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当获胜了的武士眼睛望着我的时候再也移动不了了。他将手里的匕首递给我,象征着荣耀和辉煌。他的意思是要与我一起去享有他的荣誉和辉煌。
我皱了皱眉,我其实是不喜欢番邦的男子的,过于粗犷,没了那份应该有的内蕴。我一时无措,望着满含期待的父亲母亲,望着首领那贪婪的目光,我承认,首领的目光让我害怕,所以,我还是接过了那把匕首。
武士对我很好,我渐渐地,也有些迷惘了。一直这样下去也不错,他对我保证过,一生一世,只会爱我一个人。一生一世,我喜欢这个词。足够长久,足够令人回味。
可是我错了,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是可以长久的。该来的始终会来,幸福往往是很短暂的,更多的,则是颠沛流离。当首领被人打败,当首领的宠姬们花容失色的时候我知道,我没有了幸福。首领直接找上了父亲,或许真的是受惊过度,他的态度很谦卑,他的理由也很简单,他希望送给那个会平息战乱的君王一件礼物,而很不幸的,我就是那一件礼物!
我知道,别无选择。
告别了父母,告别了武士,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我的手一直是紧握着自己的衣袖的,手心里密密的都是细汗,因为对未知的恐惧,听说那位君主刚刚死了妻子,我不能去体味到他的痛苦,但是我有着必须有的自信,我可以。
我不喜欢战乱,不喜欢有人流血,有人牺牲。
我一直想着,如果能够平安的到达,那么我一定会为我的族人争取到和平。
可是,我错了,我连最基本的平安到达都没有到,更不用提,我忽略了,自己原来不过就是一件礼物。礼物而已!
当人贩子把我带到怡红楼的时候,看着这里面的你侬我侬,闻着这里面刺鼻的香粉味道,我知道,我来到的是一个卖笑的场所。番邦也是有这种场所的,我听说过。紧紧地攥着手心,听着老鸨和人贩子愉快的交谈,看着老鸨递给人贩子一串铜币,人贩子心满意足的离开,我知道,我的人生陷入了从未遇见过的泥沼。
刚开始的时候,不过是跳跳舞,后来,随着钱财的越来越多,老鸨开始让我陪酒。我强颜欢笑,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离开。终于最坏的时刻还是来到了,老鸨不满足于我跳舞、陪酒所挣来的银两,开始计划着让我接客!
拯救我的人还没有出现,我明白,除了自救,自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可是我远远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远远的低估了老鸨的能力,没有逃走两步,就被抓了回去。一顿毒打之后,老鸨开始禁了我的水食。
现在想想,遇见他的时候我应该是最狼狈的吧?
蓬头垢面,饿的就快剩下了皮包骨头。我不顾一切的冲开老鸨锁了的门,向一个疯子从大厅里逃走,可是,我毕竟是虚弱到了极点,没走两步,就无力的摔倒了地上。我以为,****的皮鞭一定会重重的抽在我的身上,也已经做好了要挨打的准备,可是鞭子,迟迟的没有落到身上。
我疑惑的抬起头,就看到了他。
一袭白衣,温润如玉。
他的眉头是紧皱着的,身边的人早就出手制止了****,他皱着眉蹲下身扶起了我。被他扶着,我觉得他比我高了一头,身上有着淡淡的香味,不浓烈,却是极为好闻。壮着胆子,我抬起头细细的看他,我的救命恩人,也是一瞬间让我心动的人。
他的眉眼极为冷冽,却也不失温和。浑身散发着一种华贵的感觉,仿佛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就要臣服。这样的男子是我从未遇见过的,这样的优秀,这样的让人惊叹。
他不笑的时候,你感觉到一种威严,他笑的时候,却是那么的温润如玉,端庄华贵。
我觉得,他就算是皱着眉头也是极为好看的,心跳得厉害,在这种逢场作戏的场合里我见的也够多了,却还是无法抵挡他的魅力。细细的发现,我还是看出了他心里的那份不愉快。尽管细微,他也掩饰的极好,但是,或许是因为过于关心,他的伤悲还是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我为你跳一支《忘忧曲》吧!”我说道,“愿君忘去烦忧!”
我感觉得到,他突然的颤抖了一下,然后恢复了镇静,就像是刚刚的反常,并不曾发生过。
“好。”
他回答道,掷地有声。
一曲舞毕,我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去感受着他的情感,去揣摩着他的心意。果然,当我一袭舞衣站在他的身边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他的震惊和他眼底那无法排解的惊艳。
他激动地抖着我,我顺势依偎在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很紧,很温暖,我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一种感觉。不同于对武士的情感,几乎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自己已经彻底的沦陷。我没有惶恐,因为此时此刻的我连惶恐的资格都没有。我是番邦的一颗棋子,一件献给君主的礼物。
我知道,当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便没有自己的选择了。
所以,当他的手解开我的衣衫当他的唇覆盖在我的唇上的时候,我没有挣脱,没有拒绝。我是一个自私的人,所以我的情感从来都不肯轻易的给与,但是我也是一个不顾一切的人,当我爱上了一个人的时候,我心甘情愿,义无反顾。此时此刻,身处在这种场所,除了身体我又还能给与他什么?
