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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果真如此?你该不是特意说来安慰我的吧?”突如其来的喜讯,让杨逍峰一时不敢接受地怀疑楚珏话中的真实性。

“这种事我还能骗你吗?”对于杨逍逢的过度反应,楚珏是又觉得好笑又看得心酸。他无奈地说道:“兄弟,对自己有点信心好不好?你就算怀疑我的话,总不该怀疑嫂子对你的感情吧?你想想看,她这六年之久的等待难道是假的吗?”

楚珏的一番话像一剂定心丸,使他终于安下了心。杨逍峰这才相信了他的话,不由转忧为喜,变得乐不可支。“我就知道萱儿一定会原谅我的,我早就知道!”他欣喜若狂地说道。

对于他这副可笑的样子,众人非但不觉得可笑,反而心中溢满了感动。“恭喜你了,逍峰。”齐遨海率先恭贺。

“希望你们早日团圆。”龙啸风也适时地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激动地握住几个人的手,连声称谢。对于这段时间来大伙为他所作的一切,他是感动涕零。可以说,当初若没有他们的支持和帮助,今天他一定还在扬州过着那种麻木不仁的生活。

“还有,玉琼说她已经安排好了。六月初一,嫂子必定前往寺院进香。她要我们率先作好准备,让你们在寺中会面。届时她会预先支开所有的侍从,并伺机协助我们。”楚珏再次拉回了众人的注意力,详细地叙述着玉琼的交待。

“太好了!既然我们已探知她的真实心意,又有玉琼姑娘在旁协助,这回可以说是万无一失了。”齐遨海抚掌而笑道。

“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喝一杯好好庆祝一下。我们连日奔波,多方查询,这下终于有了回报。”龙啸风也兴致高昂地建议。

“好哇,我也正有此意。那我们今天就来个一醉方休。”杨逍峰随声响应。

“我们还得讨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楚珏插言道。

“别扫兴了,离六月初一还有段日子,这件事我们稍后再议也不迟。”龙啸风打住了他的话头。

在得到玉琼的回话后,众人得知团圆有望后,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包袱举杯畅饮了。这一天,他们从日落喝到了星稀,每个人都大醉而归。

清晨,白马寺内香烟袅袅。善男信女们都早早地来到这里上香拜佛,聊表一份向佛之心。

白马寺是洛阳城内最负盛名的一座古寺。每逢初一、十五,这里就香客如潮,玉琼与他们约定的正是这所寺庙。

这时一顶轻便小轿已停在了寺门口,一名俏丽的丫环上前打起了轿帘。

“夫人,你小心点儿,这里有一级石阶崩落了一角,你走这边。”玉瑶细心地提醒着,扶着刚刚走出轿门的如萱向寺内走去。

玉琼领着遗儿走在她们的身后,一路上,她不时地左顾右盼,寻找楚珏他们的踪迹。

“嗨!这里,我在这里哪!”楚珏自殿中的柱子后露出了半张脸,冲着玉琼轻声招呼。

玉琼迅速地瞟了一眼如萱,见她仍然闭眼祷告毫无所觉。忙向楚珏暗中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以免惊动他人。

楚珏会意地点点头,悄悄地退了出去。

待如萱求告完毕,玉琼上前扶她起身时轻声建言道:“夫人,你不常出来游赏,这次何不借机赏玩一下白马寺的景致。听说白马寺最近来了一位游方的道士,人称‘神算’,据传特别灵验。咱们不如去求上一卦,算一算我们今年的运势如何,也算不枉此行。”

“琼姐姐,你难道忘了?咱们夫人就会卜卦,何须舍近求远,去找那个灵不灵还很难说的‘神算’。”玉瑶一旁自做聪明地开口,惹得玉琼暗翻白眼。

“去试试也好。我虽能卜卦,却难算自身。既然能被称作‘神算’,想必这位道长亦非等闲之人,我们去找他算上一卦料也无妨。”如萱此时也被挑起了兴致,玉琼的话正合她的心意。

“可是,我们进来以后也在这寺中转了大半圈。怎么就没发现有个‘神算’呢?”玉荷在旁也提出了疑问。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玉荷的提问正中玉琼的下怀,她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说道:“虽然一般算命之人都在寺院外设摊,但这位道长与本寺主持原为同胞兄弟,因此主持特许他在禅房内为香客算命;一来可渡化百姓,为愚民指点迷津。二来也可为寺内多筹些香油钱。”

“既然有本寺主持作保,想必这位道长的道行不会太浅。我们不如现在就去找他。”王瑶性急地催促着。

“先别忙。”玉琼一把拉住她说道:“这位道长性情古怪,喜好清静,最烦人多杂乱。他规定每次至多只许三人进房。我看不如这样,我带遗儿陪夫人先进去。你们两人暂在此稍候,等夫人卜卦之后,你们再进去请道长为你们卦算如何?”

