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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刚走,不多时,竹林便来了一锦袍男子,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却冷若秋寒之际夜霜凉。青阳子凝眸,这男子眉眼与修冉颇多相似,却年龄稍长,不难猜得,这便是修冉的爹爹,画阁的主人。
男人淡淡一笑,执起片叶低头垂视。耳边,脚步声渐起,踩在落满竹叶的小道上,步步进心。
“王爷。”青阳子回头,只见原本早已离开的修冉这会站在小道上冷冷的看着男子,腰肢微弯,动作标准而疏离。男子不甚在意的放下竹叶,看着与自己宛若一个模子刻出的儿子,轻轻笑道:“怎么?现在没人,连一声爹爹也不愿意喊了?”
“修冉不敢,只不过修冉以为,这样对王爷好,对修冉好,对所有人都好。”
“哦?修冉原来是这般想的,可若是你过世的母亲听得你这般说话,难道就不会怪自己?”男子笑笑,言语间风淡云清,听得修冉眉头一蹙,立马又舒展开来,笑道:“母亲心慈,若只是这点小事,母亲不会放在心上。”
“那若是修冉一心不听父言,罔顾逃离自己的使命,那你母亲又该如何?”男人问的轻巧,垂下的双眸,眼下睫毛微微翘起,像扇子一般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映衬着挺拔的鼻梁线条分外明朗。修冉一看,嘴角抿了抿,半响才回道:“修冉自知,王爷身下无数能人异士,比修冉有才有谋者多不胜数。修冉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郡王,除却身上这点血液,修冉实在不知道自己哪点能被王爷看重?再者,修冉早已离开王府经年,这次回来也不过是看故人而已。”
“故人?”男子重复,喉咙里的低压声音却显示出主人的浓浓不悦,成功让修冉嘴上一停,将肚子早已说上百遍的冷言冷语吞回肚子。
“你的故人,难不成就仅仅只有本王的王妃?”男子笑,笑意却不及眼底,看的修冉下意识的垂下眼,下齿咬着牙龈。
男子一看,也不想闭着修冉得到一个可有可无的答案,闭目一想,想起王妃在眼前谈判的清冷和坚硬,又发出几声笑声,那笑声听在青阳子耳里,只让青阳子心里一抖,满心无奈悲凉感。
修冉眉头一动,缓缓抬起头来,轻声问道:“不知王爷这时来找修冉——”
“难道本王还不能来找你吗?”修冉话没说完,男子便轻笑打断,眼眉没抬,背过手去,“我知道她找你来想的是什么事。”
修冉身形一颤,脸上一沉,又听得男子说道:“你还能不了解她?她那点心思放在我眼前,算的了什么?不过,既然她想离开,本王不拦着她就是——”
“只不过、只不多,你要记住。她是路遥,是宗室里记上名字的燕王妃。”
男子丢下一句,也不看背后修冉,朝着青阳子方向略略扫了眼,青阳子心里立时一跳,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
修冉咬唇,男子话里之意明明白白。见得男子背影渐走渐远,修冉心下一横,厉声问道:“你以为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吗?你毁的东西还够多吗?你府院里从来就不缺女人,你何必非把遥姐姐带进王府?要是遥姐姐没进王府,现下的她还会是这番模样吗?!”
修冉不甘,男子宠他惯他,可所做的一切又都不是为了他。修冉抿嘴,垂在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
男子身形一定,脚下一停,脖颈微转,侧脸微扬,口吻平静无波,墨色的眸子淡淡的扫了眼背后的少年,“你是什么样的身份,就该是什么样的责任,你想的你念得在你享受之后都不算什么。你是郡王,你自小享受百姓供奉,你该待在你原本该待的地方,可你现在呢?自在逍遥?远离王府?修冉,你该知道,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但是,代价却不一定会在你自己身上。”
“修冉,繁华过境你再说罪过,是不是有点儿迟了?”
迟了?
修冉慌忙摇头,不不不,罪过不是他的,从来都不是他的,路遥是自己嫁进王府的,路遥是自己不愿意离开的。怎么能问他迟了呢?不该是问这一切另一个参与者吗?
男子笑,看修冉这幅模样,眼眸深处漫出一丝丝的死寂,淡紫的衣袍缓缓消失,玉浮雕荷花鳜鱼玉佩随着动作摇曳起伏,垂下的丝绦挡出几道曼妙曲线。鞋履一下一下的拖出视线,只远远的听得男子低低的嗓音。
“多陪陪她,她身子不好。”
青阳子眉眼一动,心里忽起不妙感,漫天哭声渐起,眼前画面交叠出现,女子哭,女子笑,女子娇嗔,女子薄怒。五官精致而优雅,眼眸明亮而灵气十足。
只听,“铛”的一声,仿佛玉佩掉落在地,玉上龟裂出好几条裂痕,轻轻一动,便已然分成了好几块。
清脆的风铃声由远而近,青阳子只觉得铃声近在耳边,炸的耳边一阵阵的鸣声,大脑渐渐空白,眼睛却盯着空荡的竹林,只等的竹林渐成幔帐,女子高阁而下,裙角飞扬,嘴角含笑,刹那间仿佛烟花三月,旧时时光。
青阳子耳里刺痛,只觉窒息感爬上心头,摇头晃脑难耐之际,耳边一声雷鸣巨响,眼皮渐睁,便对上一双相似眼睛。
像,实在是像。
青阳子竟觉得师父的眼睛和那少年修冉的眼眸毫无二致,定定看去,层层笑意下是止不住的悲伤和疯狂。
“看什么?!还不快起来!你难道还想等着那些仙君来救你?!”
观主叫嚷着,眉色间是浓浓的焦急之意。青阳子下意识手指一动,忽而笑了起来,看来观主是解了他身上的法阵。不过紧接,青阳子又露出一丝苦笑,现下别说走动了,他这会确实连撑起上身的力气都没有。
头颅微转,只见观主定定看着洞外,两眼带着几分疯狂,周身笼在洞前阴影之处。青阳子心眼一跳,只觉观主这会杀意正浓,理智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