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山北区每逢到庙会,总是热闹非凡。街上,熙熙攘攘的聚集了不少从城里商家赶来的小贩们,错三落四地搭起了席棚,围着那座土神祠连绵起市,大清早的时候,就香客如蚁,纷至沓来。
悦琳打扮起一小厮样貌,穿着皂青色的棉布衫儿,灰青色的裤子,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腰带,头上用发带束了起来,整个人看上去白面干净,粉面生春,她的一顾一盼的眼波来回流转,平添了一种调皮的靓丽。
和臻初见到悦琳的女扮女装,眼睛里闪闪发亮,神情一愣一愣的,急得悦琳在旁边一味地问道:“小和子,你看我这样子,像个小子吗?”
和臻吞吞口水,又点点头,附和道:“不过,你这个小厮也太俏丽了点。”
悦琳莞尔一笑,冲着和臻眨眨眼睛。
现在,悦琳像一只百灵鸟一样,穿梭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之中,和臻急得在后前直嚷,“小林子,你别走啊!”“等等我啊!”
悦琳回头一笑,又消失在人群之中,和臻跑得气喘吁吁得,一边火热地叫道:“小林子,你也太能跑了。”和臻话还没有说完,他就看到悦琳在前面的一家卖凉面的小摊子前面停住了脚步。
悦琳皱着眉头,眼睛熠熠生光地盯着前面的一老一少。那个老头子六十来岁,驼着背,头发花白,满面的皱纹,嘴唇干枯,他对于悦琳的到来,显然心生感激,脸上绽开了花一样的微笑,热情又干涩地对悦琳喝道:“客官,要不要来碗凉面?”
悦琳笑了笑,回头对迎面赶来的和臻说道:“我累了,就在这里吃碗面吧,小和子,我请你。”
“小林子,我们还是到别家吃吧,你看这里,就两张板凳子,连那木桌子也是歪歪斜斜的,十分的不干净。”和臻在悦琳耳边悄然说道,他和悦琳的目光都注视到那个摆凉面摊子旁边蹲着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才四五岁的样子,面有菜色,枯黄的皮肤把她的五官衬托得模糊起来,稀疏发黄的头发扎起了两条小辫子,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锭青色棉衣,两只眼睛,渴望似的望着悦琳跟和臻。
“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啊!”悦琳心里感叹道,她定了定神,对着和臻说道:“我们就当帮帮人家,走吧,好歹吃上一碗吧。”
和臻目光也带着些许的不忍,他默默地跟着悦琳坐到凉面摊旁摆着的小板凳上。
“老板,来两碗凉面。”悦琳笑着对那老头子说道,还添了一句,“不好吃,我可不给钱哦。”
和臻一脸的疑惑,他瞪着悦琳,眼里仿佛在说:人家已经够惨的啦,你还准备吃了不给钱!
“客官,这你包管放心,我刘大爷的凉面在太安县里是出了名的,不好吃,不要钱!”那凉面摊老头子熟稔地拿起筷子,从一个小木桶夹了两把细白的凉面出来,分别盛到两个瓷碗里,还掀开一个纱盖子,从里面的调配好的味料里,勺了两大勺平铺到凉面上。
悦琳静静地打量着那个老头子,再瞟了一眼那个怯生生蹲在那里的小女孩,悦琳对着那个小女孩招招手,又向老头子问道:“这孩子是老板的孙女吧?”
“不是,”老头子一边将那两碗香气溢人的凉面端到悦琳跟和臻跟前,一边笑着说道:“这孩子家里遭遇了大水,家人全死了,我从牙子那里卖了下来。可怜啊,她现在都不怎说话,可能是吓坏了吧!”