瑶、荷二人本以为无缘得见道长了,但听到后来,都不禁露出欢喜的笑容,遂纷纷点头表示同意。如萱始终含笑在一旁看着玉琼。说来奇怪,玉琼好像天生就有这种本能,每次处理事情除非出现意外,否则她都会做得面面俱到,天衣无缝。因此,她虽在府中地位是仅次于如萱的发号施令者,但出人意外地,她竟也是府中人缘最好的一个。

白马寺某禅房内

楚珏、齐遨海、龙啸风以及杨逍峰四人正在禅房中忙碌地准备着一切。这间排房本是至空法师的居所,因龙啸风与他有过救命之恩,所以在龙啸风亲自出面劝说下,至空法师终于答应将禅房借与他们一日。

四人此时正在房中做最后的布置。禅房的正中摆着一架屏风,屏风上是刺绣的扬州山水,人坐在屏风后面,影像源脱模糊,只闻其声却看不清其人。

刚刚收拾完毕,门外就传来了玉琼故意提高的声音:“夫人,这里就是道长的居所。您先等一下,我去敲门?”

“人来了!”楚珏一听忙低声提醒众人,三人匆匆由后窗跳出房外,独留杨逍峰一人隐坐在屏风之后。

“道长,您在吗?”门外传来了玉琼的叩门声。

“谁呀?门没插,进来吧。”杨逍峰刻意压低声音,语声低哑地回应着。

玉琼轻轻推开门,与如萱、遗儿一起走到室内。透过屏风,依稀可以看见如萱那绰约的风姿。杨逍峰心中一阵激动,恨不能当场与她相认。

“咳!”玉琼轻咳一声,令杨逍峰慌忙收敛住奔腾的心绪。

如萱此时却没有注意到这些,自打进门开始,她的目光就被屏风上的图案吸引住了。

这幅图正是如萱当年嫁人杨门后画的一幅碧波湖的春景图。

杨逍峰为了这次会而确实费了不少的心思,幸好此图他一直带在身边,但为了绣出这个屏风,他派人日夜赶工了半月之久才大功告成,这幅春景图才得以在此时再现于如萱的面前。

记得作此画时正值二月初春,碧波湖畔新柳刚刚吐蕊,枝条纤弱,垂垂而立。

如萱当时初入杨府,见此美景不由心有所感。当场挥毫画就一幅碧波春景图,用水墨丹青摘下嫩柳的纤纤舞姿,并于画旁题诗一首:

绿浅黄深二月时,傍簷临水一枝枝。

舞风无力纤纤挂,待月多情细细垂;

袅娜未堪持赠别,参差已是好相思。

东皇若识依青限,不负春添几尺丝。

记得当时杨逍峰看这幅诗画后大加赞赏,不由也聊发了诗兴。他提笔蘸墨就在原稿上和韵一首:

风最轻柔雨最时,根芽长就六朝技。

画桥烟浅诗魂瘦,隋苑春怜舞影垂。

拖地黄金应自惜,漫天白雪为谁思?

流莺若问情长短,请验青青一树丝。

杨柳本喻离别之意,想必当初作此诗时便已透出不祥,隐喻两人必有分别之期。如萱至今想来犹自暗中伤怀。只是眼前这架屏风上的图案不但与画稿上分毫不差,而且连上面的诗句也丝毫不差,让如萱更是暗疑于心。

此画之中因有二人鸾凤和鸣之作,因此杨逍峰对此画珍爱异常。他将画作收藏于书房之中,闲暇时常拿出来赏鉴。当初如萱离开之时不曾带走一丝半线,照理说此画应仍藏于杨府之中。它又怎么会出现于此?而且还被刺绣于屏风之上?难道是杨逍峰早已另给新欢,所以才会物随人贱,连画也被弃流入市井。

如萱心中疑云重重,透过屏风细看屏后之人,却辨不清其五官容颜,只能约见其大概的轮廓。就是这模糊的轮廓,却勾勒出一个让她索绕于心的熟悉身影。

“道长,我家夫人闻得道长盛名,特意来此求卦。不知道长现在方不方便为我们卜算?”玉琼轻咳之后,开口询问道。

“各位施主请坐。”杨逍峰虽目光热切地注视着如萱的一举一动,出言却非常平静淡然。“施主过誉了,这都是伏益、文王、周公、孔子四圣人著此文象之妙,贫道只是据理直断而且。不知施主所求何事?”

