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不由向后退了一步,然后才强自镇定下来,道:“益气凝神丹可是需要魂石来换的,你们有么?”
刘启山忙点头道:“有的有的,昨日执事师叔赏赐了我们每人五块魂石。”
旁边另一个小厮走上前来,瞄了陈坦的伤口两眼,有些不屑,道:“五块魂石有什么用啊,要换益气凝神丹,至少也得二十块魂石才够。”
“二十块?”刘启山有些不敢相信。
就在此时,一位身着灰袍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三名小厮见到那人,都忙上前行礼,齐齐道:“宋师叔。”
那中年人点点头,目光却看向了陈坦。一位小厮忙道:“启禀宋师叔,这二位是今日来求药的。这位师兄在锥阴山内受了伤,想要一粒益气凝神丹。”
刘启山一见这人似乎是个管事的,赶紧上前:“启禀宋师叔,我这位兄弟在锥阴山内受了伤,倘若再无丹药疗伤,命或许能保住,可这条胳膊可能就——“
那被称作宋师叔的中年男人看了看陈坦右臂上的伤,又仔细看了看陈坦,微微一笑,对陈坦道:“你这伤固然严重,但也没什么可担心的。我观你丹田饱满,体内魂力充盈,已经隐隐有了将要炼魂的迹象。不如直接吞食炼魂丹,突破修为试试。”
陈坦不解。
那人继续道:“一旦突破修为达到炼魂期,那你这伤自然便会痊愈,所以,也没必要过分担心。”
陈坦继续不解:“敢问宋师叔,弟子不解,为何一旦突破修为到炼魂期,我的伤便会痊愈?”
宋师叔微微一笑:“我等早已不是人身,又岂有肉身一说?没有肉身,又何来你手臂上的这伤?”
陈坦怔了一下,隐隐觉得似乎从他的话中抓住了什么,却依旧有些不明朗。
宋师叔继续道:“你如今所见的这些伤不过是三魂七魄受损所致,一旦将受损的三魂七魄修复,那么这伤自然便会痊愈。益气凝神丹固然可以修复受损魂魄,但也是需要吸纳人体内自身的魂力才可。以你目前的状况来看,不久前应是已经服食过一粒益气凝神丹才是,倘若此时再服食一粒,那你势必也将会错过此次突破修为的大好时机。一旦错过,下一次就不知何年何月了。”
陈坦听到此处,心中不由大喜,忙抱拳谢礼:“多谢宋师叔的指点!”
那宋师叔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径直进了炼药房的内间。
陈坦突然觉得莫名兴奋起来,甚至右臂上那露出的森森白骨也不令他觉得疼痛了。他扭头对刘启山说了声“走!”,便离开了炼药房。刘启山愣了一下,也慌忙跟上,临出门时,还不忘回头对炼药房的三位小厮告谢。
回到自己的木屋内,陈坦便翻出炼魂丹,准备开始突破修为。
开始之前,陈坦郑重对刘启山道:“此事你先莫声张,免得那个姓齐的又来惹事。待我炼魂成功,定不会放过他们几个。”他说的,自然便是一字眉几人众。
刘启山也是明事理之人,听闻陈坦所言,点点头道:“你就专心突破修为吧,这几****哪也不去,给你护法。”
陈坦也不再废话,盘膝坐在床上,将手中那粒散发着阵阵黑气的炼魂丹一口吞入。如何突破之法,便记录在昨日下发的那本鬼鄷门功法内。陈坦昨夜便已看了,此刻已是烂熟于心。
炼魂丹入口即化,一路往陈坦丹田处的气旋而去。原本一直缓慢旋转的气旋此刻却突然如水入油锅般炸了开来,一粒粒一丝丝,原本在气旋内安稳旋转的魂力开始沸腾起来,如脱了缰的野马,开始脱离气旋的控制,在陈坦的体内到处乱闯,似乎是想要突破这副躯体的桎梏,逃到外面的世界去。
然而,自从踏入凝魄期后,那些充盈在陈坦四肢百骸内,被陈坦炼化过不知多少次的魂力,此时却变成了一根根铁栅栏一般,牢牢将那些四处乱窜的魂力禁锢在陈坦躯体之内。无法逃脱的魂力却是毫不甘心,继续以无以名状的勇气及魄力,顽强冲撞着这些桎梏,似乎是确信,只要继续这样冲撞下去,就一定能够得以逃脱一般。那一阵阵的冲撞力,在陈坦的全身上下几乎同时发生着,这股痛感令陈坦不由自主想起雷富贵来。雷富贵每次用他手中那根抽魂鞭抽他的时候,那种令他浑身战栗的疼痛,是他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而此刻全身上下同时被魂力冲撞所导致的痛感,虽然比雷富贵的那根抽魂鞭所制造的痛感轻的太多,但是这相熟的感觉仍是令陈坦心下发憷。
可是,这还不是最令他发憷的。就在全身渐渐被痛感袭击的同时,丹田内的气旋却已经比之刚才状况更严峻了。如果说先前气旋的异变只是冷水入油锅,那么现在,就是遇见风暴、翻腾不止的大海。沸腾的油锅,甩出来的魂力只是一粒粒一丝丝;而翻腾的大海,所甩出的魂力,却如巨浪一般,一道道四处砸去!
