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起几欲跌坐在地的小侍女,她却挣脱我,急忙蹲下,对着地上那些碎片及飞溅开来的浓黑药汁,心急如焚:“怎么办?!药全没了。”
我认出她来,她是娜纱琪身边的一小侍女蜜莉尤莱,没想到竟然会撞倒她。我眼尖地瞧见她两只衣袖上一大滩浓黑药渍,赶紧也蹲下身担心道,“你没事吧,有没烫伤。”
“怎么办?!公主要喝的药全没了,她的病耽搁不得的。”蜜莉尤莱充耳未闻地呢喃,最后竟害怕地双手捂住小脸轻轻抽泣,“我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她的两只手背红肿高涨,明显是刚刚撞倒时,不小心被滚烫的药汁溅到,我急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拽起,“走,先去敷下药草,药等下再熬。”
“可是,公主正等着药喝,我不能耽误公主的病情。”蜜莉尤莱不愿意去敷药,居然还想着折回食膳坊重新再熬一份。
我伸手拦住她,见她手伤成这样,等再熬完药,她的手极有可能会被感染的。毕竟是我撞倒她,才会害她成这样,说什么也不能不管,当即说道:“要不我替你熬药,你先去处理伤口。”
“这、还是我来吧。”蜜莉尤莱犹豫起来,有些不放心。
“难道怕我下毒不成?!”我也不由分说地拽拉起蜜莉尤莱往食膳坊走去。
熬药过程简单,只是将油布包晨的草药放入陶制的药盅里,按分量加入清水,再用小火慢慢熬制。
“梅菲,药熬好了吗?”蜜莉尤莱一敷上草药,急着赶过来。
“快好了。”我用纱布垫手掀起盅盖,望了几望。
“得快些,我怕公主得不及了。”蜜莉尤莱也蹲下身,眼巴巴地看着药盅咕咕地冒起热气,此刻她的双手缠上几圈纱布,已经被简单包扎处理过。
“嗯。”为了以防万一,我从食膳坊寻来一银制匙勺,在盅晨搅拌几下,见匙勺并未异样,又当着她的面自己也稍尝了一点,如此大家都能放下心来。
“我去拿碗。”见药已熬好,蜜莉尤莱欲站起去拿小碗,被我一把按住,“我来吧,你手不方便。”
我起身,往旁边红木柜里拿出小瓷碗,用清水洗过再用热水烫了烫,回头见蜜莉尤莱已经将盅盖拿开,缠起纱布的右手拿着银匙搅动着。
我皱眉,忙上前阻止道,“还是我来,你可别又烫着才好。”
等将药汁用干净的纱布滤过后,我担心蜜莉尤莱手伤拿不稳东西,便好意帮她用托盘端着药碗,二人一同赶去娜纱琪所居的庭殿。
还未走近庭殿,庭殿大门处飞快旋出一肥胖身影,只见她奔了过来,二话不说,扬起巴掌便狠狠扇在蜜莉尤莱的脸上。
蜜莉尤莱大气都不敢出,吃痛地捂住左脸,呐呐道:“弗罗姬玛姐姐。”
定睛一看,眼前这位深青短袖长裙的女人,是上次傍晚在花园碰见过的胖侍女,她是娜纱琪身边贴身侍女之一,经常喜欢欺负一些小侍女。
真不明白,那么聪明的娜纱琪怎么会将这种人放在身边,难道是需要这种人为她助长嚣张气焰?!
“死丫头!死哪去了!”弗罗姬玛双手插起水桶腰,一双细眯的小眼斜挑地睨向蜜莉尤莱,大大的鼻孔鄙夷地哼唧,“熬个汤药熬这么久的时间,就知道你这死丫头趁公主生病,偷着跑去哪处野了!”
“不、不是这样的,弗罗姬玛姐姐。”蜜莉尤莱慌乱地摇头,看看一旁的我,小声为自己辩解,“我、我被烫伤了,药洒了,只能再花时间重熬……”
“哼!还敢说谎!”弗罗姬玛压根不相信,抡起粗壮的胳膊又扬了起来。
“我说弗罗姬玛,你没见她双手受伤了吗?”我向右偏移一步,将身体挡在比自己还瘦弱的蜜莉尤莱面前,微眯起眼冷声道,“药已经端来,你再忤在这儿拖延我们时间,就不怕有什么闪失?”
