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她交给我的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陪她一生的资格。
她身处险境的时候,心里全都是他。她看着身负重伤的他时,伤心欲绝的模样,让我的心也散落成缺。
她与他共乘车辇回去历阳城,那是我最后一次问她。
她的回答,是我早就知道的啊!只是我依旧不死心,对她,恐怕这一辈子,也再难放下了。
“晋王,就这样放他们回去了吗?”
我知道苏毅心中有着极大的不甘心,对晋国,还有母妃。
“从今日起,我已不是你们的晋王。”
“晋王?”
苏毅大为惊讶的望着我,半晌,终于面露失望的摇摇头。
“为了那个女人吗?”
他愤怒的攥起拳头。
“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不宜留在军中,如今军心涣散,连晋王也是如此,何日才能攻下历阳城!”
“舅父。”
我深感疲惫的唤了他一声,只是我不愿解释,让我心灰意冷的,除了她,还有父皇。
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子,也不过是一国之君利用的棋子而已,只是,他再不仁,亦是我的生身之父,即使所有人冷眼瞧着他的尸体,我也必须亲手将他埋葬。
这么多年,我活的当真可笑!如今,还有何资格做这晋王!
“既然你这么在乎她,就攻下前面这座城池,把她夺回来啊!”
我遥望着前面那座城,她就在城内,而我在城外。
只是这一道城墙,已将她与我彻底分隔。
……
不知不觉,细碎的雨声渐渐停了。
手边的那盏青灯,也恰好在这个时候悄然熄灭。
我站起身,来到窗前。
每日清晨,我都这样临窗而望,看着冉冉缭绕的青烟,听着钟声鸣响。
只是这人迹稀少的古刹四周,今日清晨,竟会有悠然的马蹄声。
“戒玄。”
身后传来老者沉稳的声音。
“方丈?”
我已经站了太久,竟然不知有人进入房中。
“赫连姑娘又来了,你还是不见她吗?”
我回过身,见是方丈,忙行了礼,“是弟子坏了寺里规矩,弟子已经拜托过师兄们,不想却惊动了方丈。”
面前的老者摆摆手,“是老衲去见她的。”
我听了,难免诧异。
“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四大皆空之人,见或不见,又有什么区别?”
“方丈说的是。”
我双手合十拜过方丈,看着他淡然离去的背影,心中忍不住叹出。
赫连姑娘,却永远不会是她。
“你终于肯见我了?”
“施主。”
我朝她行过礼,却没有看她。
“你不是一直惦记她的吗?那就去追啊!她还没走远,你去把她追回来啊!”
“小僧心中早已无所牵挂,不知施主让小僧去追何人?”
“司马元玚!”
赫连双怒目圆瞠的瞪着我。
“你心里的事,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我!你是因为什么才来此处,你当我不知道吗?!”
“原来施主要找的人,并非戒玄,”
“是,戒玄!”
赫连双怒气十足的几步走到我面前,仰着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
“戒玄,戒玄!你若什么都放下了,为什么还要再戒!”
“阿弥陀佛。”
我单手竖掌于胸前,移开视线。
“清净之地,还请施主莫要扰了他人。”
“好,好——”
女子禁不住后退了一步,泄了气的笑着,忽然冲过来,将什么东西硬塞进我手里。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别的,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赫连双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垂下头,摊开掌心。
我以为,我真的什么都能戒掉,只是当我看到这个平安符,心里顿时再次泛起涟漪。
握了这枚平安符许久,我终是提步出了禅房。
戒律堂里,我跪在佛祖跟前,看了一眼手心里那朵明媚的海棠花,紧紧闭上眼睛。
“弟子今日犯了妄语戒,愿受佛祖责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