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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丢失日记酿悲剧

出外大炼钢铁的同学于元旦前夕相继返校,只有地理系的同学去的地方最边远,交通又不方便,直到元月四日才回来。

这天下午,姚惟诚随留校的女同学们去理科楼前迎接时,看到操场边马路上停着一辆警车,旁边还站着两个警察,不禁愕然。

满载着地理系同学的卡车,一辆一辆,徐缓地驶入理科楼前停了下来,那两个警察立即来到了车前。车上的同学们正在纷纷下车时,有一个警察大声喊着“哪一个是邹豫强,到这儿来。”下车的人乱混混的,邹豫强可能没有听见,也就没有应答。那个警察又大声喊了一遍。这一次他听到了,下了车就走到那个警察的面前。

“叫我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你自己清楚。”那个警察又核对了他的名字,确定无误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副手铐,“卡嚓”一声,就把冰冷的手铐铐在邹豫强的双手腕上,不容邹豫强辩解,就把他带到警车里,向校门外驶去。

姚惟诚与旁边的女同学看到这一幕,无不失魂落魄。

赖福禄看到车上的同学木然不知所措,便若无其事地大声呼喊:“快点,快点,把车上的行李搬下来,都回自己的宿舍去。”

姚惟诚从人群中看到同宿舍的汪怀民扛着行李走过来,就上前接过他装有脸盆等洗嗽用具的网兜,还有挎在左肩上的帆布背包,在回宿舍的路上小声地问他:“邹豫强犯了什么罪,叫警察给抓走了?”

“你问我,我去问谁呢?不但我不知道,我们一块去的同学也和你们一样,今天一到学校才看到他被逮捕。你没有见刚才大家长时间下不了车的那副心神不定的模样?”

“我琢磨着,赖福禄好像知道内情。”

“我也有这个想法。不然,在邹豫强被逮捕时他为什么一点都不惊慌,脸上还流露出得意的神情?”

姚惟诚离开后,韩雪依然留在现场。从车上下来的同学们几乎走完了,她才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赖福禄跟前。他满脸堆笑,那双三角形眼睛眯成了一个“八”字,喜形于色地说:“怪不得在路上我的左眼皮一直在跳,原来是你在等我。我给你说,这一个多月我把你想死了!”

“是吗?那我是‘福星高照’了。”

“你不也是惦记着我吗?不然,能在这里等我?”

韩雪听着这些令她厌恶的话,强忍心中的愤怒,装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因为她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邹豫强被逮捕的原因。

“我刚才看见邹豫强一下车就被警察抓走,他是偷是抢还是犯了别的什么罪?”

赖福禄警惕地向四周望了望,便把嘴伸到她的耳边,悄悄地说:“他既没有偷,也没有抢,而是犯了‘现行反革命’罪。”

“他一个白面书生,难道参加了什么反革命组织,还是搞了反革命暴乱?”

“他在自己写的日记中不但散布对‘三面红旗’不满的言论,还把攻击矛头指向伟大领袖,这是不折不扣的反革命言论。”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以后再告诉你吧。可是你要记住,这事暂不要告诉给其他的任何人。”

“你尽管放心好了。不过我想,发现邹豫强日记的人一定是你,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因为你的‘政治觉悟’和‘革命警惕性’高。”

“你猜得不错,这一次,我可能会成为全校赫赫有名的人物,连佟书记也可能会眷顾我的。”

“这么说是你检举了邹豫强。我不明白,你怎么看到他的日记呢?”

“在一个星期前,邹豫强的日记不知怎么掉在山间小路上,被一个不识字的农民拣到。他估计是找矿的哪个大学生丢失的,在回家的途中正好遇见了相得成,就交给了他。相得成随便翻了几页,就把我和裴准找去,说邹豫强日记中的言论有些出格,问我和裴准怎么办。裴准先看了相得成在邹豫强日记中圈出来的那些话,表情有些反常,但没有表态。我从他的手里夺过那本日记,仔细看过后二话没说,就带上日记本去找前来检查我们工作的校党办主任。他看过后夸奖我‘革命警惕性高’,并说,‘我明天就回学校,向佟书记汇报这件事’。他还叮咛我,‘在此之前绝对不能把邹豫强日记中的那些话向别人扩散,更不能让邹豫强知道,免得打草惊蛇’。今天我把这件事告诉给了你,也表达了我对你是非常信任的呀,你说是不是?”