“你!”弗罗姬玛这才发现我也在,不甘地瞪向我,一把夺过我手里的托盘,转身急急地入了庭殿,“等公主喝完药,再收拾收拾你这死丫头。”
她阴冷的声音留在我们耳边,蜜莉尤莱胆小地打了冷颤。
“没事。”我拍拍她的肩,这小丫头刚刚竟将责任全揽在自己身上。
看来,我只得陪她一同前往,也好帮她解释解释。
靠近内殿,听闻里面一阵说话声,才发觉王后图雅竟然也在,她正陪卧床的娜纱琪说着话。
我有些犹豫,也只好等着门侧的侍女进入通报,心想,反正已经来了,哪有退缩之理。
我和蜜莉尤莱入内时,王后图雅正侧坐在床边,端着小瓷碗用银勺喂娜纱琪喝药,没时间理会我们。
没想到王后图雅竟然会亲自喂她,每送一口,便会细心地拿白帕擦去娜纱琪嘴角的药汁,眼底涌现出的温柔疼惜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她们姑侄真是亲厚无间。
待喂完药,王后图雅一边将空碗递给侍女,一边叮嘱娜纱琪,“别太劳累,安心休养,这样病才能好得快。”
“姑姑,您对娜纱琪真好。”娜纱琪轻轻地唤了声,眼角的莹光使她原本苍白的脸多了一丝生动。
“傻孩子。”王后图雅微微叹息,伸手揽住娜纱琪安抚地拍拍,“难为你了,放心,我会为你做主的。”
“已经不重要了。”娜纱琪嘴角绽出浅浅的笑容,像极摇曳在风中的蔷薇,只稍稍用力,便能折断它脆弱的茎枝。
而王后图雅只是摇摇头,我脑子里忽闪而过一些什么,但太快无法抓住它。
为了不打扰娜纱琪休息,王后图雅只余她的贴身侍女留在内殿候着,领着其他人都行了出去。
“你,过来让我瞧瞧。”走在最前面的图雅王后,停下脚步,转过脸,睨向最后面的我。
我只得微低下头,上前一步行礼毕敬道,“侍女梅菲见过王后。”
“是你?”王后图雅像是想起什么,深深的浅棕眼睛犀利地打量起我,“你不是纳菲尔塔丽小姐身边的侍女吗?怎地会跑来这?”
“回王后,梅菲因不小心撞倒蜜莉尤莱,将公主的汤药洒了,又害她手受伤,耽误了公主用药时间,望王后恕罪。”我索性将来此的目的一并说出,省得到时因我而令蜜莉尤莱受罚。
“哦,那熬药的小侍女呢?”王后身旁一青黑短衫银白褶裙的妇人,附在她耳边小声言语几句,王后图雅有些不可置信地询问道。
蜜莉尤莱有些瑟缩地上前几步,怯怯地行礼,“在,侍女蜜莉尤莱见过王后。”
王后图雅眼角扫过她缠起白纱的双手,再看向我时目光多出一分幽暗,“这么说药也是你重熬的?”
“是。”她的目光令我浑身一颤,只得硬着头皮咬牙道,“是梅菲帮蜜莉尤莱熬的。”
“有此好心也属难得。”王后图雅沉思片刻,缓缓开口,“蜜莉尤莱,念你是初犯,本王后暂且饶过你,但倘若还有下次,本王后定连这次一并重重处罚!”
“是,谢王后,谢谢王后。”蜜莉尤莱听后,忙迭声谢恩。
“这殿内外这事,你们别再去打扰公主,这段时间,让她好生安养。”王后图雅锐利的眸光一一扫过身后恭敬的侍女们,最后落在我的身上示意,“你可以回去了。”
“谢王后。”得了指令,我又行了礼后,这才退出娜纱琪的庭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