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有关系！你爱上了高明文，撇下我，我一气之下回到镇上中学。你晓得，我这个人并不是当教师的料，我去周村小学任教纯粹是冲着你来的，离开你我无心教学，整天东游西逛，就这样，我还当上了副校长。要不是我太差，校长我早当上了。为什么呀？全仗着我爸啊！后来我爸犯错误了，被罢了官，我的命运可想而知。在中学待不下去了，我只好另谋职业。偶然的机会，我发现卖肉很来钱，一天一头猪，利润可观。事实上，几年猪卖下来，房子都有两套了。你看见的，周村小菜场那一套很大吧，三层高，比书记孙世杰家的还大，这都是卖猪赚来的，你想如果我继续当老师能赚这么多钱吗？还有，这比你们当工人的也强多了吧？”严华说到这儿，脸上还是很自信的。
“强多了又怎样？我不稀罕！我只想问你，你干吗要在周村盖房子住呢？”
严华笑道：“两个原因，一是为了做生意；二是为了你！”
“严华，我希望你讲话不要肉麻啊！”红梅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真的，要说不是为了做生意那绝对假话，要说全部为了做生意也是骗人的。你想，冶城这么大，我哪儿不能去，非要到这穷山沟来做啥？所以，我回周村，在这里造房，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这里曾经是你生活的地方，是我初恋的地方，你是我今生的全部，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就在于能看到你幸福。”
“别说了，严华！我周红梅只是个普通女人，不值得你这样。”
“不！我不许你这样说！在我眼里，你就是天使！”
“那你不会是因为我一直单身吧？”周红梅狐疑地望着严华。
“不错。自从你拒绝了我，我的自尊心受到了很大的伤害，不管家里人还是朋友给我介绍，都打动不了我。”
“你干什么啊？十几年了，你离我这么近却不出来见我，就是想让我觉得愧对于你吗？”
“是的，我就是想让你觉得愧对于我，让你一生都欠我，好叫你主动爱我、接近我，就像你当初爱高明文那样。我这样说，你难道不感动吗？”
“不！”周红梅站起来，惊讶地望着严华，尽管天气很热，她仍然打了一个寒战。她发现十几年来，在她的生活之外，某个角落里还有一颗心在跳动，它一直在窥视着自己，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输掉一切，这太可怕了！这不是爱，这是自残，精神上的自残，严华是在用这种变态的自残逼她就范，这能让她感动吗？当然不能！她要往后退，她要离严华远远的，就像远离一匹乌鸦山的狼。
但，这匹“狼”慢慢抬起头，眼睛里发出绿色的光，凶狠地瞪着周红梅，仿佛随时要扑向她、吃掉她。
周红梅两腿发软，说话都变得结结巴巴：“严华，你干什么啊，我不欠你的！”
严华站起来，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欠我的？十几年来，每分每秒我都在为你付出，我每天对你的付出，就是你欠我的。到今天，你对我的付出还是无动于衷，我严华干吗要这样痛苦？啊？我严华干吗要受这样的罪？我的心每天都在为你受尽折磨，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心，难道这一切不是你带来的吗？古人说‘欠债还钱’，你欠我的感情，你不还我行吗？你说！”严华朝着红梅一步步逼近。
周红梅紧张地一步步后退：“严华，你……你不要过来，你千万不要干傻事啊！”
严华说：“讲到傻事我已经做了十几年了，我现在要解决我的痛苦，这怎么能说是傻事呢？你说我是色狼也好，强奸犯也罢，我今天为了你豁出去了！希望你看在我对你的情分上，乖乖地听我的话，乖乖的……”
说着话，严华像狼一样把她扑倒，骑上去开始解她的衣裳，一件又一件……口中继续念道：“乖乖的，你会少受罪，我太爱你了……”
悔恨的泪水伴随着红梅的呼喊滚落到乌鸦山的草上、树上、山涧中，一滴又一滴，打湿了一片……此时，红梅多么希望纯洁的身子能得到拯救。当她睁开无助的眼睛，却发现四周是那么燥热空寂，除了天上的太阳不停地向人间喷出愤怒的火焰，几只山鹰在不远处的天空盘旋，整个乌鸦山显得静悄悄的。
红梅失望了，几乎放弃了抵抗。
4
就在严华即将得逞的时候，一根扁担重重地砸在他的肩上。严华一声惨叫，昏死过去。