夜,渐渐的深了。
黎明,一直最为难熬吧?我睁开眼睛看着仍然在熟睡的他,他的眉眼、他的头发,甚至于他的每一寸肌肤我都想要牢记于心。我不敢奢求,他可以带我走,一件礼物,早就失去了这样的要求。
我感觉得到即使是他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没有松散开来,紧皱着,仿佛内心里藏有无法排解的烦忧。
我不能够让他快乐?这是我此刻唯一的哀愁。尽我所有,他还是无法快乐!
当白日的曙光到来的那一刻,却是我心里觉得最为阴暗的一刻。始终还是要分开的。尽管他很慷慨的为我赎了身,给了我银两和自由的身份,但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过他会带我走。
他不知道钱财对于我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当他看到床上的那抹嫣红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底的吃惊,仅仅是吃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或许,我在他的心里真的就不算是什么吧!
他终是离开,没有告诉我他的任何行踪。就像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漠然的相识,然后离开,他看似什么都没有带走,却不知道他带走的是我的一片真心啊!没想过再见,可是短短十天,我竟然又看见了他!
新皇南巡,我终是再见了他。可是人海茫茫,当我与他再次相见的时候,他竟然已经不记得我。也是,我已经有了新的身份,醉然轩的老板娘,专司人习舞。那一日,他观习舞蹈,至醉然轩,与我相见,可是他竟然只是淡淡一笑,“朕听闻醉然轩舞姬尤为出众,特来观赏!你速去安排!”语气疏离,全然不曾记得。
我强忍着内心的伤悲为他安排,亲自起舞,可是却不能令他有丝毫记忆。
至此,我心已哀。
可是,我不愿意放弃。我是他的一件礼物,可是这个礼物竟然动了感情,爱上了自己的拥有者。
他离开,可是我却不愿意放弃。不仅仅是并没有对他死心,更是因为,我怀了他的孩子三月有余。
我在等一个机会。
终于,新皇下旨选民女入宫,我用钱财疏通了关系,卖了醉然轩,入宫换得了为太妃守灵,那里的环境疾苦,只有我一个人,但这正是我想要的,我生下了我和他的儿子,我也遇见了曾经我帮助过的一个女子,她成了这后宫的一个孤寂嫔妃,她真心的帮我,帮我藏好了孩子,帮我见到了他。我想,我终于有机会告诉他我对他的爱意,如果他还记得,我一定会告诉他,我和他曾经有过一个孩子。
可是,命运在一次让我失望,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他会是这么的残忍的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的将士早就已经踏平了番邦,他的手上早就已经沾满了我族人的鲜血。我不知道他的抱负也不知道他对番邦的仇恨,更不知道我的回忆我讲述的往事会让他恨极了我。
我迫不及待的告诉了他我对他的爱意,还有我的身份。我想,我是番邦的礼物,我有资格留在他的身边,哪怕是一件礼物也好,可是,他透过来的却是冷的仿佛冬日里的冰窟,让人心寒。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目光,见过他的悲伤,他的愁苦,可是恨意和绝望甚至厌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我茫然失措,不明所以。
他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忏悔,望着我的时候,目光里却全是杀意。
“如果早知道你是番邦的人,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我恨你,你为什么不早点儿告诉我,如果是那样的话,我碰你一下都觉得肮脏!”
他的话和他的心一样冷,我的情意在一瞬间冻结。
他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那么,他的忏悔呢,又是为了谁?
其实,我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答案。
他为了保留对贤皇后的爱意,一直后位空悬,这是他对爱的表达,就像此刻他抽出了他的宝剑直指我的颈部一般,这是对我的恨意。我不懂,他哪里来的这般恨,可是我却知道,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哪怕是我告诉了他我为他生了一个孩子也是不能改变他的看法。
为什么?难道一个番邦的女子就不能够爱上他了吗?我不明白,甚至于当他的剑毫不犹豫的刺进我的胸膛,当鲜血流了出来的时候,我也知道,我对他的爱意从来都不曾减少过半分。
我不恨他,所以,当他的剑刺来的时候是我主动迎了过去,我看到了他颤抖的手,我努力的睁大眼睛,可是却丝毫的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他的表情是喜是忧,但我明白自己绝对不会像上一次一般,傻傻的以为他是爱过我的。
但我不后悔,最起码,这一生,我也算是有了爱,只不过,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爱的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