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宝强:“蚁族”的偶像
在北京市北四环外、八达岭高速公路西侧的二里庄,有一个叫小月河的村落。聚居在这里的“蚁族”,最崇拜的人是当红演员王 宝强。因为这个出身社会底层,被视为农民工代言人的影视明星,曾经也是“蚁族”中的一员。从蜗居在简陋不堪的出租屋里,到如今大红大紫、身价倍增,王宝强的成功传奇给了“蚁族”莫大的安慰和鼓舞。
● 北沙滩:王宝强在北京的第一个蜗居点
1999年,王宝强抵达北京,希望在这里圆自己的电影梦。到北京的第一个晚上,他就被人骗进了地下室的小旅馆里,住一宿20块 钱。后来,他结识了在北京电影厂门口一块等活儿的几个人,搬到了北沙滩,正式开始了蜗居生涯。房租1个月120元,包括水电费在内,由6个人平摊。
房子在北沙滩一个煤厂的旁边,是大杂院里的一间北房。环境就不用说了,旁边就是臭水沟、煤场,地上都是煤灰。房子也有年 头了,墙壁乌黑一片,上面粘着好多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墙皮一块块地掉下来,零碎得好像鱼鳞一样。
院子里没有公厕,公厕在200米外的胡同口,上公厕要走很远。所以,天气冷的时候,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床底下放一个夜壶。大 清早,王宝强和室友们也像那些睡眼惺忪的邻居一样,一起到公厕去倒夜壶。在他的自传里,王宝强还饶有兴味地回忆说:“这也是一道风景。”
洗澡也要走很远,到公共澡堂去。澡票不贵,两元。可对王宝强来说,两块钱,就是10个馒头,可以吃两天。实在太脏了,他就 接一盆凉水,擦洗一下。
邻居们给了他们很多旧报纸,还有糨糊和刷子。6个人自己动手,用报纸把整个屋子都糊了起来。擦干净玻璃,屋子一下子就亮 堂起来;点上了炉子,屋子里也暖和了。王宝强对于自己的第一个蜗居点很满意,“因为这是我在北京的第一个落脚点。从此以后,我可以说,我在北京有家了”。
街坊四邻也给王宝强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大家看王宝强几个人很不容易,都想办法接济他们。谁家煮饺子了,都会给他们留一碗 ;有一次几个人冬天烧炉子没注意,差点起火,还是邻居们发现的。
之后的几年里,王宝强像蜗牛一样到处搬家:北沙滩、怀柔、潘家园、六里桥、昌平、望京、东四环……他绕着北京蜗居了一个 圈。
刚到北京的半个月里,王宝强一直没找到演电影的活。没活也就没有收入,每天只出不进。为了省钱,他的每顿饭都是一个馒头 加一壶水。有时实在难以下咽,王宝强就跟大杂院里的街坊借点酱油,用他的话说,“馒头沾着酱油吃,真好吃”。后来,他与同住的几个人,凑钱买了一麻袋土豆。每天晚上回去,几个人就围在一起吃土豆:烤土豆、煮土豆,切片、切块,各种吃法都尝试遍了。除了盐,什么佐料都舍不得买。时间长了,彼此都觉得对方身上有一股土豆味。
人如果长时间不食荤腥,就会对肉香特别敏感。每次大杂院里的街坊一做肉菜,王宝强的鼻子就能在第一时间闻到飘出的第一缕 肉香。他能分辨出是哪种肉,是鸡肉还是猪肉,煮了大概有多久,是谁家在煮,放了什么佐料。每当此时,王宝强的肚子就在咕噜咕噜响,“我要好言好语地哄着它,不让它闹意见”。
为了能接到戏,6个人合伙买了一个二手寻呼机。到北京的半个月后,王宝强接到了第一个角色。顺利的时候,每天能拿到20元 左右的报酬,外加盒饭。在王宝强看来,这已经不是小数目了。当他挣到第一个200块钱的时候,王宝强请同住的兄弟们去吃河南烩面。大海碗端上来,冒着热气,几个人像饿狼一样扑了上去,根本顾不得烫嘴还是不烫嘴。糖拌西红柿、拍黄瓜之类的凉菜,只要一上桌,几秒钟之内就见底了。虽然都是些最普通的菜,但大家似乎从没觉得这么好吃过。