拯救红梅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上山砍柴回来的叔叔。看见叔叔，红梅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抱住他伤心地痛哭。
叔说：“别怕！赶紧穿好衣服，我们下山报警。”
红梅穿好上衣，系上裤带，准备跟叔叔下山。这时她的心软了，她不想把严华送进监狱。
红梅要叔帮个忙，把严华拖到树荫下。尽管不愿意，叔还是照办了。收拾好，红梅跟着叔挑柴下山。到了村里，一分钟没停，拿了包，锁上门，乘上公交车就回了江南厂。
这次在周村遇到的事，她不让她叔说出去，周村人不晓得，高明文自然也不晓得，恐怖经历却深深埋在了她的心里，成了她的心理障碍。最明显的就是她拒绝高明文一切性要求。
“六一”那天，天气较热。红梅提议带儿子高朋到鼓楼广场逛逛，顺便给儿子买衣服，中午去高朋爷爷、奶奶家吃饭。高明文觉得提议不错，就给鼓楼的爸妈打电话，通知他们准备一下。老两口听说儿子、儿媳妇、孙子要来，心里特别高兴，杀鸡、做鱼，早早就动起来了。
高明文一家上了公交车，经大行宫转鸡鸣寺直插鼓楼广场。一路上，儿子高朋兴高采烈，趴在车窗上问这问那，对什么都好奇。红梅抱着他耐心地回答，那专注的神情跟在周村小学讲课时差不多。回忆第一次去周村找红梅的情景，高明文还是觉得甜蜜。此时他用深情的目光看着红梅和儿子，用他并不强壮的身躯护着他们，希望能抵挡乘客的拥挤。
鼓楼广场到了。由于鼓楼是省会的中心，鼓楼广场就成了这个中心的象征。古老的钟楼隐在西边的绿树丛中，见证着冶城作为六朝古都的悠久历史；偌大的开屏孔雀造型屹立在西边草地上，欢迎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
高明文带着一家人从电信大楼逛到省电视台，儿子高朋硬要走在中间，左手拉着红梅，右手拽着他，这个组合羡煞了路人。
“爸爸，妈妈，我要去看大孔雀！”儿子高朋叫着。
“等一会儿，儿子。我们先去邮电局办件事。”红梅说。
“不，我就要去看大孔雀！”儿子硬拉住红梅的手不放。
“干吗？你干什么？”红梅突然挣脱儿子的手，抬手就是一巴掌。
儿子无端被打，高明文急了：“你干吗？你好好的打儿子干什么？”
儿子哭了，小夫妻在大马路上吵起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高明文！”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高明文回头看，原来是鼓楼公安分局的老同学。他赶紧低声对红梅说：“别吵了！老同学来了！”红梅在外还是很注意分寸的，听说遇见熟人，马上闭上嘴，换成一副笑脸。
儿子也不哭了。路人见不吵了，都散了。
高明文问：“老同学，你在这干吗？”
“路过！”同学把手伸过来，跟高明文握了握。
“听说你升官了？”高明文问。
“哪个说的？是不是王小虎？”
“你甭管哪个说的，反正哪天有空你应该请客！”
“我听说你也升官了，从副科转正科，也没见你请客啊！”
“好，到时候你请我就请！”
“最近刘月亭和苏玉怎么样？”
“你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啊？恩爱着呢！”
“听说王小虎和王娟经常摩擦，闹得动静蛮大的。前几天我上他们局找他，他不在，局里说他最近经常请假，到底忙什么不晓得。私下有人议论，说他跟一个香港女商人打得火热，正在做一笔大买卖。”
“老同学，你对王小虎如此感兴趣是不是工作需要？”
“哪里哪里！”
“不要瞒我了！不过，你瞒我也是对的，你干的工作都是机密，用不着跟我说，我也不想知道。”
“那好，我们再会！”
“再会！”
刚想走，警察同学又站住了：“哦，明文，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是你们厂的，而且是在宣传科工作，你应该认识。”
“叫什么名字？”
“陈冬芳。”
“她？她是我们科的，犯什么事了吗？”
“不是犯事！我负责办理出国审批手续，看到她的申请，填写的单位是江南煤矿机械厂宣传科，联想到老同学，所以打听一下，她没什么问题吧？为了出国，竟然找了个老华侨，思想够开放的。”
“你说的事我也才晓得没几天，人各有志。”
“是啊。好了，不说了，再会！嫂子再会啊！”
“再会！”红梅牵着儿子的手，微笑着跟老同学说再见。她的微笑非常得体，显得很有教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