悦琳心里一热,赶紧说道:“老大爷,你的心地好,我还以为她是你的嫡孙女呢?”她说完,看到坐在对面的和臻木木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一句话,悦琳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和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和臻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他苦笑了一下,又摇摇头说道:“没,没有。”他拿起铁罐子里的发旧的筷子,埋头就狠狠地夹起碗里的面,嗑巴磕巴吃起来。
悦琳笑了笑,也端起筷子,刚吃了两口,她不禁喝道,“好吃,真的好!老板,你这个凉面,又韧又有弹牙,还有一股淡淡的荷叶的清香味道,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凉面!”
和臻也点点头,他的目光又被那个小女孩给吸引了去:那个小女孩听到悦琳称赞凉面的话后,有些意外地走向那个老头子,紧紧地扯住那老头子的衣角,老头子对小女孩亲切地笑了笑,摸摸小女孩的头,那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神采,她好奇地把目光放到悦琳身上。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悦琳吞下那最后一口凉面之后,直接走到那个小女孩跟前,蹲了下去笑着问道。
小女孩紧张地扯着老头子的衣角,对着悦琳摇摇头,没有说话。
和臻也走过来,同样的蹲下,问了同样的话,但是,小女孩总是摇头不语。
悦琳和和臻对望了一眼,同样的,从彼此的眼里读到了一丝酸楚。
那个老头子仰天叹息了一声,他也蹲了下来,拉住小女孩的手,轻轻地说道:“告诉两位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无奈,小女孩还是把头埋进了老头子的脖项里。
“她叫谢欣,我的小欣欣,自从我的凉面店在太安县让人给封了之后,她跟着我,一路沿讨到京都,吃了不少苦,我一个老头子,无依无靠的,死了也不可惜,只是,她还是个孩子,她被吓坏了,短时间,恢复不过来。”老头子淡淡地笑道,他望向悦琳,又看了和臻一眼,“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才会再说话了。”
悦琳沉默了,这个孩子,是得了自闭症!她让生活给吓坏了,那弱小的心灵又不知如何去面对,只好把自己给封锁起来了。
和臻却激动起来,他上前去,抓紧了小女孩子的手,眼泪如泉涌,说道:“小妹妹,你一定要开口说话,你爷爷这样疼你,你要好好孝敬他,不该让他为你担心。”
小女孩被和臻的行为吓坏了,急急地甩开他的手,脸色吓得几乎要哭起来。悦琳走上前来,拉开了和臻,骂道:“小和子,你作什么,她是个孩子,谁让你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她会害怕的!”
“老人家,小欣欣需要一个新环境来重新开始,你每天在这里摆摊,环境比较差,形形色色的人也有,恐怕生意也不见得好啊!而且她迟迟不肯开口说话,把心里的害怕压抑得久了,很容易做出什么事情来。”悦琳对着老头子微微说道,她摸索着又从衣襟里掏出两锭元宝,放到老头子手里,说道:“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这点钱,算我的一点心意,你给小欣欣卖点好吃的吧,希望你不要嫌弃。”
和臻也二话不说,同样的从腰间里拿出一两银子,他全塞到老头子手里,说道:“老人家,我跟她的情况差不多,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但是我遇到了好人,老爷爷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这也算是我的一点小心意。”
“使不得!使不得啊!”老头子一面跪倒在地,一面把银子往悦琳手里塞,大声地说道:“我刘大爷有手有脚,怎么能拿两位小兄弟的钱呢?你们拿回去吧!我们不苦,比我们苦的人,还多着呢?”说完,刘大爷老泪纵横。他身边的小欣欣也安静地跪倒在地上,她仰起脸来,直直地看着悦琳。
悦琳摇摇头,扶起了刘大爷,劝慰道:“这钱,是我们给小欣欣的一点心意,我们生活好着呢?小和子,你说是不是啊?”
“对对,我们生活在郭将军府里,有银子,又有大房子住,刘大爷你就不要推却了,不然,我们就在这里僵持着,刘大爷你的生意也没活做了,那面也没法卖出去了。”
刘大爷听了,紧紧地攥紧那些银两,又拉着小欣欣跪倒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谢谢两位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