与此同时,正在陈坦四肢百骸处冲撞不止、企图破体而出的魂力,似乎是得了救兵一般,原本微弱的势力突然壮大,充斥在陈坦体内,撞击力更狠。此刻充当铁栅栏的魂力在这股突然而至的冲击下,竟然也是变了形。
而正守在陈坦面前,为他护法的刘启山,此刻却是面色微变。因为他看到陈坦浑身上下都在起起伏伏,似乎是皮下正有千百个不知名的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一般。这诡异的一幕令刘启山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几步,这才又战战兢兢坐下了。
陈坦此刻的感受,却比刘启山要强烈得多了。为了忍受住这突如其来的疼痛,陈坦不得不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与此同时,却又令他心中有了些想法。
炼魂,难道所谓炼魂,便是以自身三魂七魄为铁,以这冥府魂力为锤,经过千锤百炼,方可炼魂成功?雷富贵的那根鞭子,与其说叫抽魂鞭,现在想来,倒更应该叫做炼魂鞭才是。
心中虽有疑虑,但此刻却容不得陈坦做些什么,被痛感袭遍全身,这已经令他不由自主浑身战栗不止了。但陈坦却觉得,不知是不是错觉,还是因为这才刚刚开始,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这种痛感他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承受。虽然模样可怖,可是他却觉得这些痛感比之雷富贵的抽魂鞭,却是还差得远。
难道是因为之前挨的鞭子太多,自己的三魂七魄已经产生抗性了?陈坦心里突然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体内的冲撞还在继续着,一边是悍不畏死想要突破,一边却是牢若金刚不允突破,两股魂力就如此这般对峙着,僵持着,一时之间相持不下。
可是,丹田内的异变却还在继续中。原本的气旋此刻哪里还在,早已变成翻腾不止的魂海,一道道巨浪一般的魂力不停地被甩出,看样子,似乎是不把这片魂海之中的魂力甩干便誓不罢休一般!随着魂力的不断涌入,想要破体而出的那股魂力越来越强。而守卫抵挡的那一方虽然已是变形越来越严重,看样子就快被冲破一般,却依旧强自支撑着,似乎是打定决心死扛到底。
三个时辰,在陈坦看来,却似乎是三年一般漫长难熬。耗费了整整三个时辰,陈坦丹田内的魂力终于几近枯竭。而强自支撑的那股魂力也终于快要到达极限。
此刻的陈坦,俨然已经变成了一颗球状,肉身似乎已经被体内的那股想要破出的力量撑到极限了。
可是,丹田内的魂力依然还在被继续往外甩出。陈坦只觉浑身筋骨尽碎,真是疼得快要晕厥过去一般。
而刘启山此时也是面色苍白,一脸惊恐地看着已经变成球状的陈坦。昨天发下的鬼鄷门功法他昨天只看了前面几页,对于如何炼魂却是半点不知。此刻见到陈坦这副模样,倒真是把他骇住了。他想上前去看看陈坦如何了,却又担心万一陈坦的肉身突然爆开;他又想离陈坦远远的,却也害怕万一陈坦真的肉身爆开。肉身,便是他们这些冥府之人的三魂七魄,肉身爆开了,那岂不意味着,三魂七魄俱灭么?
刘启山这边犹自在犹豫不决之时,陈坦已经濒临晕厥的边缘。
痛,除了痛,陈坦已经没有其他任何感觉了。或者说,他此刻已经痛到感觉不到痛了。仿佛魂魄离体似的。可是,冥府之人的肉身便是魂魄,又哪里有魂魄离体一说。陈坦知道,这是自己马上就要晕厥的征兆。可是,一旦晕厥过去,那么就意味着他此次突破失败了。
咬着牙,用最后一丝清明,陈坦运起丹田内剩余的最后几丝魂力,将其送入自己心口位置。这在往日最最简单的动作,甚至不需眨眼功夫就可以做到的动作,此刻却是艰难得让陈坦几度晕厥过去。这几丝魂力走得实在太慢了,可是没办法,陈坦只能等,只能硬撑着,因为若是此时不将这几丝魂力送到自己的心口位置,那么再过一会儿,自己只有魂飞魄散的下场。
足足三炷香的时间,从丹田,到心口,这几丝魂力走了足足三炷香的时间。可是即便再慢,也终于是走到了。这几丝魂力化为几缕小蛇,盘踞在陈坦的心口之上,稳稳护住了心脉位置。
终于,似乎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压了下来一般,已经变成球状的陈坦,“轰——“
爆炸声异常地响,几乎如炸雷一般,刘启山只觉自己胸口似乎是被一击铁锤狠狠砸了一下,身子突地飞出老远,眼冒金星,耳中轰鸣一片,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而陈坦原本的木屋又哪里还在,爆炸的瞬间,木屋也和刘启山一起,被掀飞了出去,飞到空中后瞬间解体。不仅是陈坦所在的这间木屋,就连挨着的左右两间也是只剩下一点地基,上面的房体已被炸得一片狼藉。
最惨的莫过于陈坦屁股底下坐着的床铺了,轰鸣声后,那床铺几乎在同时,化成一片齑粉。万幸的是,地上却依旧完好如初,半点被冲击到的痕迹都没留下。
刘启山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撑起身子,只见原本陈坦的位置,此刻却只剩一团巴掌大的黑气,黑气内隐隐透着点点金光出来。那团黑气上下飘忽着,而陈坦的身影又哪里还在。
刘启山大惊失色,想要爬起来,却爬了半天也没能站起身,于是便扭头四下张望,企图能寻到陈坦的踪迹,此时此刻,哪怕只是一块肉、一根手指头都是好的。
可是周围除了一片狼藉,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