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顾虑到的是知而不报,欺君之罪!
“不要跟他说,千万不要!”顾流芳一再嘱咐,张宝成也只能顺她意思。
顾流芳在张府一住就是一月余,期间又暗地里为政事做出很多指点,只是表面上就成张宝成的功劳,她也没有计较太多。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以前帮北汉是为避东楚,但是现在东楚对她丝毫没有动作,她为什么帮北汉?
纳兰廷玉,他估计已经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吧,不然东陵霁云死时他那么伤心,自己消失,他又怎么还能如斯专心处理朝政?
夏暑明显,芭蕉叶盈盈蔽日。金缕窗外,蝉鸣叫,鸟扑哧,碧天凝雪云,却如寂无声。
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说得便似纳兰廷玉近日情景,足不出户,日夜批改奏章,为国为民操劳,他本也就是个英明的君主,处理朝政并不难办。
百官纷纷称赞,以为皇上罢朝半个月终于想通,发愤政绩。但宫内清楚的人就都知道,皇上那哪里是想通?根本是自闭!
把自己彻底封闭在御书房里!
太后两次凤驾亲临,玉辇都在门外被阻,纳兰廷玉埋头政事,虽清醒,亦浑噩。
近几日,户部尚书张宝成上递奏折,要求派遣钦差,暗加查访各地州县,意在微服了解各地的民情,铲除贪官污吏。
顾流芳之所以叫张宝成这么做,就是顺天府那一案令她警醒,抓出大虫是为江山社稷,但小虫不除,苦的却是黎民百姓。
奏章上把此分析得井井有条,各种假设,非常人所能想及,思维之利令人佩服。
但也令纳兰廷玉微微起疑心,户部尚书张宝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户部也只是掌管户籍财经,他关心政治干什么。
蹙起眉,“给朕宣——户部尚书张宝成进宫见驾。”
“是,皇上!”
潘公公刚要去宣旨,纳兰廷玉却喊住,道:“等等!要是打草惊蛇便不好……想个办法帮朕出宫,朕要亲自去一趟张府。”
皇帝出宫历来甚为隐秘,当然,若是有心留意也非难事。
潘公公刚设计帮纳兰廷玉偷偷出宫,回去之时,便被长乐宫的宫女请走。
“皇上去哪?”
北冥太后淡淡地诘问,潘公公也一一告知。
她对于儿子已经是无可奈何,上次气得纳兰廷玉大病一场,也意识到什么,不敢再强逼,只是派人时刻留意着他的举动。
当眼线禀报他醒来之后第一件事是派人寻找顾流芳,北冥太后便有些后悔,但是杀手已经派出,就算撤回来也没有办法。
顾流芳死,自稳固住北汉江山,若是不死,也只能说她命不该绝。
张宝成本来是闲暇无事,独自在书房看书,突然一个家仆却上来来秉报,说有个姓纳兰的公子在外求见,吓得他连忙冲出。
纳兰,在北汉可是大姓,北汉姓纳兰的年轻公子又能有几个?
张宝成遥遥一望,高呼道,“皇上……”
“免礼。”纳兰廷玉也不想招摇,请他一同往书房,“这是宫外,朕微服出宫不想太声张,一切繁文缛节可免则免。”
“不知皇上驾临,有什么事?”奉茶过后,张宝成也觉得皇上没道理突然御驾来访。
“朕就是觉得张爱卿所奏之建议确实有理,已命钦差下往各州县落实,北汉能有你们这群贤臣良将辅佐,朕心感欣慰。”
纳兰廷玉这么一番说辞,就是想探探口风。毕竟张宝成若是敢窝藏她,知情不报的罪名都敢担着,他直言要找顾流芳就断然无戏。
果然,张宝成一听心虚起来,连脸色都有些苍白。
毕竟那建议根本不是他提的,是顾流芳!他享别人的功劳就已经很过意不去,何况还得到皇上如此夸赞,难免有些惭愧。
“怎么,张爱卿难道有什么事瞒着朕?”
纳兰廷玉趁势追击,故作轻松道,“有何本奏张爱卿不妨直说,朕赦你无罪。”
“看皇上此行风风火火……”张宝成脸上不禁有些怀疑,试探道,“如此着急,恐怕不是找臣笑谈朝政之事的吧?”
纳兰廷玉脸色一变,冷声道:“你既知道,我们便无需再拐弯抹角!顾流芳乃朕广布皇榜寻找之人,你若私藏后果可知?”
“臣,惶恐!”
“好,那朕问你,你近几次的奏折是何人所奏?”
张宝成猛地愣住,本还想瞒天过海,却不知皇上又是怎么看穿的?只得坦白地道:“皇上恕罪,流芳姑娘她人确在张府。”
“她在哪——”
嘴角动了动,纳兰廷玉没有多追究窝藏之事,只要能找到她,其余的已经不重要。
张宝成腆着老脸道,“是流芳姑娘自己想暂住张府的,臣之所以没有上报,也是她执意要求保密,她只是想离宫一段时日……”
“朕不想理这些,朕是问你她现在在哪!”纳兰廷玉不耐烦地道。
张宝成猜想顾流芳曾得盛宠一时,虽是宫女私自离宫触犯宫规,但见他似乎没有追究之意,也便道:“好吧,臣带皇上去见她。”
影度回廊,惊得鸟雀四窜,两人快步来到顾流芳的住处,却是空旷无一人。
“张宝成,你好大的胆子!”纳兰廷玉不由得大怒,厉声叱道,“朕已御驾亲临张府,你竟还敢私藏着她不肯让朕见到?”
张宝成吓得脸色惨白,家仆上来禀报,道:“老爷,那个流芳姑娘她携着包袱离开,我们劝不住她,她人已扬长而去。”
“什么时候的事?”纳兰廷玉追问道。
“就是刚才……”
不待家仆说完,纳兰廷玉已经冲出书房,匆匆往府外追去。
顾流芳找不到马车坐,只能快步跑,纳兰廷玉刚进府时她就在旁边,他来此绝对不简单,偷偷在书房侧听几句后,她选择跑路。
他明显是来抓自己的,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于是,两人开始追逐。
顾流芳的体力并不弱,先跑的优势更令他领先一大截,纳兰廷玉再快,也是不可能追到她的。
但是她每次回头,都能看见纳兰廷玉跟在后边,或七米,或八米,顾流芳就郁闷,他就那么喜欢对自己穷追不舍吗?
顾流芳根本不认识京城的路,出张府后就知道往前边跑,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一直跑的方向其实是皇宫,她在自投罗网!
回头望,纳兰廷玉消失无踪。
这条路很是宽敞,由于是禁宫之路更没有摊档,他能躲在哪?
顾流芳有些担心,他自幼身娇肉贵锦衣玉食的,该不会跑没两步体力不支,摔倒在哪吧?
虽然说,摔倒根本没什么事,顶多皮肉伤,但这时顾流芳却有一种格外担心的感觉,就算明知没事,也忍不住想回去亲眼看看。
“真是麻烦……”嘀咕一声,她又转身往回跑。
越走,顾流芳越觉得不对劲,方才那么穷追不舍,他怎么可能突然就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