“你对我的信任我心里‘明白’。我再问你,邹豫强成了现行反革命,那他在日记中写了些什么话?”

“这个嘛——”赖福禄犹豫了好一阵,“算了,算了,你也不要再问,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这也是为你好,以后你会知道的。”

说话间他们走到男生宿舍前,他要韩雪进去坐一会。她借口上午拆洗的被褥还晾在外面,回去要赶紧缝起来,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宿舍,有些呆痴地地坐在床沿上,脑子里猜想邹豫强在日记里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让赖福禄如获至宝地把他送进了监狱?

邹豫生善于思考问题,又有写日记的习惯。这次出去找矿,他从当地农民的口里听到“大炼钢铁得不偿失,钢没炼出来,倒把地里的庄稼给误了。夏收与秋收季节,青壮年劳动力都去炼钢,地里的小麦都变成了焦黄色,饱满的麦粒直往地下落,又密密麻麻地长出了青苗。丰收了的洋芋,因为没人去挖,被后来的一场大雪冻烂在地里……这样糟蹋庄稼,农民不遭孽才怪哩”之类的议论,就把它全收录进了日记,还从报纸上抄录了许多地方“粮食亩产都过万斤的放卫星典型”,以及“包谷秆子穿九天,浑身棒子有几千”,“天上没有玉皇,地上没有龙王,我就是玉皇,我就是龙王。喝令三山五岳让开,我来了”之类的“******”歌谣,又有感而发,对这些歌谣批注了“吹牛皮说大话”之类的言词。最有分量的“反革命言论”,是他在日记中写了“毛主席倡导的‘三面红旗’是不是事与愿违”这么一句质疑之辞。谁料想就在返校前一周,他从山上回来时,跳下一个土坎,装在裤兜里的日记本不慎掉落在山路上。就这样,他毁掉了自己的青春和前程。

第二天上午,赖福禄接到系里秦秘书的通知,去了系办公室。刚好系党总支章书记也在。秦秘书向赖福禄转达了系里的安排:今天让回来的同学们休息一天,搞搞个人卫生,明后两天对这次参加大炼钢铁的情况认真加以总结,然后上三周课,期末考试一结束就放寒假。

“我们班的总结怎么搞,我已经想好了。”

“那你说说你的想法。”

赖福禄的想法又是他的大批判开路:“我想借总结的机会,召开全班同学参加的大会,声讨现行反革命分子邹豫强的罪行,把他当作全班同学的反面教员,让大家正确认识形势,拥护毛主席倡导的三面红旗。”

“胡说八道!”在一旁的章书记一听他的这番话,拍着桌子大声喝道。“邹豫强在日记中写了些什么话,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但他被逮捕,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他的话是写在日记中的,并没有向别人传播,而你的想法恰恰是替他传播,扩大影响。你想过没有,把那些言论传播出去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赖福禄原以为他的想法会得到章书记的表扬和支持,可万万没有想到反挨了章书记的一顿严厉批评。他立即改口说:“我错了,我错了,我诚心接受章书记的教导。”

“什么教导不教导的,你连教导这个词用在什么人身上都不知道吗?我只是对你提醒提醒,怎么能说是我的教导呢?以后说话要注意,我可见不得对领导拍马屁的人。至于同学们参加大炼钢铁的思想总结,主要是让大家谈谈思想收获,对涌现出来的积极分子,要表扬,要树立先进典型。”

“我记住了,章书记。不过我还要请示一件事,要是班上同学问邹豫强是怎么被逮捕的,我该怎么回答?”

