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本是多疑之人,即使我密信告诉他黑莫奇可能不是他亲身,他也不是十分相信,也可能是我对他们娘两怀恨在心也未可知呢。他要亲自下地牢去问那个狠毒的女人去!
这地牢黑家主人是不可能进来的,关进来的都是必须要死的人!那日一下冲动关起了文佩,他心里竟还有些后悔,踏着楼梯一路寻着文佩,看着曾经熟悉的脸孔,一个个黑不溜秋的油渣模样,他更加急不可耐的想要找到文佩,她该是受苦了吧,若是知错了把她放出来就是了。
不远处的文佩缩成了一团,四周趴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她已经差不多得了疯病了!“滚!都给我滚开!黑老邪!你不得好死!你绝子绝孙!”
父亲一听她这话,眉头立马蹙起,她竟这样横!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还不知道么!气急之下转道回头,连问的心思都没有了!这样狠毒的女人死了也罢!
夜晚华灯初上,黑莫奇像往常一样约着我父亲出去吃饭,文佩被关着,他自是知道此时黑莫奇约他是不怀好意的,可也还是应允了。
“还去老土家吧,我记得上次跟你去还是两个多月前的事了。”父亲平日琢磨得多,却没想得深些,他仅仅以为他想灌醉他,说说好话劝他放了他娘。
门外管家备好了马车,拎着陈年的女儿红驾着轻车,黑家算是真正没人了。墙角里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悄悄蹿了出来……是小赚!这会子家里没人了,她也该走了,她该去寻找“出去的幸福”,我不在,这个家她是待不下去的。
现在的她满脑子,都是“出去的幸福”。以前她一直在外头漂泊,她知道外头是个怎么样丑陋的世界,直到被我带回家,时时刻刻被我的“唠叨”包围,那时候我竟不知她是满足的要死的。她心里头明明知道我是因为出不去,把外头的世界想得太美好……可她还是选择出去了,如今没了我,这个黑家是远比外头丑陋的,倒不如遂了我的心愿出去找找,找找幸福。
也幸好她今夜走了……
韩府。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竟敢给我下毒!”舒雨院里乱作一团,老太太气急的亲手在打一个厨娘,说是在她碗里下了毒,若不是她今日胃口不好,死的就不是外头那只猫了!一旁陪吃的阿月心有余悸的拍着老太太的胸口,“好了好了!你快告诉我们谁指使你的!不然督军知道了定打死你!”
“哎哟哎哟!老太太!您饶过我吧!我说我说!是是黑家老爷!我家那个在他家做事,前天他回来叫我把这东西放在老太太碗里,要是不放的话黑家老爷是要惩治他的!我我没法子!老太太救命那!老太太!”
韩承音听说此事往舒雨院赶来,正巧听到厨娘的坦白,居然黑老邪要害死他娘!他怒踹开门拿枪指上她,“说!黑老邪为何叫你下毒!”
“只为……只为督军你害死了她女儿!他一时气不过”
“放屁!”老太太抢在前头骂了出来,“我儿何时害她女儿了!”
韩承音一听到这么个缘由,心里一个酸楚,拦下他娘的拐杖,“算了,娘,放她走吧。”手下把厨娘扔了出去,“滚远些!再不许到韩府来!”
那厨娘一听立马屁滚尿流的跑了!巷子里,面纱女子掏出十几个大洋丢给她,冷冷吩咐她不准败露此事否则定要了她的命!趁她转身便掀开了面纱,往府里走去。
“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可你也答应了要娶阿月的啊!今日幸好我没吃那东西,不然我死了就来不及看你们成婚啦!”老太太活了半辈子都没被这么祸害过,这下子是吓得不轻呢,敲着拐杖咚咚作响,逼着韩承音早日娶下阿月才舒坦!
“娘,我知道了,等我去查清楚了事实,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韩承音捏着额头心烦气躁的走向书房,真是外攘内忧一刻不让他安生!没成想书桌上放着一封固封了的密函。有人进来过了!他观望着门外漆黑一片,也不多想便撕开密函,上书:后山丢失货物皆藏在黑家后院。
此刻的老土家,父子二人正陷入甜蜜的回以之中。
“父亲,还记的儿子五岁那年么,儿子嘴中起了脓疱,什么也吃不下,府里人都没办法,可谁都没想着您贪黑给我磨清凉草汁儿,一磨就磨了好一个大夜……”黑莫奇高举着扑通一下字跪了下来,“儿子命好,生的丑却赖上您这么个好父亲,您对儿子的好,儿子心里都知道,儿子心里都知道的……”黑莫奇一遍一遍的重复着他对他的好他都知道,说的自己鼻子眼泪一大把,引着父亲也一杯一杯的灌着,就是一开始有点防备,现在被他一忽悠也都忽悠过去了。
“儿啊,你可知道我对你的期望是远远大过婉婉的!”父亲嘟着红得发紫的脸郑重的拍着他的肩膀,“呃!”打了个大嗝,又继续说道,“儿子!生来就是继承家业添香续火的!不管多小个人家,若是没个儿子那就是断子绝孙的货!可我得上天眷顾,老来得子!生的你这么个孝顺儿子,你呀……我的儿,你可千万别叫我失望了!”
