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的大地,银装素裹,整个世界白茫茫一片,天气有些微冷,我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眨着小眼睛,探出窗外。“走,去舅舅家,接妹妹过来玩。”妈妈开心地告诉我,我有些高兴,拍了拍手。那天,爸爸开着三轮车载着我们去了舅舅家。那是一个宽阔的厂房,穿过一条长长的通道,径直走到里面,大老远就看到舅舅向我们招手:“来了荞麦,瑶瑶~”。舅舅蹲在地上,面前摆放着几个大铁盆,红色的鸡蛋乖乖地躺在里面(家乡风俗,生孩子的时候要吃红鸡蛋)。
我和姐姐站在门口观望着,房间有些昏暗,门口的锅里炖着鸡,油油的,舅妈躺在床上,裹着被子,蚊帐垂在床边。我探了探头,看了一眼妹妹,小小的鼻子,眯着小眼睛,甜甜地睡着。由于空间的狭小,地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显得非常的拥挤,也没有小板凳,我和姐姐看了一会就出去了。那天的场景记得不是很深刻,但那个昏暗的房间却久久留着我的记忆中,有些压抑有些凄苦,当时的自己无法理解在外打工的舅舅有多么的艰难,只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场景。
记忆中老家的亲戚,要是谁家里生了孩子,一般都会大摆宴席,最少的也有5、6桌,吆喝声、欢呼声、婴儿的啼哭声、孩子的打闹声,构成了一幅欢乐的交响曲,此时的凄苦落寞,是那么的纠结,多年后,我也体会到了那种感觉,一个人在外谋生的孤寂感。
日子再苦还是要过的,第二年冬天,妹妹就会说话了,我和姐姐也有点想妹妹了,爸爸就把妹妹接了过来,我和姐姐看到小小的人,拿着小小的碗吃饭,很是喜欢。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小孩子还是挺难带的。当时的我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姐姐上小学五年级,每天早上妈妈起来做饭,妹妹就不让,哭着让妈妈喂她。无奈之下,妈妈只能让我们自己拿开水泡煎饼吃,再滴几滴香油,撒点盐。这样的饭我是吃得下的,可是妹妹的哭声和撒娇声,我是受不了的。妈妈要给我拿煎饼,她不让;妈妈给我说话,她也不让,哭着说:“不要,姑姑是我的,不给你做饭。”姐姐也有些不开心,嚷嚷道:”烦死了,赶紧送走吧。“妈妈也只是摇摇头。
小孩子对自己的物品都有占有欲,他们缺乏安全感,总是缠着妈妈,妈妈稍稍离开就哭,还不允许我碰她的碗和勺子。一次妈妈做了我最爱吃的苹果拔丝,拔丝的做法很多,妈妈做的拔丝特别好吃,那天我放学回来,妈妈开心地说:”荞麦,今天一会妈妈做拔丝给你吃。“我开心极了,刚一端上来,我就赶紧夹了一块,长长的糖丝扯了起来,妹妹看我吃的很开心,也想吃,可又有些不敢。妈妈夹了一小块放在她的碗里,妹妹拿着小勺子,眨着突突的小眼睛,看着我们,“要不要吃?”我边吃边问她。“我不要吃,辣~辣~”妹妹难为情地说。“不辣,你尝尝,好吃的很。”看我们吃的那么香,妹妹也想跃跃一试,撅着嘴,拿着勺子,很为难地吃起来,刚刚送到嘴边,她轻轻一咬,显然有点困难,嘟着嘴哭着说:“我不要吃这个甜骨头,我不要吃这个甜骨头。”不吃就不吃,我还巴不得呢,哈哈。心里乐乐地想着,妈妈耐心地取了一小块,放在水里过了一下,告诉妹妹:“雪儿,不辣,这个不是骨头,尝尝,好吃,看姑妈也吃呢。”她眨了眨眼睛,吃了一小口,还是放弃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妹妹在我家也熟络了起来,慢慢地也不那么拘谨了,见到我放学回来还会主动说:”哥哥回来了。“一次晚上放学回来,妈妈要到菜地里挖些萝卜回来,叮嘱我看着妹妹。姐姐抱着她,我在旁边逗着她玩,她指了指家里的平房说:”我要到高~头~(高处)去玩。“虽然她的意思我懂,就是想去平房上去玩,可我和姐姐不敢带她去那么高的地方,况且平时妈妈也不让我们到上面去玩,妹妹用那细细的小手,指了指:”我要到那高~头~(高处)去玩。“我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哄着她,不一会妈妈就回来了,给她削了一个甜甜的小萝卜,她这才善罢甘休。
一天我放学回来,没有听见妹妹的声音,就到厨房找妈妈:“妈,妹妹呢?”妈妈一边做饭一边说:“哦,她生病了,你爸带她去卫生所了。”我哦了一声,转身去看动画片了。妹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女孩,虽然年龄比较小,讲起话来还是头头是道。她不愿意吃药,爸爸告诉她:“你生病了,所以要吃药。”她哭着说:“我没有毛病,我没有毛病……”爸爸有些生气,下了班回来,还要带她去医院,她嚷嚷着不愿意打针吃药,这样病怎么能好呢?爸爸语重心长地说:“小宝宝,如果你没有毛病,那我们为什么要来医院呢?”妹妹好像懂了一些,擦了擦眼泪,说:“你没有毛病,我也没有毛病。”乖乖地趴在爸爸的背上,回来的路上,爸爸给她讲了故事,小小年纪的她,仿佛也懂了许多,从那之后也不怎么哭闹了。妹妹还是一个很勤快的小姑娘,一天晚上,妈妈想逗她开心,“来,雪儿,跟姑妈学习洗碗。”妈妈拿着一块抹布,一边擦碗一边跟妹妹说话,小小年纪的她,很是较真,果真拿起了抹布,擦起了碗,妈妈顺势说了句:“雪儿就洗洗自己的碗吧。”只见她撅着小屁股,蹲在地上,很认真地擦着碗,开心地举起手中的碗说:“姑妈,我洗干净了。”妈妈也直夸妹妹能干。
妹妹在我家住了3个多月,就送回去了,我还有点不舍得,周末有空的时候,妈妈也会带着我和姐姐去看她。一次周末,妈妈骑着自行车载着我,姐姐自己骑了一辆自行车紧随其后,我们给妹妹带了好多好吃的。妈妈说:“舅舅舅妈换了一个地方住,他们自己租了一个房子,不住在厂里了。”我哦了一声,期待着舅舅的新家。不一会就到了,“咦?怎么没有人。”我把头伸了伸,看到院子里种了黄瓜、西红柿,红砖瓦房,几块砖头从门口延伸到堂屋。“大爷,问一下,这家人去哪里了?”大爷磕了磕烟头,“这家人早就到城里了。”“不是大爷,是租在这里的一家人去哪里了?还有一个2岁多的小孩。”大爷咳嗽了一声,“哦,你说的是瑞雪一家啊,他们今天去赶集了,估计要到下午回来。”妈妈哦了一声,看着时间也快到晌午了,我的肚子也咕咕直叫,妈妈说:“要不我们回去吧,下次再过来吧。”带着一丝的失望,我和姐姐打道回府。
那个舅舅临时的家,我后来也没有去过,一直记得院子里那抹绿色,给春日增添光彩。生活如画,盎然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