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乡村是一个距离县城五百公里的偏远小村庄，土坯房零星地座落在贫瘠的沟沟壑壑中，村庄里最破最烂最矮的就是我家。
家里除了我，就是姐姐。姐姐每天都要步行去镇上的一家服装厂上班。
说是服装厂，其实就是个小作坊。姐姐每天的工作就是坐在一台老式的缝纫机上，吱吱地踩着踏板，把大小一样的布片缝合在一起。她下班回家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钻进厨房，生火做饭。她还养了一群鸡，它们四处乱跑，偶尔生些鸡蛋，改善家里的伙食。后院的土墙内圈着一头猪，那是我们家最宝贵的财富了。经常有饶舌的妇人跑到我家，看着那头肥彪彪的猪，笑着对姐姐说：“用它做你的嫁妆足足有余了。”姐姐通常只是浅浅地一笑，并不会说什么。
姐姐今年23，村里面像她这样大的女孩早就结婚当妈了，而姐姐的婚事却一拖再拖。我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不在于姐姐长得丑。说实话，姐姐是我们村长得最漂亮的女人，很受人欢迎。她之所以一直没有结婚，原因全在于我。
我是一个哑巴，天生不会说话，因为这个，我似乎注定要成为姐姐一生的累赘。
因为不能上学，我只好呆在家里。或许是上天同情我，让我在身体残缺的同时，拥有了一项寻常人不能有的技能——捏泥人。姐姐上班时，我就从后院挖来很多土，坐在门槛上捏泥人，打发时光。
凡是看过我捏的泥人的人，都一致赞叹道：太棒了，简直和真的一样！
姐姐非常喜欢我捏的泥人，她将它们小心地安置在家里各个角落里。简陋的小屋子弄得像个泥人展览馆一样。不仅如此，她经常鼓励我，“春子，你好好捏，坚持下去，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艺术家，我们整个村子都会以你为荣。”
有时，姐姐也会提出一些意见，比如，要想泥人捏好，面部的神情最难捏了，特别是眼睛，要有神，才能使泥人有栩栩如生的感觉。
每当我坐在门槛上看见和我同龄甚至比我小的孩子背着书包上学时，我就非常地羡慕。以前听姐姐说过，县城有聋哑学校，但学费相当地贵，绝非我们这种家庭能承担得起的。
我突然想：如果将家里的泥人弄到镇上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人买。
我算过了，如果一个泥人卖五毛钱，一百个就是50块，一千个就是500块，聋哑学校一学期的费用就够了。
我将自己的想法比划着告诉姐姐，姐姐也觉得这个方法不错。我来了劲头，更加努力地捏泥人。
这天，阳光很好，天空瓦蓝瓦蓝的，远处还飘过来稻田里面的香气，有几朵蒲公英梦幻般地半空中飘着，我坐在门槛上，细心地捏着，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孩，长得和姐姐十分相似，一道齐齐的流海，两条长长的麻花辫，眼睛眯眯地笑着，恬静柔美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