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江院是位于郭府向南的一个四合小院子,里面建有一座精致别雅的小楼,底下是两间厢房,一间厅屋,楼上是两间收拾干净素雅的厢房。
秋露扶着黄知敏慢慢地拾阶而上,春天却抢了个先,早跨步走到门帘旁,打开房门前的底碎花软帘,笑着对黄知敏笑道:“小姐,这是太太给小姐安排的卧房,小姐看着可满意?"
秋露对于春天的过于奉承有些不屑,她温和地对黄知敏说道:“小姐初来乍到,急什么,日子长远着呢?”
悦琳看到春天的眼底里燃起了一丝火焰,她笑了笑,道:“两位姐姐都是为了小姐能住得舒适些罢了,我看呢,咱们先进去看看,说不准,小姐喜欢得很呢?”
春天打正眼瞧了悦琳一眼,悦琳向她微微一笑。
“我们进去吧,坐了一天的车,我也累了。”黄知敏淡淡地说道,她抬脚一迈进那个小厢房,心里微微一笑。
厢房里的布置很朴素,一张榉木红漆大拨步床,上面垂着淡绿色的绣着虫草样的帐纱。床上摆着两个水莲花刺绣的天蓝色的迎枕,蓝湖底加粉淡色绣花的被衾。床边摆着一张红木素面大柜,月洞窗下摆着一张三屉书架,书桌面上还陈列了一个青花山水人物五峰笔架,青花葫芦形墨砚。
众人看了,也都啧啧称房间布置得朴素大方。
黄知敏松开秋露的手,快走了两步,走到书桌旁,轻轻地触摸着那个墨砚,眉头舒展了开来,她回过头来,对着春天问道:“这房子的摆设,是你家太太安排的?”
春天和秋露面面相顾,正疑惑不已的时候,黄知敏又走过来拉着悦琳的手,一脸的欣慰地说道:“悦琳,你看这个房子可曾熟悉?”
悦琳摇摇头。
“哦,悦琳你把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黄知敏失望地叹了一声,她拉着悦琳走到书架台,指着那个墨砚说道:”这个墨砚,跟我爹当年送我做十三岁生日的礼物,颜色,质地,都是一模一样的,还有那个帐纱,也是那样的颜色,可惜世事人非……”黄知敏又垂下眼睑,默不作声了。
秋露听了黄小姐的话,倒全身一震,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这个房子并不是照着太太的意思来布置的,而是完全按照大公子的意思来置办的,当时她的舅妈试问了一下太太,这个丽江院怎么安排,太太毫不上心,只是懒懒地说了一句,“把一些该添的都添上就行了,犯不着劳师动众的。”
谁知舅妈来到丽江院着手布置的时候,大公子刚好也来了,他听到太太的意思后,思索了一番后,就对舅妈说,就把这个厢房布置成这个模样了,敢情这两个人有心灵相通不成?
秋露忍不住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黄小姐:皮肤细白红润,黛眉弯弯,大眼睛,容颜俏丽动人。秋露的心里活动了一下,她眼睛里的笑意更浓了,她说道:“小姐,这是郭公子让人添置的东西,想不到甚投小姐的心意。”
一番话说得黄知敏喜出望外,她眼睛闪着晶光,大眼睛眉目含情,她惊叹道:“原来是郭公子的安排,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啊!”
黄知敏陷入了深深的喜悦之中,秋露的话,让春天愣了神,两人本来就想着挣风头,平时这个秋露仗着有一个在太太身边当差的舅母,对自己总是冷言酸语的,现在,就算她知道这个房间是公子让人布置的,也用不着告诉小姐吧,全府上下谁不知道这个小姐的郭家媳妇只是有名无份的,太太并不喜欢她,而是另做打算,这个秋露,打的是哪一出牌?
春天在沉思之余,悦琳却注意到了秋露的表现,悦琳心里倒是这样想的:这个秋露倒是个油滑头,看到我家小姐跟郭公子郎有情,妾有意的,她想着两边都不弃,不得罪太太,又讨好小姐,小姐说不准哪天还真的嫁给了郭天誉,太太把自己许给了黄知敏,她是太太指定给小姐使唤的人,到时姨娘的名份搞不好会落到她的头上,呵,她倒是想得长远!悦琳是这样想的,她又扭头看了一眼莫红,看到她脸上波澜不惊的,好像在看一出戏一样。
这个丫头,才是个知冷知热,一心为黄知敏着想的人儿!可惜了她的心不在这里!
悦琳想着,笑道:“小姐,你不是累了吗?我去打水给你洗脸。”悦琳只是说着,却不动身,那个秋露拦住悦琳说道:“琳儿妹妹,这种服侍小姐的事情,由姐姐做就行了,妹妹初来,先好好熟悉环境才是,让春天带着你跟莫红姐姐去院子里走走,可好?”
悦琳拍手叫好:“好好,我最喜欢花花草草的了,春天姐姐,你带琳儿去,好不好?”
莫红对于悦琳的表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个丫头唱得是哪一出啊!搁下小姐,自己凉快去了!莫红脸色一紧,上前拧着悦琳的耳朵,啐道:“看什么看,把该收拾的,先收拾掉,坐了一天的车,还像个野猴子一样,乱蹦乱跳的!也不让人省省心!”