玉琼闻言不由暗暗点头,非常钦佩于他的克制力。她扶着如萱在椅子上坐定,不待如萱答话,就抢先说道:“我家夫人想求道长占卜一下姻缘运势。”

“玉琼!”如萱急忙扬声喝止。

“道长,让您见笑了。”她嗔怪地瞅了玉琼一眼,不明白她今天为何出言如此莽撞。遂改言道:“我只是想问问自己今年的运势如何?”

“姻缘?运势?”杨逍峰装模作样地掐算了一番,口中还念念有词地嘀咕着,玉琼强忍笑意地站在旁边看他演戏。

“哎呀,这可怪了。”杨逍峰做作地惊呼一声,“你所求的事情虽表面上毫不相干,内地里却相辅相承。”

“还望道长明示。”如萱欠身为礼地说道。

“夫人莫急。”他刻意停顿了一下,仿佛正在仔细思索,然后才继续说道:“贫道要先恭贺夫人了。”

“这喜从何来呢?”玉琼配合地问道。

杨逍峰投过一记赞赏的目光,暗赞她的机灵聪慧。他低笑一声开口说道:“夫人由今年起开始运势转盛,可谓苦尽甘来,大凡世间之事皆分久必会。加上夫人今年吉星高照,聚合之态已现,想必还有飞鸟还巢,破镜重圆之喜。总的来说,夫人今后可谓大吉大利,一顺百顺呐!”

“哎呀,真神了!”玉琼连声称奇。“夫人,你看道长算得多准!”

“道长所言当真?”如萱按住心头的惊喜,连声追问道。

“出家人不打谊语,贫道绝无半句虚言。”

“那……道长可否告之我们夫妻重逢将于何时?”如萱继续追问道。

“就在此时此刻!”杨逍峰不再伪装低哑的嗓音,亮出他清朗的本音,斩钉截铁地答复了她。

“什么?”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如萱惊得“唰”地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只见人影微动,杨逍峰从屏后慢慢地踱了出来。

“是你!”如萱美目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爹爹!”遗儿大喊着扑入杨逍峰的怀中,惹来如萱更加讶异的目光。

杨逍峰弯腰抱起遗儿,目光却依然紧盯着如萱不肯移动分毫,轻唤道:“萱儿?”

“不!这不可能是真的!”如萱不可置信地低喃,一时难以接受见到他的事实。虽然她曾千百次地设想过两人重逢的场面,事到临头她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萱儿!”杨逍峰上前一步堵在门口,不给她退却的机会。“你还在怨恨我吗?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娘,你就原谅爹爹吧,他已经知道错了,他答应过我,今后绝不再惹你生气了。”遗儿抱紧杨逍峰的脖子不肯放手,还振振有词地说道:“娘不常对我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吗?”

“这……”如萱被他堵得无话可说,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遗儿来,琼姨先抱你出去,让你爹娘慢慢聊。”玉琼见状忙上前接过遗儿,两人将门带好,留给他们一方静寂的空间。

“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等在门外的三人一见玉琼抱着遗儿退出来,忙围上来询问里面的情况。

“嘘!小声点。”玉琼回头仔细倾听了一下屋内的动静,见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才压低声音说道:“他们两人已经见了面。我怕他们有些话不便当着外人的面讲,就带着遗儿退了出来,让他们两人独处,也好方便两人的谈话。”

“他们会谈些什么?什么时候才能谈完呢?”楚珏小声地问道。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不过我猜时间大概不会太短。他们分开了六年,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我看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等比较明智。”玉琼也小声地回答道。

“玉琼姑娘言之有理。既然他们一时半刻也谈不完,我们不如出去等吧?”龙啸风率先表示赞同。

“这样也好。”齐遨海经过周详的考虑也表示赞同。“这寺后就有一个花园,景致也不错,我们就到那里等。他们谈完,逍峰自然知道去那里找我们。而且园中有个八角亭的地势颇高,坐在里面,这边的动静便可一目了然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现在就过去吧。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呆站在这里,实在太显眼了,若是招来寺僧前来查询,恐怕会打扰房内两人的谈话。”楚珏的话引起了众人的重视,大家留心地打来了一下周围,果然已有人开始向这边侧目了。

于是,一行四人加上个小杨遗,悄悄地退出了后院,寺后的花园中又多了几个翘首以待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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