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呗”,女人继续磕着瓜子,“扑、扑、扑”,瓜子壳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很刺耳。
从那天开始,李兰再也见不得谁在眼前吃瓜子,一见到就恶心的要吐。
李兰走进里面那间小房间,一张细细窄窄的床,比外面的床要小得多,但是同样的很脏,床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满了乱七八糟的剪刀和手术钳之类的,李兰不敢再看下去,地上放着一只黑色的桶,桶里面有一些卫生纸,卫生纸上沾满了血迹,李兰突然觉得很恶心,她飞快的冲了出去,只听见身后那个女人大声的喊着“你还做不做了?”
一走出那间小诊所,她就蹲在路边大声的呕吐了起来,其实她也没有吃什么东西,但是却不停的呕吐,直到把黄黄绿绿的胆汁都吐了出来,她才能站起来。
天色已经渐渐的晚了,李兰没有地方去,她只能回到家里。
家,依然是阴沉沉的,爸爸唉声叹气着,又是扔了满地的烟头,妈妈坐在沙发上抹着眼泪,哥哥不在家,想必是去接嫂子了吧。
李兰走了进来,爸爸看了妈妈一眼,李兰想他们一定商量好了,要说什么吧,果然,妈妈开了口:“兰子,妈妈求你了,别要这个孩子了,我和你爸爸这些天受了多少的白眼,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我们也就认了,可是,你也看到了,你嫂子容不得你了,我和你爸……”
“妈,你别说我,我知道了,明天我就走了。”李兰看着妈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不少,爸爸胡子拉碴的样子,心里面狠狠的疼了起来。
“你去哪里呢?你能去哪里呢?”妈妈又哭了起来,捶着爸爸的腿说,“咱们俩出去做苦力,要不就去要饭,你舍得让女儿去哪里呢?她一个人挺着大肚子,会死在外面的。”
“妈,你别哭了,孩子的爸爸说让我们回去呢,他以前有家室,现在离婚了,他说会好好对待我们母子的,今天我到外面已经给他打了电话,和他联系上了。”李兰笑了笑,她很惊讶自己说起谎来,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你没骗我们吧?”妈妈擦了擦眼泪,不相信似的。
“妈,是真的,我骗你们干什么,如果我骗你们,我也活不下去,是不是?等我都安顿好了,我带孩子的爸爸回来看你们。”李兰的谎言更加刘畅了,她依然是微笑着的。
很多年以后,李兰回忆起这个谎言,她觉得她天生就是会说谎的料,所以才能在商场上如鱼得水一般的风生水起。
第二天,李兰简单的收拾了行李,离开了家,妈妈偷偷的塞给了她一点钱,终究还是不放心的。
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她回到读大学的那座城市,好不容易找到一间与人合租的地下室,地下室很潮湿,还会有蟑螂、蚂蚁爬出来,可是合租的女人很热情很开朗,最重要的是,她不嫌弃李兰是个大肚婆。
合租的女人叫红姐。
李兰不知道红姐是做什么工作的,每天都是傍晚出去,天亮了回来,她是个很热心的女人,每天早上回来的时候都带回来一些好吃的饭菜,虽然有时候感觉那是些剩饭剩菜,可是对于李兰来说,那已经是珍馐美馔了,李兰总是眼里含着眼泪的咽下那些饭菜,有时候李兰很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红姐的,就说要给红姐一点钱,红姐每次都说:“看你那样子也没有多少钱,反正我也是白拿的,随便你吃就好了!”
李兰其实有钱,可是她不愿意用这钱,石间走得时候给李兰留下了一笔对他来说九牛一毛的财产,一家服装厂和一张存折,石间说:“服装厂有专人管理,他们会把钱存到你的存折里,这些钱足够你以后生活用的。”石间说这话的时候,李兰觉得不认识他,那个有着爽朗的笑声的石间,那个在漫天雪地中送她红玫瑰的石间,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石间,那个缠绵温存的石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李兰宁愿从未认识他。
可是,李兰走投无路了,她不能出去工作,妈妈给的一点钱马上就要坐吃山空了。
那天,红姐又带回来一些大鱼大肉,红姐问李兰:“你生娃子有钱没有啊,没钱怎么生娃啊?”
李兰便把自己的故事原原本本的讲给红姐听了。
红姐一听,顿时火上心头,“你这个傻姑娘,你为了他什么都付出了,都这个时候了,你苦了自己谁心疼你,别太傻了!”
李兰骄傲着,她有她的自尊,她什么都没有了,剩下的仅仅是一点点可怜的自尊了,她不能要他一分一毛钱,她要让他心痛,让他后悔。
红姐又说:“女人生孩子是最重要的事情了,你要是落下了病根,以后可怎么办?”
李兰依然坚持着。
红姐还说:“你苦了自己也别苦了肚子里的娃呀,既然你决定要他了,而且你又有条件,为什么还要让他跟着你受这份苦。”
红姐的话终于说到了李兰的心里,李兰一阵难过,是啊,为什么要让还没有出世的孩子跟着自己一起受苦,这对孩子来说太不公平了,红姐说的对,我的骄傲,我的自尊,到现在为止,已经不值一毛钱了。
李兰开始打点这个服装厂,也许她天生就是属于犹如战场的商场的,十八岁的她迅速得成长得像个老手一样,虽然不是很熟练,却是很稳重,甚至有些心狠。
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陪在李兰身边的只有红姐一个人,李兰知道,石间一直都知道她的情况,他什么都知道,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这个胆小鬼!这世上的男人一个都靠不住,李兰的心深深的被伤害了,从那以后,她与男人们只有肉体上的交易,从来不会付出真爱。
李兰发誓,此生此世她不会再任何一个男人了。可是,见到石磊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会把自己毕生的爱都给他!
那天半夜,李兰的肚子开始痛,痛不欲生,红姐还没有回来,李兰只感觉小腹像要掉下来一样的痛,她很害怕,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