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茂听了不语。
惠芳又道:“转眼清庭去了有大半年了,可是家里还没有收到他的一封来信,也不知西北战事如何了。”
清茂道:“只怕有些焦灼,北娀实力本就不可小觑,如今又联合南蛮四国,更难应付。现在只可盼愿早****早日平息。”
惠芳点了点头,又道:“对了,老爷和太太现在正是筹备清彦与刘府的婚事。说最晚在八月中旬前将两家的婚事办了。去年年惜云刚嫁出,现在又轮到了清彦。咱家的喜事还是太频促了些。”
清茂道:“与刘府的婚事,还是刚刚才定下来。前些日子都察院的人参了刘尚书一本,被罢去了尚书之职,调任为扬州总督。刘尚书的结发之妻又去世的早,唯有这样掌上千金,怕是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累,所以才着急办婚事。几日前来府里商议,两家也都没异议,所以就定了下来。不过我倒有些疑惑,虽然我们与刘府素来关系不错,两家门户也相当,与他家婚事之前老爷太太有些盘算,不过如今刘大人已经被革了职,又调在远在千里的扬州为任,再要与他结亲咱们府岂不有些失尊?”
惠芳笑道:“你也不必把咱们府想的太过高贵,即便刘大人被革了职,人家也是一堂堂尚书家出来的千金。再说听说这事还是太太撺掇着老爷定下的,因为刘大人那个女儿的确难得,那孩子从小能文会画,琴棋之艺也极是精通,她又端庄知礼,顾盼之间都是大家闰秀的形止,太太见了一面就喜欢上了。你我也都知道太太的心思,只要模样好,聪明懂守妇礼就好,人家的家世怎样还是次要。”
清茂听了点了点头。
御花园,莲香榭。月光依旧姣媚如许。
榭外的湖面被夜风吹掠起几片涟漪,一池夜色被不时的荡碎又溶合。一位女子站在榭中,赏看着湖里有景色,正是姝妃,衣脚在微风下轻轻摆动,风姿卓约,皎若天人。
她抬起手中的玉箫,将吹孔贴在嘴边,清婉哀怨的箫声又在园中随着夜风四处飘扬起来,湖面上栖睡的几只闲鸭野鹤被惊起,向远处飞去了。
此时姝妃的内心中掠过一丝哀伤,神情有些黯然,她自己也不知这忧伤从何而来,只是有须臾间感觉到一股末世般的苍凉与孤伶。
或许这个污浊的尘世也需要接受再次的洗濯。
箫声,悠扬。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片藏在她内心最深处的记忆。
十四年前,庐阳梨花江畔。
清明时节的雨天,像酒一样可以醉人,淋淋洒洒可以让人忘忧消愁。渡口桥头,一位二八左右的碧玉女子和与另一位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侍女在柳树下面撷了几条柳枝,那侍女把柳条拿在手中,口中嘟囔着:“柳条青,雨蒙蒙;柳条干,晴了天,金莺落在柳枝上,明年喜事准临门……”嘟囔了一会儿,又说道:“姑娘我们回去吧,看来这雨越发的大了,一会儿地上积了水若把鞋弄湿就不好了。”说完却没有回应,她看了一眼旁边的主人,见她正在怔怔的眺望着远处的江面,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袖,又重复道:“姑娘,雨……”
那女子打断道:“忆儿,那边前面江岸边上有一个男子,看他那样慌慌张张的样子定是因为没有拿伞来不及避雨的缘故,你看他全身上下湿得跟落汤鸡一般,你去把我这把伞给他送去借他一用。”
侍女看了一眼那男子,果然被雨淋透了,不过还是有些不情愿的说道:“可是把伞给了他,我们怎么办?”
女子向她嫣然一笑,道:“好忆儿,不要这样悭吝,咱们这里不是还有一把么?再说咱们府就在这柳林后面,走几步就到了,可是他带着那些行李坐船而来,想必不是本地人,现在天气已晚,这雨看来越下越大,可不得把他淋坏了么?”说着把伞合下,递给侍女。
忆儿把伞接过,点了点头,向女子道:“我知道了,姑娘先在这柳树下避着雨,我去去便来。”
女子听了婉然一笑,又叮嘱她道:“不可说是我送的,免的生嫌,你只说是你借的就好。”侍女笑着答应了一声,拿着伞小跑着去了。
那是一把胭脂色的油纸伞,在清新的柳色中,那一抹胭脂红更显娇艳。
忆儿走到那男子跟前,只见那男子身穿青衣长袍,年纪不过弱冠,秀面清癯,一幅恂恂儒雅的样子,忆儿将伞递给那男子,男子没有接,他看着眼前这一身稚气的孩子,眼中流露出些许感激,一笑道:“不用了,我从外地而来,现在天气已晚,在此地想找个寓所,入住一晚,姑娘可知此地哪里有下足的旅店?”
忆儿道:“那要去城里面,离家里还有一段脚程,还是带上这把伞吧,你看你的行李都已经湿了。”
男子听了才把头低下,撩起书箧上面遮雨的衣服,只见雨水已经浸到了箧子里面,他这才着了慌。不觉呀了一声,道:“可惜了,里面的经书只怕被雨浸湿了。”
忆儿看了看一笑,又那伞递过去,这次男子才把书箧背起将雨伞接了过来,并感激道:“姑娘,我们初次相遇,你竟有这番好意实在另我感念,不知姑娘家在何外,待明日雨晴,好来将雨伞奉还。”
忆儿看着人有还书生的呆气,不觉有些好笑,笑答道:“一把伞不值什么的,就当作贽礼,就送给了你也无妨。”
男子道:“这恐怕不妥,姑娘即有好意借伞与我,便使我万分感念,怎么还腼颜将伞独藏,还烦姑娘告知住所,我好归送。”
忆儿道:“好吧,你即耐烦,我也不拦你,前面柳林后面是便大户雨员外尊府,你交给门僮就好。”
男子答应了,不过心中不免又有些狐疑:“眼前这女子看她这身打扮,也不像豪绅员外家的小姐,倒像是一个侍儿,况且他年龄尚幼,与他送伞必定是受人指使。”
想到此处,便想问出底细,又向侍儿道:“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是什么,明日我若送到贵府,也好让门僮转交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