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奚笙被他说得有些尴尬,顾流芳却是一笑,追问道:“不知何谓“汇集古今文雅于一身,千古第一风流人?’”
“文雅乃谈吐,而千古第一风流人……有目共睹,有目共睹!”
丞相笑得暧昧,柳奚笙忙解释道:“老丞相误会,这位流芳姑娘是我在路上遇见的友人,慕龙腾戏班之名,遂结伴而来。”
现场嘈杂得很,老丞相话也没听清楚,只远远听见有人招呼他,向二人附和几声,请入座,转而去迎接其他宾客。
柳奚笙有些无奈地笑,“我名声每次都是这么毁的……”
顾流芳不禁一笑,两人一起坐落位置上,四方下人奉茶,柳奚笙喝茶的动作很优雅。
前来南越路上的这段时间相处,顾流芳也由心地欣赏他,她是很少欣赏男人的,但这个人绝对能称得上万中无一的谪仙人。
他身上有着恃才自傲的的疏狂,傲慢狂肆,却没有柳永那种屡次不第的哀凉,他才真正配得上那句——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听他说你会狂草?”顾流芳移向他的眸,其眸清澈如水,纯洁无暇。
“略知一二。”柳奚笙含笑放下茶盏,“不才只是狂草出众,其他字体临摹得一塌糊涂。”
顾流芳一笑:“其他字体倒是容易临摹出来,但狂草讲究一笔书,莫非天性禀赋放达不羁之人,恐怕也学不来狂草的放纵。”
“好——”
柳奚笙一声叫好,惹得大堂中人目光纷纷视来,他叫道:“来人,笔墨纸砚!”
他一鼓作气,奋笔疾书,笔墨挥洒得浓淡得度,行文如流水,连绵而不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一幅淋漓尽致的狂草呈现眼前。
“玉郎,你不是说不再写字的吗……”
“也给我写幅吧……”
“我以千金作价……”
“我家有和田暖玉镯,琉璃玉树,我买你四个字……”
一笔夺冠,艳压群芳,一切的风头都让他抢先夺去,众人哗然求字,柳奚笙笑而不语。
“士为知己者死……”顾流芳浅吟,其字笔势相连而回绕,如高山流水,狂放多变,随意潦草,放肆不羁,细看无一失笔。
“流芳,我与你真是相见恨晚。”柳奚笙笑得如莲妖娆,嘴角一笑,魅惑众生。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堂中倏地歌舞尽退。不用猜,众人也知道是最后的压轴戏出场,龙腾杂技班要出来表演。
首先是高絙、吞刀、履火、寻橦、缘橦、跳丸、这类杂技,虽然各有妙处,演得还算是活灵活现,但摆在今天也是光芒惨淡。
“不是说有个能驾驭万兽的奇人吗?哪呢,不会又是吹牛吧!”
顾流芳循音望去,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卧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模样甚为不可一世。
那群耍杂技的人一听尴尬,班主道:“这位爷,好东西都是要留在后边的,规矩如此,我们这些表演也都是专业的,好看!”
“你过来,你过来……”班主刚走近,公子哥却朝他吐出一口浓痰,趾高气昂:“看你个娘!”
他大笑着,在场众人也都是达官显贵,看他如此行为,却是敢怒不敢言,此人乃当朝太师之子,狗仗人势,出名的太岁小霸王。
全场寂然,柳奚笙款款抿一口茶水,开口笑吟道:“富贵不知乐业,贫穷难耐凄凉。可怜辜负好韶光,于国于家无望。”
顾流芳微微投以讶异之色,却也缓缓地接下话道:“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儿形状。”
在场众人大笑起来,公子哥脸色难看,猛地起身。
柳奚笙不缓不慢地放下茶盏,眸光移向顾流芳:“还说不是我知己,这样也能对出下阕?”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
“柳奚笙,玉郎……”柳奚笙浅笑嫣然,把玩着茶盏,轻狂放肆:“不小心得罪公子,在这给公子赔个不是可好?”
公子哥脸色一变,“玉,玉郎兄!不用不用,为一条贱狗而已,赔什么不是?你骂得对,他娘的就不是个好东西!”
一脚踢开那班主,他冷哼一声。
“可我骂的人是你呀!”柳奚笙笑意更甚,语气冷笑逼人:“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不是说你马公子又是说谁?”
“柳玉郎,你也别欺人太甚!”公子哥大怒,一举掀翻桌椅。
他是文采过人,一支笔能写出点名堂,当初一纸状书直递圣前,把八府巡按都给告翻!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任他欺凌……
猛然间,一只猛犬扑啸而出!
利爪在空中形成一个弧度,眼神锐利,泛着冷色杀机。
公子哥被杀得个措不及防,胸前被抓出两道抓痕,入肉刺骨,当下鲜血淋漓。
猛犬张口就要咬,后边一个男子连忙喊道:“叽咕,呼哈达,呜阿咦哈!”猛犬这才收回爪子,乖乖又走回那个男子身旁。
一场虚惊。
“你就是那个奇人——能命令动物?”她目光落定他身上,他蓬头散发看不清面容,身上罩着一件黑色披风,把全身乃至双手都挡住。
男子没有回答,转过身,狭长的碎发掩住他的眼眸,如同黑夜般诡谲神秘。
众人甚为好奇,顾流芳却觉得他神情中带着一抹痛苦之色,凄然,落寞,憔悴。像是一只被人囚困的野兽,潜伏爪牙忍受。
班主当即一鞭子抽过去,“七夜,你找死是吧!谁叫你指使狗伤人的……”
“他是想帮你!”柳奚笙有些想阻止,这个班主实在太阴险,明明是借着他才躲过公子哥的侮辱,现在却又倒打一耙。
针锋向七夜,不也就是怕得罪权贵?
“好了好了,一场好好的表演,搞得不欢而散!”丞相有些愠怒地出来说道,“来人,把马公子带下去疗伤,都散了吧——”
顾流芳目光始终看着七夜,他也感觉到什么,期盼的目光盯着她,两人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却仿佛已经说了很多。
“七夜,你傻站着干嘛,走啊……”班主推着他,七夜始终站立不动。
班主愤怒地拿起鞭子来打他,顾流芳一个回身,连忙上前拦住,一把将他推远几分,“他也是人,你凭什么这样打他?”
班主被一推,愣着也不知道说什么。
顾流芳眸光闪过一抹冰冷,倏地掀开七夜的黑袍,竟是……
两把利刃直穿肩头,刺透琵琶骨,身上大大小小数条铁链,紧紧束缚住。
鲜血淋漓,看得顾流芳微微皱眉,冷声道:“你们南越就是如此草菅人命,随意伤人的?最好给我个交代,不然谁也别想走!”
在场众人也纷纷议论起来,班主脸色十分难看。
他纠结地解释道:“姑娘,你也知道他能够命令动物,他根本就不是个正常的人类,放开他的话他会乱咬人的,必须捆着……”
“可是你这算侵犯他人身自由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