悦琳吐着舌头,对秋露笑道:“我这个姐姐就是一股牛脾气,各位姐姐不要见怪。”
秋露也看着莫红,微微一笑,劝道:“我看琳儿活泼好动,自有一般灵气,姐姐犯不着为她生气。”
众人都笑了起来,春天也对着悦琳摇摇头,说道:“整一个孩子样!”
悦琳向莫红说道:“姐姐,我去找小芹菜,看看她跟妙儿姐姐把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悦琳说完,就跑了下楼。
蒋妙儿没有想到自己好歹也是黄知敏的二等丫头,现在到了郭府,却被晒到了一边去了,正愤愤不平的时候,悦琳乐呵呵地走了过来。
小芹菜一见到悦琳,红通通的脸上就出现了一个酒窝,她拉着悦琳的手抱怨道:“琳儿姐姐,小姐怎么样了,我们自从到了郭府之后,就被人带到了这里,现在,他们都不怎理我们,这算什么呀?”
蒋妙儿本来就气在头上,她听了小芹菜的话,把眼一瞪,对着悦琳说道:“小姐这样做,未免太不公道了,净想着你跟莫红,我们好歹也是身边的人,现在可好了,听说郭太太又自行给小姐配了两个丫头,我们成了什么啦!”
蒋妙儿爆豆一样的性格,悦琳笑道:“别说是你们,连我跟莫红姐姐,也要退位让贤呢?这边的太太说了,我们这些丫头不熟悉环境,先派两个得使的丫头来,指导指导我们。”悦琳还是一副乐天派的笑容。
小芹菜一听这话,愁眉不展的样子,直接坐到院子里的假山石块上,托着下巴,叹了一声说道:“连琳儿姐姐都要靠边站,那我们这些二等丫头,可该怎么办才好呢?”
蒋妙儿把脸一扬,哼道:“我本来只是郭家的家生子,出门时,方太太把卖身契给了小姐,到了哪天,我求小姐,把卖身契要了回来,自己过!”
“有性格,我喜欢!”悦琳竖起大指拇,对蒋妙儿赞赏道,她心里还添了一句:让那个杨正君把你娶了,以后生一大群牛惠子!
“哈哈,”悦琳越想越有趣,待蒋妙儿走开了以后,她又低声对小芹菜说道:“小芹菜,你千里迢迢从云陀山来到郭府,无非也想爬上一等丫头这个位子,以后找个好人家嫁掉,这样才有出息,现今我们遇到了对手,不过,我看那个秋露和春天是表里不一,水火不相容的样子,我们有时间,多让她们沟通沟通才行。”
小芹菜先是听说遇到了对手,爬到一等丫头职位没有希望了,听了悦琳后半截的话,她心里一亮,好家伙,这不是她的擅长吗?她诚恳地点点头,说道:“一定要让她们多多沟通。”
“那个秋露,她可能是想做郭家姨太太。”悦琳悄悄说道。
“不是吧,难怪,可是,你刚才不是说,这里的太太对我们家小姐不上心吗?”小芹菜好像听到了八卦一样,认真地回应道。
“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小姐刚来,以后又要成为太太媳妇的人,她不考验一下小姐,怎么知道小姐能否胜任郭家大媳妇这个名份啊!”
“原来这个太太是暗里藏了一手,我说嘛,黄小姐好歹也是云陀山半个主子,打狗也要看主人嘛!”小芹菜忿忿地说道,“只是琳儿姐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悦琳装腔作势地摇头晃脑道:“敌不动,我不动。”
“如何不动呢?”好学的孩子发问道。
“我们给他来一个声东击西,分散敌方的注意力,再将他一网打尽!”悦琳狠狠地说道,“对了,小芹菜,你去告诉小臻子,就说我有事要找他,你让他在院子角门处等我。”
“琳儿姐姐,我知道了,小芹菜就听你的了。”小芹菜睁着扑闪的大眼睛,狡黠地笑着跑了。
夜里,两个影子在树阴下悄悄地谈着话。
“秋露,我听人说,你在黄家丫头跟前大献殷勤,你不知道这个丫头迟早要被太太打发出去吗?”胖大嫂王嬷嬷的声音。
“舅妈,本来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是,今天我看到黄小姐对大公子的感情,我就不那么想了。”秋露细声说道,“而且,这个黄小姐还有盐帮方当家撑腰呢?我何必得罪了自己的后路呢?”
“你这丫头是鬼迷心窍了!”不解的声音。
“舅妈,我发现大公子喜欢上了这个黄小姐。”
“天哪,让太太知道了,会气成什么样子呢?”
“所以说,这个黄小姐对郭公子不是一厢情愿了?我要静观其变,好好琢磨着怎么讨好黄小姐,还有,首先得压制住春天那个小妮子,不让她抢了我的功劳,到时黄小姐跟大公子水到渠成,我还留在黄小姐身边的话,小姐也对我另眼相看,那么,我就能做大公子的姨娘了。”
“可惜,黄小姐不是从家里带了一个丫头过来吗?”
“舅妈,你有所不知,那丫头还是个孩子心,哪像我这样,事事照顾周到,她呀,成不了什么气候的。”
“反正你小心就是了,让太太知道你对这丫头的好,也不是好对付的。”
“舅妈,你放心,我会做到两边不误,这是我的机会,我可不能白白放过了。”秋露点点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