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呆呆的坐在床前,神色黯然,不停的叹着气,似乎想把内心的压抑都通过这些叹气排解出来,看到这个模样的周舟,林锦熙知道一定是周舟的家里出了问题,这么多年以来,生活上很多的困难都不能打倒周舟,可是每逢她家里有事发生,周舟都会一击即溃,虽然周舟的家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很贫穷,但是对周舟来说,那却是她内心里最重要的港湾。
上大学的时候,周舟家境贫寒,所以每年周舟的学费就成了她最大的难题,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抱怨过,而是利用课余的时间打工,把所有的能节约的时间都节约下来,每个空闲的假期被她安排得满满的,大二的时候,周舟同时兼了五、六份工,早上5点半起床,6点到8点钟到早点店帮忙卖包子,中午11点半到下午1点到校外的小餐馆做服务员,晚上5点到9点去复印室帮忙打印,周六周日还有忙不完的不定时的家教,那些日子,林锦熙总是能看见周舟手里拿着包子冲进教室,坐在林锦熙旁边,然后偷偷的在老师不注意的时候匆忙的咽下已经冰凉的包子,每次看到周舟狼吞虎咽,小心翼翼的偷吃包子的样子,林锦熙都忍不住红了眼圈,虽然同样在象牙塔内学习,可是周舟的生活比所有同学都来得更加艰难。
周舟不仅在忙碌中赚钱,还相当的节约,他早饭常常是包子店卖剩下的凉包子;中午随便在小餐馆吃点什么,有一次,林锦熙中午正好去周舟打工的小餐馆吃饭,她看见周舟正在把一份别人点了却没吃几口的清炒土豆丝倒进自己的那个已经用得很旧的饭盒内,周舟看见林锦熙,慌乱中红了脸,林锦熙假装没有看见周舟的动作,急急忙忙的坐在小饭馆的座位上,慌乱的点着菜。林锦熙知道周舟有着自己的尊严,虽然生活艰难,但是却没有磨灭她骄傲的自尊;周舟的晚饭更是简单,经常是二两米饭加上一碟咸菜,凉拌豆腐丝、凉拌海带丝、凉拌黄瓜……周舟的餐盘里的菜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凉拌菜。
以后,每次和周舟一起吃饭的时候,林锦熙一定多打两个荤菜,然后假装自己很不喜欢吃的样子,把这些菜都倒进周舟的餐盘里,叫上周舟一起吃,可是从那以后每次吃土豆丝,林锦熙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久而久之,林锦熙便无法再咽下这道菜。看着周舟吃得心满意足的样子,锦熙在开心之余总是涌上心酸。
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林锦熙和周舟一起去了一次周舟的家,那情景林锦熙一直不能忘记,周舟家一共有两间房子,一间房子不知道是用砖瓦还是泥巴糊成的,屋子里是黑黑的墙壁,墙壁上的泥巴随手一抠就会随时掉下来,炕上铺着已经发黄的一种叫做地板革的塑料制品,这个房间里仅有的一个家用电器是一台破旧的电视机,只能收到2、3个频道,而这仅有的电视机也只是摆设罢了,为了省电,很少去打开它,平时周舟的父母和弟弟便都住在这个房间内。另外一间屋子没有炕,一样的黑乎乎的墙壁,这间屋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沙发和一个老式的写字台,写字台上摆着几本学生用书,大概是周舟或者她弟弟周俊上学用的书。
吃晚饭的时候,林锦熙能隐约的感觉到周舟父母对儿子的偏爱,面对着饭桌上唯一的荤菜炒鸡蛋,周舟的父母一个劲儿的让儿子多吃点。
吃过晚饭,实在是无聊,周舟就带林锦熙到村子里四处转转,后来两个女孩就坐在离周舟家不远的一个柴堆旁边聊天,周舟说父母从小就偏爱弟弟,当年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父母最初的决定是不让她去读大学的,因为家里是不可能拿出钱来供她上大学的,因为家里并没有多余的钱来供养她继续读书,即便是有,也是要给弟弟留着的。
高考后的那个暑假,周舟便像个大人一样到县城的服装厂打工,每天起早贪黑的工作着,希望能够在开学之前赚到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虽然周舟很努力的工作着,但是两个月的假期,她才赚到仅仅900元钱,和学费比起来简直是九牛一毛。看到女儿这么辛苦和努力,父母终于把家里仅有的一点积蓄拿给周舟做了第一学年的学费,父亲弓着腰,弯着背,意味深长的对周舟说:“家里这么多年就攒下了这7000块钱,你拿去吧,我们做父母的无能,你能考上大学也不容易,好好读,给咱们老周家争口气。”母亲抹着眼泪在一边说:“这个钱你拿着,别让你弟弟知道,以后等你能挣钱了,别忘了帮帮你弟弟。”周舟知道,多少次,父亲和母亲低声的窃窃私语,在讨论着要不要把这仅有的积蓄拿给自己,在农村,把所有家当给女儿当做上大学的学费和留着给儿子娶媳妇两者之间,可能所有的家庭都会选择后者。
当周舟拿着那一份沉甸甸的学费,看着父母沧桑的脸庞的时候,她深深的知道父母做这个决定的不容易,她不禁痛哭流涕。四年过后,周舟再次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时,依然止不住哽咽了声音,她暗自发誓,自己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拼劲全力,报道父母这份恩德,让父母和弟弟过上幸福的生活,这将是她一辈子为之奋斗的动力。
在听到周舟的故事之前,林锦熙从来都不知道,上大学对于很多家庭来说仍然是很艰难的一件事,电视上总是上演的那些贫困家庭的孩子辍学的故事显得那么的遥远,没想到每年1—2万元的开销在农村来说的确是太大的负担了,那些农民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一辈子农活,家里的积蓄却不能解决任何一点点生活上的问题。
在以后的大学生活里,周舟那么拼命那么努力,也许不仅仅是为了减轻家庭的负担,更是为了让自己的内心减少一些愧疚。
虽然周舟背负了如此沉重的心理或者物质上的负担,但是她依然很快乐,她常把“加油”“努力”放在嘴边,大学里她一直拿一等奖学金就是最好的证明,这是个被困难压不倒的女孩,生活的艰辛在她面前显得那么可笑和渺小。如果以后能够把爸爸妈妈接到城里来,给弟弟在城里买一幢房子,一家人在城市里团聚,幸福的享受人生,这样的目标一直陪伴着周舟,那么真实,那么具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