● 挣的都是真真正正的血汗钱
王宝强挣来的这些钱,是真真正正的血汗钱。一次,他演一个逃荒的难民,被军官一脚踹倒在地,连人带筐翻到沟里去。王宝强 原本以为这一脚会是“做做样子”,没想到那人是真踹,大头皮鞋一下子踹在腰眼上,他疼得倒在地上,蜷成了虾米的样子,后面的翻滚动作自然就没办法做出来。
导演不满意了,要求重来。王宝强又被踹了一次,忍着疼,往旁边沟里一滚。“反应太慢了,怎么那么慢呢?”导演大声骂着。 副导演冲上来,指着王宝强质问:“这人谁找来的?你们找个傻子做什么?”还好,第三次通过了。过了整整一周,王宝强的腰上还有青紫的鞋印子。那次,王宝强拿到了100块钱。这么多的一笔钱,让王宝强觉得不可思议,“我真是非常吃惊”。
王宝强得到的第一份武行的工作,是在一部叫做《巴士警探》的电影里,做男主角的替身。作为替身,他要爬上一架高高的防火 梯,然后从梯子上一次次摔下来,一直摔到导演说“OK”为止。
两米多高的梯子,下面就是水泥地,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王宝强穿上男主角的衣服,爬上梯子,看着下面灰白色的水泥地,腿直 打晃。导演叫了“开始”,王宝强一闭眼,直直地摔了下去。于是,他的身体“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像一只破掉的洋娃娃一样,四肢散落在身体旁边,脑袋“嗡嗡”直响,眼前什么也看不到。
“重来!”导演喊。几个人跑过来,七手八脚地把他扶了起来。这一次,王宝强又默默地听着自己的身体像沙包一样,“砰”的 一声砸在地面上。又来了一次,导演才叫了“OK”。等到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王宝强已经根本感觉不出疼痛,他胳膊肘上的血已经把袖子洇湿了。
一个老武行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好心地开导他:“你傻啊,怎么是真摔?人家有经验的人,哪有你这么直戳戳地把身体往地上扔 的?这样下去,你会没命的。”王宝强感激地朝他笑笑,脑子里仍然是“嗡”声一片。那一次,他拿到了50块钱。
第二天,还是往地上摔,不过不是从梯子上,而是被人扣住手腕,然后扔到地上。王宝强还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假摔”。这次摔 完,他不仅眼眶乌青,而且一边脸颊还高高地肿了起来。收工时,副导演拍拍王宝强的肩膀说:“演的不错,很真实。”虽然心里很高兴,但王宝强在出租屋的床上躺了整整一个礼拜,动弹不得。麻木过去之后,每一个骨节都疼得像碎了一样,似乎有成千上万只小蚂蚁在噬咬着每寸肌肉、每条韧带。
从那部电影开始,许多圈里的人都知道了,有个替身叫王宝强,不怕死,别人假摔,他真摔。
对王宝强这个憨厚的农村孩子来说,身体上的摧残还在其次,他还要忍受别人的辱骂和殴打。一次,王宝强走位走错了,剧组的 人冲上来就骂,有多难听就骂多难听。还有一次,他不小心踢翻了一把古董椅子,竟然被人扇了一耳光。在少林寺学过武的王宝强愤怒地攥紧了拳头,却又松开了,“人在屋檐下啊!这里不是少林寺,也不是家”。
● 挣不到钱的时候,就去工地干活
1999年的夏天,王宝强比较幸运,接到的活儿不少。他搬到了自己的第二个蜗居点,怀柔的腾飞影视基地附近的演员大院里。8 个人住一间房,上下铺,房租每人每月80元。比起北沙滩的蜗居点,虽然人多,但房子大,窗户大,早上阳光射进房间时,王宝强感到自己很幸福。在这间房子里,王宝强迎来了他的2000年。