黑莫奇眼看着他说着说着就到了下去,立马两眼放光似的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父亲?父亲?您醉了?”
本来李明给他的是让他一命呜呼的毒药,黑莫奇私下里又换了别的迷药,他毕竟养了他这么些年,即使关了母亲也不敢这么狠要了他的命,况且他心里一直觉得黑老邪才是他亲爹!那个李明就是不怀好意的想要吞了黑家!他才不上那个当。
但也不能让李明怀疑了去,回去之前,黑莫奇从兜里拿出一张纸,又仔细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咽了咽喉咙一喘气,麻溜儿的拽着黑老邪的手就印了个红戳,撅着嘴使劲儿吹干了红油,这才放心的揣进兜里。
黑家。
韩承音心想着是要去找黑老邪谈谈的!这样祸害自己的家人有什么意义,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他倒愿意尊他为丈人待。那封信的来源也不知道,去查查也不碍事的!就这样带着人一处一处仔细翻看着黑家,那个地牢他是怎么也没有找到。刚刚一进那扇门,他根本没了查的心思,浑身都软得无力的坐在了婉婉的床边,他比谁都没有信心站在这里,因为在这里他比谁都怕面对黑婉婉。
要不是当初为了救下母亲和阿月,他也不至于用与婉婉成亲的嘘头来拖延时间,最后连累了她被刘家冤枉;要不是他为了查案,她也不至于在冰冷的水里等他的救援等到尸身都无迹可寻……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全都是他的错……韩承音揪心的闭上眼,蜷着身子躺在了她的床边,轻轻的触碰着我的蚊帐,温柔的像在抚摸我的脸。房间里被点上了一盏明灯,灯火弱弱的跳动着,他侧着身子就这么一直一直盯着它看,仿佛那火芯儿里明晃晃的是婉婉的脸……一颦一笑,点点滴滴随着他的泪光模糊……
“报告督军,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一会的功夫房门外一个小兵来报。
“知道了,先撤吧。”韩承音嗅了嗅鼻子,一股脑儿的坐正了身子,浑身又开始了以往那样的冰冷僵硬起来。
殊不知门外一支与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军装的军队在他们走后又闯门而入。
“哎,你们都是谁呀你们,你们刚才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值夜的小厮不明白为什么,只这么问了一句,变成了他踏入鬼门关的最后一句遗言。
“呃!”一把冰凉的刀刺入他的喉咙,那些人冷着脸轻轻松松的拔出刀尖。那上面鲜红的血,地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面前一文不值,“快,按原计划执行!”
大院里灯火通明,尖叫声四起,可那些人速度也快,防止枪声引人瞩目,他们都是用刀了事,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快而麻木,一股股的鲜血随着人群倒下,涌出,流淌在地上划成了一条条相连的红网,触目惊心。
地下室里,文佩拿着仅剩下的最后一只鞋跟,看着眼前倒下的三个男人,脑浆迸溅,她脑子里已经炸开了锅,浑身的鸡皮怎么也消不下去,她满心满眼儿里总只有一个画面,那些脑浆仿佛会流动一样,一坨一坨全都流进了她的脑子里,像蛆在爬动似的,恶心的她头痛欲裂,她拽着自己的头发哭叫不停……那些裸着身子的老男人一个又一个的爬了过来,一个恐惧到极点的女人,神经崩裂开来了,疯了似的挥舞着手中的高跟鞋,脑子里想的早已不是活着见到儿子了,只有一个念头弄死他们,弄死他们!
“文佩!”这样的血腥混乱中,没有人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直到李明和他的人站到他们面前,直到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文佩叫一声“文佩”,前一刻,他简直不敢认!
文佩摇了摇头,血黏糊了她的眼睛,她的耳中仍旧一声声的回荡着自己的尖叫声,她蹲在地上抓起一把稻草,在脸上擦了又擦,这才回头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自己真正的丈夫李明!
“明哥!明哥!”文佩踩过一个人尸身朝他奔了过去,李明抱着满身是血的她粗喘着气,死咬着牙根紧握着双拳,不紧不慢的吐出一句,“杀了他们!”男人都是这样,哪怕自己如何伤害一个女人,也断不容许别人碰他的女人一个汗毛!
一番安慰过后,李明带着文佩一起上了车,留下的几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杀戮。他们走遍了黑家所有的地方,把搜罗到的宝贝装上了另一辆大车,仅这一夜黑家的老少仆人,丫头小厮无一活口。黑家的大门就是再厚,也掩不住那些冤魂的哭泣,也遮不住那些献血的涌流……他们都是无辜的人,他们甚至不知道凶手是谁就被杀了……
后院的角落里落了一块腰牌,烫金的“韩”字,在第二日冉冉升起的晨光下耀眼灼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