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结束了办公室居住五年的生活,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窝!
第一件要紧的事:装一台电脑!
于是,我有了一个贴身的好朋友!它静静地端坐在书房的办公桌上……
朋友,我迫不及待要跟你聊聊了!
你知道吗?我已经有五年的时间没写东西了。当然,这不包含那些不署名或者用化名的文字。五年来积下的话,憋在肚子里死硬硬一大砣,像怀孕五年,待到一朝分娩,天,那真是只有喊天的份了。
记得几年前的一天晚上,在我弟弟家里,一个好朋友耐心说服我赶快写点东西;她见我无动于衷的样子,急得眼睛湿漉漉都要哭出来了。大概她听到一些闲言碎语,多半带江郎才尽之类吧,她觉得受不了,希望我写写,为自己证明……其实,我早就听到过一些背后议论。但是,写作是我自己的事,与他人有什么关系呢?我对议论不感兴趣,甚至根本没有把它放在心上。听她这么一说,倒引起一种好奇心,我是应该好好想想……不是为了考虑证明什么,而是清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居然不再关心别人用怎样的眼光看我,似乎生活在自己营造的“桃园”里,对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了?
或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能以平常心对待周围的人和发生的事,几乎能超然局外,对纷繁尘世的一切视而不见了?
不,我没那么高明。
我想,主要是自己急需考虑、急需解决的事太多了!哪里顾得上去听、去看、去想他人说什么!我想,是严峻的现实和繁琐的生活,造就了现今的我。
让我从头慢慢回忆。
那是一个晴朗的日子。上午十点,我左手夹着被盖,右手提着一个桶,桶里面装的漱洗用具,在中医学院对门的五路车站上了车。当车启动的刹那间,我意识到这是冲出围城了。走这一步,对我并不容易,真实地算,走了整整十年!我想我再也不会回头了,永远不会!汽车路过广场,看见毛主席永恒的挥手,我心里涌出一个念头:今后,我该最真实地活,要活得是自己!下车了,我拖着并不轻松的脚步,奇怪怎么没有解脱感,也没有特别的欢乐?只感到疲惫不堪、心力交瘁,我觉得我要长睡它几年几十年!
老实说我没有考虑写作,哪里顾得上?……
那时,我考虑的是女儿考大学的当务之急;考上大学还有费用的问题。之后,我得面对一无所有的办公室的事实。记得有天晚上,我学生雪峰陪我买回一台录音机,虽然才一百多元,可我马上就听到了贝多芬、莫扎特、萨拉沙蒂……那天我兴奋得足足听到天亮。还记得雪峰把洗衣机帮我搬上办公楼,安放在七楼女厕所里,我立刻把衣服、牛仔裤、床单,被子、蚊帐……倾具所有统统丢进洗衣机,整整洗了三桶!那分高兴劲儿,真像获得了解放……那些日子我活得很真实,不玩儿深沉我很快乐……而且,朋友似乎越来越多,渐渐地我活出些滋味儿来,至于别人怎样看我对我,根本引不起我的兴趣了……
五年像流水一样流走了。如今,面对电脑,沉寂的心开始活跃,我想诉说的欲望越来越强烈,我想,是该写点什么的时候了。
从开始写作以来,我一直就写得很少。写作对我来说,是自己心想倾诉,渴望宣泄,直到心里憋不住的时候,我自己就要写的。当然,懒惰和缺少才气,大约也是少写的原因。不过,我确实做不来文章,也从来没强迫过自己做文章,更不会像有的人那样,迫不及待地请人捉刀代笔,做文章来沽名钓誉……别人有议论我的自由,与我无关。至于写不写,那是我的事情,要看内心有无说话的欲望。朋友们的关心和指责,我会铭记在心中。至于闲言碎语嘛,我左耳进右耳就出了,像一阵风,吹过就永远告别了!
现在回想起来,过去的五年并没有傻乎乎地混,只是我所面临的问题,是吃饭穿衣等很现实很具体的问题。一个人都五十了,还得把心思放在求基本生存的问题上,肯定有无可奈何的隐衷……不知什么原因,那时心里常装着拜伦那句“爱我的致以叹息,恨我的报以微笑”,我管它春夏秋冬,人情冷暖!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走自己该走的路而已。就这么着,竟混出一种活法,一番境界来,令我终身受益。
想想人们生活在一个拥挤的空间里,近得只能同呼吸共命运;可怜人心却离得那么遥远,远得像一个星球与另一个星球。你不招他惹他碍他,为什么他却偏偏要招你惹你碍你?
不过,仔细想想也没什么特别高深,是“阶级斗争年代”造就的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也许,
像我朋友的说法,弱肉强食是大自然的法则,战争总是带来人类的进步,人与人之间的碰撞,来自于人的天性?
我将忠实于我活的是我自己的原则,这是我的追求。
从今往后,我依然守着孤独清静的心,忙忙碌碌让日子快乐充实,做我想做的事,做我该做的事……
至于会有什么结果,那就不在我的思考范围内了。
1997年7月于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