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这知府老爷出马,这排场,那气势,暮双双深深觉得自己这鬼王是白混了。人家有“肃静”“回避”等排额开道,两边更是衙役护法齐备。就连着小小一个知府师爷,那也是四人小轿子抬着,更别说死活要跟来的钱老夫人了。
就这么一对比,再看自己越走越没劲的双腿。暮双双猛然意识到:咱怎么不坐上那官轿,跟那知府大人挤一挤,料想俺就小小一女鬼,也实在是占不了那么多地方。
暮双双就此一想,浑身一震,一猛子窜上轿顶,嘴里还念叨:“这轿子这般小,就算知府大人跟咱一样的瘦,咱也实在分不了他这碗羹。”
暮双双两腿一搭,翘起个二郎腿,细目一眯,随手扯来一片树叶叼在嘴里,那模样,吊儿郎当,配上暮双双一身灰不溜秋的男装,还真有些土匪的德行。
韩火想笑,脸上肌肉正剧烈抖动,随即两眼猛然睁大,一张嘴开开合合,指着暮双双手臂打颤。白芷眼眉微挑,对暮双双这吊儿当地模样,正一脸兴味。倒是刘山婉想要张嘴,可抬眼一看,百里奚定眼朝前,像是没看到一般,又闭上了嘴巴。
“砰——”
一如意料的声音。
“他娘的!”
百里奚眉头紧皱,一如所料的咒骂。
暮双双揉着臀部恶狠狠抬头,头顶之上,碗来粗细的树枝横叉过来,光秃秃的枝条上抽出的新芽还在颤颤抖动。
瞧着越走越远的官队,暮双双每动一步,这屁股就上下抽动一番,疼的暮双双龇牙咧嘴,一路嘀咕一路龟步上前:“唉……咱就说了,团子爹那厮是个小气人,他不叫咱,那是意料之中。至于其他人,咱不就是没把包子送到手上嘛?一个二个就那么看重包子?连着咱这么一大好女鬼都能无视?实在是世风日下,包子便宜,钱很贵啊!”
暮双双声音越说越大,白芷一听,脸皮一抽,别过脸去,快走几步。
到达双喜镇时,天边已经泛起黄色,日头要下不下的挂在山头。
而官道旁边,李大人偕同师爷一行人正候在路边,远远听见敲锣打鼓之声,官轿上沿也愈加清晰,李大人额上已然冒出层层细汗,在这大冬天里竟浑身冒热气。
张师爷不动神色的递上一方手帕,李大人一见,立时轻松道:“师爷,不、不会有事吧?”语音微颤,说不出的恐惧和心虚。
张师爷压低声音,道:“大人,你只管记住,你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清楚,所有一切都是秉公办理。”
“可是——”
张师爷猛然挺直背脊:“大人,如若不如此,难道大人真想搁置查办?”
李大人一听,两眼一定,头上细汗已经被擦拭殆尽,正要开口之际,只听张师爷一句:“来了。”李大人不加多想,立时迎了上去,躬身道:“下官双喜镇县官见过知府大人。”
轿帘半揭,露出知府大人颇为白净的脸。李大人一见,心下稍安,这知府大人岁数尚轻,不一定就能比的过张师爷肚里的弯弯道道。
这番一想,李大人脸上也带出几分笑意。
“李大人这般守在路边等候本官,实在是可奖可嘉,不过李大人,这乍暖还寒,寒风依旧,切莫为了本官一人而误了双喜镇的正事。”知府大人紧忙虚扶一把李大人,含笑开口。
李大人身形一僵,不着痕迹的看了眼笑眯眯的知府大人。这话说的可圈可点,亲切有礼,可李大人细细那么一想,又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不容李大人开口,知府大人拉起李大人就往前方走,一边走还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想必李大人也知道本官所来是为何事,钱家老夫人告上扬州府,也还真不知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知府大人一顿,转身又道:“还是请李大人把所有牵扯在案之人都叫上公堂,也让本官和双喜镇百姓知道个清楚,也弄个明明白白。”
李大人立时抬头,正对上知府大人的灼灼目光,当即垂下头来,拱手道:“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办,大人放心。”
双喜镇猛起锣声,堂外更是鼓声阵阵。
堂上,李大人高坐在匾额下方,堂下一坐正坐着一脸肃静的知府大人,张师爷依旧执笔,堂下许涵张三李四等人正跪在中央。连着虚弱的钱老夫人,李大人也忽然大发善心设下一坐。
“啪——”
惊堂木一拍,两边衙役高呼“威武——”,外头议论纷纷的百姓立时安静下来,暮双双心下也不由提起,这要是钱唯笑没有翻案,可该如何?
暮双双眼角一扫,钱老夫人身上已经包扎完毕,可到底比不得青年壮年,这脸上透着几分惨白,再加之一头斑白的头发,暮双双更是心焦难安,对这本有八九分把握的事情,也忽的拿不准主意了。
李大人清了清喉咙,定眼一看,当即喝道:“刘定贤何在?”
李大人这猛然一喝,暮双双这才发现此案原告刘老爷却是不在堂上,扬州知府重审此案,刘老爷应该在知府进镇之时,便会收到消息,怎么这会儿还不没有来?
暮双双不由又将心悬上几分,刘山婉亦是柳眉蹙起,担忧焦急之心一目了然。
李大人又提声再问,已经没有听到半分声响,侧眼一看,张师爷更是平静如常。李大人眼珠一转,道:“既然刘定贤不在,可刘定贤诉状在,本官依旧是要审理此案。张三李四,你们可在把当日所见之事,当着知府大人,当着本官和众人面再说上一遍。”
“回大人——”
“慢着!”张三李四正要回话,知府大人猛然出声打断。李大人侧首,知府大人转头朝上;“李大人,这原告没到,被告也没到,要是被告当真冤枉,岂不是不符规矩?不通常理?”
“这,大人。”李大人一脸不安,“这案子已然放下多日,杀人者偿命,被告钱唯笑在下官审办下,已然下发刑令。”
李大人一脸为难,可这话里话外透出的信息,无疑快速的在众人脑里形成五个大字:
钱唯笑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