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夏天,韩承音率部国名革命军蔡钧部,任某团团长。青洲也被囊括蔡钧部下,至于驻守青洲的冯旭荣,听说在战火烧达那日,他家里引爆了一颗雷,冯旭荣,他夫人还有一位妾侍一同丧生。
蔡钧和承音一见如故相见恨晚,常常来家里做客。我也将我的身份告知于他,从此我的飞白和瑾瑜多了这么一位英雄表舅。他虽也与姨娘亲,但是他并不知道姨娘对我家做的事,既如今他们已无踪影,我也不必每日抱着仇恨去过日子的。
韩家搬到了我们黑家的大宅里,老太太和福妈等人安置在以前我父亲的屋子里,只要她对我父亲稍有愧疚之心,就好生住在里面别给我找事做。
阿月也独得了间屋子,成日做些针线活给不爱与我说话,我也懒得与她交心,她只需乖乖的服侍好老太太让韩承音无后顾之忧,我会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至于梅梅,她父亲疾病去世,她心心切切思念之人早已断了音信。只是,她成日跟韩承继在一起,恐怕早已交了心。早叫韩承继把事情办了,他却要打出一番成绩来才肯有脸娶了她。
我坐在屋里算账目,六年前,黑莫奇和文佩还有绿芜一同执行了枪决,韩承音从他身上搜出来的属于我黑家的印鉴重新交回到我的手上,黑家的家业随着这些年战火的缓歇已然好转了很多!
“妈!哥哥老欺负我!你看看梅子姨娘送我的蕾丝裙子都被他刮了!”对了,飞白六岁了,我的瑾瑜也五岁了。
“飞白,你要让着妹妹。”我撤下眼睛,望着趴在门框上的两个孩子,外头晒的处处发白的天衬着这两张红扑扑的小脸,像贴在门上的娃娃可爱极了。
突然想起了小广美,她以前也总跟像他们这样闹腾的,只是就在瑾瑜出生后我央着韩承音将她送出去上学了,现在已经大学毕了业,算算日子,再一两月就该回来了吧。
“妈我没有欺负妹妹,只是她老打扰我做作业,在我的本子上画画,我这才不小心划了她的裙子的。”飞白说话是越来越流利了,削尖的小脸,眉眼越张越像安平!
而我的瑾瑜,全然就是跟韩承音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深邃透明的眸子,看一眼,依然能淡平了我的心。
我欢喜的揽他们两个入怀,“你们两是亲兄妹啊,要互帮互助的。”此一生,为了家人,为了承音,我可以付出我的一切,只是我从没想过,自从有了孩子,我会这样疯狂的去为他们,不论做什么,只要不要我的命,因为如果我没了,还有谁能那样对他们好。
也许说这话对承音不公平,他也付出了许多。但六年间,除了飞白,我再没有为他诞下一个男丁,嘴上说不介意,我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耿怀的。他总借口出去办公,半个多月回来住几天,我以为的天长地久,原来不如一堆公事。
也罢,我也忙生意忙孩子,空闲时间着实少。
“叔叔回来了,叫我们去厅里吃饭呢!”瑾瑜娇滴滴的拽着我的小指拉着我往老太太的屋里跑。
这几年,除了过年过节,我概不与她交往的,因这些年我没生个男丁,那样封建的她不可能饶我的,比从前多了一种眼神——斜着眼棱我,恨我夺她儿子,恨我不给她生孙子,大概就这种表达吧。
韩承继比承音回来的勤快些,我刚进屋,他和梅梅正在厅里摆碗筷了。
“承继。”
“嫂子。”他笑着与我打招呼。
“叔叔,叔叔!”两个小孩子扑上去他怀里。
“想我没有啊?小调皮!”他也着实喜爱孩子喜爱的紧。
我杵了杵一旁沉浸在幸福笑涡里的女人,“怎么样,他这么喜爱孩子,你们就抓紧时间吧。”
“你就这么想着赶我走,然后一个人霸着承音对吧!”梅梅打趣我,我也细细重新打量了这个曾经在韩府里掀起最轻灵的笑声的女人,还记得她以前还没习惯穿中式的旗袍,镇上也没个洋装店,成天的装束都是她自己带过来的洋装。瞅瞅如今,已然是两三家洋装店的老板娘了,居然穿起了中式的旗袍。
正说笑的时候,阿月扶着老太太进来了。老太太仍着一身旧时的旗袍样子,阿月穿了件枚红色的高叉旗袍。
“奶奶,姑姑。”孩子们童声高叫。
“娘。”我和梅梅称呼她,阿月也微微笑着跟我们打招呼。我又看回老太太,她的脸除了承音回来基本就摆着,反正没怎么见她笑过。
我想,承音不爱回家,也是因为我和她关系的僵化吧,他家在中间很难为人,我在想,都过去六年了,要不要和她冰释前嫌,讨厌一个人也得有事有理由啊,现在我应该爱屋及乌的。
“承音什么时候回来啊?”众人刚坐下,老太太杵着拐正襟危坐而问。
“我哥在沈阳呢,过段时间就回,老太太别着急,家里这么一帮子人陪你还不够么。”韩承继说着给她夹菜。
“这么些人。”老太太嘀咕着环视了一圈儿,重点还是在我身上,又是一个斜眼瞪,“这么些人我一个都不欢喜!”
“奶奶!你也不欢喜瑾瑜吗?”小瑾瑜笨拙的端着酒杯,走一步洒两步的跑到老太太身边。
老太太也就看着她长得象极了韩承音小时候这才喜笑颜开起来,“喜欢喜欢,我们瑾瑜最讨我喜欢!”她一把搂起瑾瑜坐在她腿上,就是瑾瑜手里的水洒到她身上她也没话说的,可见她有多喜欢她了!
“是啊是啊,瑾瑜最讨人喜欢了!哈哈哈!”众人都嬉笑着。
“奶”席间,一个小小的手也举起了杯子。
只是我同他们一样,都沉浸在瑾瑜的可爱之中,稍不留神,忽视了那只小手。
饭后,我与承继一同走着说话。
“你和梅梅打算什么时候办事啊?都过了多久了!”我假装生气问他。
“嫂子,梅梅在家有你护着我安心,加上你给她开的服装店让她忙活着正好。我时常见着她就好了,实在没必要将她箍在我手里。”
我们垂头走着,寂寥的暖夏知了和青蛙声阵阵传来。
“我知道,你是怕身在战场命不由己。”我停下脚步,一手扶上他的手臂,“但是,你可知女人有几个年岁能等呢?她现在二十几,再三十,四十.就为了与你常常见,为了等你,等一个连命都不敢交给她的你,她的大好青春要一直浪费在这里吗?”
他看着我并不说话,他还在踌躇。
我们又往荷塘走,盛夏的夜,塘里的花娇而不燥,温晕的揉开着,仰起头,繁星点点,真是美极了!
“对了,承音,他好吗?”我已有半月不见他了,虽常有书信往来,但我们毕竟是夫妻啊,这么长不见面算怎么回事。
“好,我哥好着呢。”他回答的快极了,好像知道我会这么问。
“是吗?”我轻笑着,他也含糊其辞,他越心虚,事实恐怕越是我想的那样。
严成明给我的书信中写了一句话,赵莺莺的戏班子也到了沈阳。
要我相信他们真的没有什么吗?不可能。
我攥紧了拳,即使承音心里一直有我,也架不住那样美的女子主动出击啊!我还在在家里跟他赌气,不待好他娘亲,他一回来我只忙着孩子和生意,天哪!榕与!他是你的丈夫,你真的一点都不担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