“连这样简单的问题你也不会回答?你不会说这是政法部门的事,我们不了解情况吗?”

赖福禄听完后又是一句“我记住了”,便离开了系办公室。他懊悔的是不让公开批判邹豫强,他这颗“夜明珠”不就埋在土中了吗?

章书记见他走出办公室,就在房间里度来度去,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问题。来回走了四五圈后,他转过身来问秦秘书:“佟书记就邹豫强被捕一事,批评我的警觉性还不如赖福禄。你觉得赖福禄这个人怎么样?”

班上的同学对赖福禄的反映秦秘书早有耳闻,就如实地说:“据他们班上的一些同学反映,他处心积虑地整人,就是想踩着别人的肩膀达到自己目的。”

章书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你看过邹豫强的档案吗?”

“看过,他出身很好,父亲是个铁路职工,早年参加过‘二七’大罢工,现在是中州铁路局的工会主席。邹豫强上中学时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参加过全市三好学生代表大会,刘少奇同志在他们那里视察工作时去过他们学校,接见过他们这批三好生。”

“嗯,我知道了。我还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我们原来的校长被划为‘****’并撤去校长职务后,校长的位子一直空缺。最近,教育部给我们学校又派了一位姓黎的校长,不久就可能到任。据悉,黎校长曾在延安公学担任过什么职务,算是个教育家了。”

赖福禄从系办公室出来,垂头丧气地下楼梯时在楼梯间碰见韩雪。

“你不是说你现在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吗?可今天你的气色怎么不大好?”

他原想通过批判邹豫强,让全班同学知道自己的“赫赫战功”。可反倒挨了章书记的一顿批评,情绪低落。他当然不能把自己挨批评而影响情绪的事告诉韩雪,只好撒谎说:“坐了三天的汽车,大概是路途劳累了。”

“回宿舍睡上一觉就好了。”韩雪说完朝教室走去。

赖福禄转身追到她身旁,毕恭毕敬地问道:“我的被褥你能不能帮我拆洗一下?”

她心想,为你这个丧失良知,以出卖同学求荣的政治投机分子服务,在同学眼里我岂不扮演了《白毛女》中的穆仁智角色?不过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以便实现自己的计划,暂时不得不忍辱负重,只好漫不经心地回答:“行是行,但我的手在劳动中被水泥腐蚀,这几天一直疼。这么吧,你早上自己先拆洗,下午我帮你缝。”

“也行,下午我等你。”

午休后,韩雪如约来到了男生宿舍楼前。她让赖福禄把窗户外的地扫干净,铺上报纸,又与他一起铺展了被里,铺平了棉絮,把被面盖在了棉絮上。在展开被里时,先是发现被里上有许多“地图”一样的痕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很恶心。继而,又发现国庆节前夜赖福禄的烟头把被子引燃后烧过的痕迹,明知故问道:“这是怎么会事?”

“我知道了,是小个子李告诉我的。那晚要不是你和小个子李在场,我恐怕早就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你呀,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你的大恩大德我牢牢地记在心上了。只要你跟我永远在一起,我会报答你一辈子。”

韩雪只说了句“你也懂得知恩图报”的话,就蹲在地上准备缝他的被子,让他拿来针和线。

“我从来就没有干过针线活,哪里来的针线呢?”

“快去买呀,小卖部里有的是,花不了一两角钱。”

赖福禄只得转身离去。但他没有去小卖部,径直上了女生宿舍楼,找到袁玉枚,要了她的针和线。他离开后,袁玉枚望着他的背影骂了一声“啬皮鬼”。

被子缝完了,韩雪终于从他的嘴里掏出了邹豫强在日记中写的内容。邹豫强写的那些话,使她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她想到,邹豫强日记里的那些话,她跟姚惟诚不是也有同感吗!而且还在一起议论过。现在想起来,确实令人后怕。今晚,无论如何要把这件事告诉给姚惟诚,让他从邹豫强的身上汲取教训,谨于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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