由于挣了点小钱,王宝强给自己添了些衣服。衣服都是在天桥上买的,样式时髦,但每件都不超过15块钱。但他的运气并不总是 那么好,没活的时候,王宝强就和其他人一样,到工地去干活。他在工地上找了个搬砖头的活,这个活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按天计算工钱,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都必须干活。王宝强个子小,又不到16岁,所以不能算一个工,只能算半个工,每天25块,包吃不包住。他每次抱12块砖头从这头搬到那头,每天搬的砖头、走的趟数数也数不清。
由于没有技术,除了搬砖头,王宝强干的都是卖力气的粗活,不是跟人一起抬木头,就是给人打下手刷墙。2000年年底,王宝强 找到一个在大厦里打扫卫生的活,包吃包住。但在洗手间擦玻璃的时候,他踩着洗脸池子爬上去,没料到洗脸池子是瓷做的,没安结实,“哗”的一下就掉了下来。月底一结账,把王宝强的工资全扣了。
2001年大年初一那天,身无分文的王宝强一整天都没吃饭。晚上12点,饿得实在不行了,他就跑去敲邻居家的门。邻居是卖馒头 的,王宝强一口气吃了5个馒头,1块钱,也只能先赊账。
● 靠《盲井》拿奖,凭《天下无贼》走出蜗居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几年时间的锻炼,王宝强幸运地接拍了电影《盲井》。对于王宝强来说,《盲井》是可以称得上“作品” 的第一部电影,也是一堂珍贵的表演入门课。
他在电影里扮演的“元风鸣”这个角色,最初选中的演员是河南戏校的一个学生。但那个学生正好要准备考试,老师说什么也不 让去。结果,幸运的馅饼就砸到了王宝强头上,导演看中的是他淳朴的本色表演。
电影的拍摄地点是山西一个偏远的小煤窑。演员和矿工们一起吃住,一起下井。在阴森森、黑糊糊的井下,一拍就是十几个小时 。
头上的泥块大块大块地往下掉,让人心惊肉跳。一次,演员出井后才两小时,井下就发生了塌方,造成两死四伤。包括女主角在 内的很多演员都中途退出了,但王宝强坚持了下来。
正是这部电影,让他拿到了第一个奖项:台湾金马奖的最佳新人奖。获知得奖的消息后,兴奋的王宝强拉着一块住的好朋友说: “咱们出去吃,吃点好的。”两个人逛了大半天,最后钻进了一个又黑又小的饭馆。王宝强问:“刀削面,有吗?”老板说:“有。”
王宝强说:“好,今天就吃刀削面,改善一下生活。多来几瓣大蒜。”对于他来说,刀削面就已经是大餐了。因为在那段居无定 所、食无定量的日子里,他一天几顿吃的都是方便面,吃刀削面确实是改善生活。
虽然拿了奖,王宝强的报酬却少得可怜,总共才2000元钱。导演后来辩解说:“他当时的片酬当然没有那些所谓的男主角拿得多 ,的确是很低很低……但是相比做群众演员,还是高很多。这种表演的机遇不是钱能买得到的,后来他也拿了奖。当时有人找我,愿意出几百万元让其他人演这个角色,还是被我拒绝了。”但不管怎么说,一个主要角色的报酬竟然如此低廉,还是让人为王宝强打抱不平。
正因为如此,一直到2003年拍《天下无贼》之前,王宝强过的仍然是艰苦的蜗居生活,活多、经济条件稍微好点的时候,可以住 有阳光的房子;没活的时候,就住工地。是《天下无贼》捧红了王宝强,也让他告别了蜗居生活,主演了《我的兄弟叫顺溜》《为了新中国前进》等收视率极高的电视连续剧。
应该说从蜗居中起步,靠自己的坚忍和奋斗取得成功的草根中,王宝强是比较典型的一个,难怪“蚁族”会把他视为自己的偶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