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青璇明显感觉不妙,却不知哪里不对劲了。
两世轮回,云嬅早已将自己的心看得明明白白,是喜欢他,确实是喜欢他,梦里梦外全是他,有他的日子,有他的夜晚,总是感觉暖的。
那么,就承认了吧,这样,他便称心如意了,便好好地做他那风流王子去了。
虽然以前嘴硬,觉得没面子,明明知道这个人花心还傻乎乎地给了真心,就骗自己,骗别人,以为可以同他一样潇洒地起来,却不料,连转世投胎都忘不了这个人。
真真是没得救,连带着,便将自己也看不起了。
叹口气,笑一笑,事实就是如此,我已被你俘虏,成为你不是第一个,更不是最后一个抛弃在路边的玩腻了的家花野花或什么仙花都好,我撕碎了脸面不过是要你的一个别纠缠——果然是情场上无往不利的人啊!
“青璇,我输了,你可以耀武扬威的离开了吧!”
云嬅笑得平静,气定神闲,当初和这个人在一起,也是凭着赌一把的侥幸之心,以为他或许对自己不同,以为自己或许对他不同,现在想一想,这个不同,不过是她比他以前的那些女孩不好对付罢了。
“你,你一直都不肯信我的真心?!”青璇恍然大悟,“你竟是这么想我的?”
云嬅的笑容失了从容,一字一句说的惨淡,“你是真心,我是真心,你情我愿,如何不是真心了……”
当日在水晶龙宫的假山石后听的话,是一字一字镂刻在心。
青璇,你觉得我该如何想你?
青璇如遭五雷轰顶,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伤害一个人是可以无底限的,逞强好胜的一句话换来了如今这无法挽回的局面,不是后悔两个字可以弥补的情殇。
看着跟随鬼魂渐渐走上奈何桥的女孩,青璇摇摇欲坠。
只要一次机会,我只要一次,如果你还不肯原谅我……
随着云嬅喝下忘川水,忘川河中激起了滚滚高浪,女孩在失去神识的最后一刻,眼睁睁地看见蓝衣男子跳下了忘川河,千万只冤魂恶鬼的纠缠之下,他不顾一切地向忘川河的这一边强渡过来……
一群阴差吓傻了眼,有的跃到河面上去捞,有的飞快地去禀报冥君,等夜旋玉得了消息赶到的时候,青璇已经如一只落汤鸡般爬上了忘川河的对岸,坐在岸边气喘吁吁,“夜,夜旋玉,冥君,你这次若是袖手旁观,你该知道,小爷,小爷我可是什么混事都做得出来的……”
虽是过了忘川河,但是青璇却知道,想要投胎到与云嬅在一起,还是要靠夜旋玉来帮忙的。
“好!”夜旋玉早被他气炸了肺,从来没见过这么混账的王子,回头可要好好地请教请教夜钗与邱墨妍,如何养出这么个好儿子来!
随即招过阴差取出轮回簿翻看了两页,阴差俯身上前与他耳语了两句,夜旋玉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两声,“青璇殿下,如今只有一个身份可以帮你安排了,你可是想好了,是不是什么苦都受得?”
“那是自然,你麻利儿的吧!”青璇不及多想,他没有喝忘川河的水,投胎转世之后还是有记忆的,不管什么身份,只要他记得云嬅,就一定要哄得她回心转意了。
夜旋玉没再说话,一边嘴角翘起,向两旁的阴差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青璇不明所以,刚要发问,只觉得眼前出现一团耀眼的白光,待白光过后便是一片漆黑,浑身像是被什么东西裹着一样,猛地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推了一把,便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是个小相公。”
青璇十岁的时候,清歌棠棣楼的当家的放弃了对他名字的执着,任由他叫起了青璇这个名字,因为凭谁叫他什么他都不答应,唯有叫他青璇他才肯应。
清歌棠棣楼百年不倒自有他一套独特的经营方式,每年都会挑选十名二十岁以上的花魁娘子和头牌相公进行配种,藉以培育出更加完美的下一代,而青璇,就是清歌棠棣楼里家生的小相公。
抓周的时候,他抓了一只银篦子,坐在桌子上,像模像样地梳着自己头上的几根毛,一双含着水气的眸子闪闪发光,当家的高兴,抱着他开心,“哟,你们快瞧瞧,这将来还不红透了凤京的半边天啊!”
青璇恨不得用篦子扎瞎了他的眼。
不知是不是在忘川河里被恶鬼噬了真气,青璇这辈子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柔弱地不像个男子,细长的腰身,走起路来随风摇摆,教礼仪的嬷嬷一个劲地夸赞他,“天生的小倌儿命。”
十二岁的生日一过,当家的就命青璇作为执酒小厮,陪着当红头牌出堂了,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叫他见见世面,仔细观察那些红牌们是如何伺候达官贵人的。
青璇话不多,十二年来他所受的打击已经举不胜举,以至于都麻木了,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一句,小爷我见过九百多年的世面了,没见过猪跑路,我还没吃过猪肉么?
织锦坊的嬷嬷亲手为他做的月蓝长衫,外罩透明无色的蚕丝纱衣,往那迎风处一站,看痴了清歌棠棣楼里的众位姑娘,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就已出尽了风头,是以又将他的衣裳剥下来,换了简单的藏蓝色短襟小衣,仍是一眼看去的与众不同。
所幸年纪小,每次出堂的那些贵人们也不过是掐掐他的脸蛋儿,摸摸他的小手,因他不懂逢迎,倒没叫他抢了头牌的风头去。
但是每每回来之后,那些头牌们无不去当家的那里回话,“如此这般下去,怕是到不了年纪就被人看上了,提前破了身,岂不是坏了这么些年的悉心培育了。”
当家的也是心中不安,于是决定再叫他陪着出两次堂,就给收回来算了。
最后一次出堂是在裕王府,那时他已有十三岁了,酒宴上轮番倒酒,其中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一直对他侧目相看,红牌小倌儿对他一直照顾有加,见那人的眼神不对,两轮执酒之后便找了个茬子将他轰了出来。
青璇退出花厅,松了口气,找了个背阴处坐下,慢慢寻思着怎么都十三年了还没遇见云嬅,莫不是夜旋玉那鬼东西骗他呢?
正想着,忽听头上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抬头看去,只见一彩衣女孩挂手挂脚地勾在树杈上,像是一不小心滑了一下,又坚持不懈地翻转着身子,想要继续向上爬去。
“小欢!”青璇喜出望外,虽说这女孩不过舞勺之年,但是那眉眼,那姿态,不是云嬅又是谁了?
女孩停住了动作,趴在树上向下看着,“诶?大胆奴才,竟敢称呼本公主的闺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说罢丢了一只小树叉下来,不疼不痒地落到青璇身上。
青璇心中一惊,猛然想到自己没有失去记忆,云嬅却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刚想解释一下,就听到远处传来好些人的呼唤之声:“公主……公主你在哪里啊?奴才找不到您了,您发发慈悲饶了奴才这一回吧,奴才输了……”
一愣间又是一只小树叉丢下来,头上传来一个银铃般的声音,“你这个死奴才傻了不成?算了算了,看你吓的,你且帮我躲过这一回,我就不命人砍你的头了。”说罢见他还是没反应,又是一根小棍丢下来,“你听见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