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想,先要登基,只有做了皇帝,才能保证自己说的话算数。
他于是对五妹说道:“我今天下朝了刚回来,有点累,本来还打算去我父皇那里一趟的。不如你陪我过去吧。”
五妹看到他温柔的笑容,心里也不禁砰砰直跳,哪里会说什么拒绝的话,连忙喜笑颜开的点头答应。
一直以来,她就一厢情愿地喜欢着这个男人。从前,一直觉得他是王爷,自己高不可攀,可是后来,治中哥鼓励她,说他就算当了皇帝,也得对太平社的人好。人不能忘了本,太平社就是他的本。她这才放心下来。
自己和治中、老三老四以及小九都是太平社的孩子,自己的父母也都在从前的京城战役中死去,是为了保护太平社的首领而死去的。睿王作为他的儿子不应该忘记他们,更应该努力对她好。
她这样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因此也坚信,睿王本来就应该娶她。
现在,他突然比从前更高不可攀,马上就要当皇帝了。
她找到治中哥,对她诉说了她的苦恼。这次,治中哥却告诉她,他做了皇帝,手上的权利比从前更大,谁也不敢不听他的话,而他不用听谁的话。
治中说,他做了皇帝,以后会有很多妃子,问她愿不愿意当他妃子中的一个。
想了许久,五妹点头说,她愿意当他的女人,可是不愿意当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她那么爱他,爱得心都要痛了,怎么可能忍受他的身边有其他女人?
上次,只是一个方初晴,就让她动了杀机。她还只是他名义上的嫂子了!
现在,他要娶那么多的女人,他要做皇帝,她可一点也不高兴!
可是她入了宫,他却连正眼都不看她一下,让她非常伤心。
治中哥今天特意找到她,给了她一包药,让她把这包药偷偷让他服下,并且告诉她,只要把他吃了这药,他就会很喜欢很喜欢她。
治中哥太好了,这么为她着想,还帮她想办法!
于是,她特地到御膳房亲自做了这碗燕窝,然后端过来,谁知他根本就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她插干净,眼泪,又用自己觉得非常柔媚的声音对他说道:“那,殿下把这燕窝吃了罢,我可是辛辛苦苦为你做的。”
睿王看了看她手里的燕窝,于是点头,接过她手里的碗一饮而尽。
“好了,走吧!”他把空碗丢在桌案上,然后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刚走出宫门,就看到自己的母妃——丽妃走了过来。她的身后跟着一名宫女,宫女的手上端着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白玉瓷壶和一只小巧精致的白玉酒杯。
她依然一身素净的打扮,简单而没有任何坠饰。
看到他,丽妃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是刚下朝吗?是要往哪里去?”
他立即整容回答:“孩儿打算去看望一下他。”说到后来那个他字,声音也低了下去。
果然,丽妃不高兴了,立即训斥他:“你真是让我失望。难道说,你还对他有父子之情吗?我告诉你,就算他养了你一场,那也是他害死的你的父亲。你休想瞒着我放过他。”
睿王不敢反驳,只是点头称是。
丽妃说完 这话,自己也是疲惫不堪,摆手让后面的宫女走上前来,对睿王说道:“也罢,既然你要去,也省了我跑一趟。让她和你一起去吧。这壶里的东西就让他喝了!”
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是睿王却似心头遭到千斤重击,震撼地抬头看着那宫女手上托盘里的物事,就好像那是一付可以催魂夺命的东西!多么可笑的讽刺啊!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局,可是真正当他来到的这一天,他依然心里难受。
他也知道自己是无法违逆母亲的,她虽然是一名女子,可是心性和意志却是坚定无比。
丽妃又对身后的五妹和颜笑道:“小五,你也一起去,看看他是不是听我的话。一定要看着狗皇帝把这壶里的东西喝下去。”
她喜欢小五,因为小五的爹、娘是从前太平社的人,看到小五让她觉得亲切,就会想起从前在太平社的那些年轻日子。
五妹高兴的答应了,只要殿下的母亲喜欢自己,一切就很好办。
睿王心里却觉得悲哀,他的母亲不信赖他,居然还要让一个外人监督他。
她对一个外人的态度都比对他的态度要好。
阳光点点洒在休整干净的道路上,初春的御花园开满了鲜花,极目四望,无边春色温暖和熙,可是他的心里却寒冷极了。
自己真的要亲手毒死那个人吗?那个从会说话开始就喊做父亲的那个人。
可是他的母亲却逼着他不得不如此做。
不,他不是他的父亲,他的父亲是那个太平社的大英雄,是被这个狗皇帝害死的。可是为什么他却觉得这个母亲口中的狗皇帝要比那个大英雄更加熟悉呢?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双所谓监视他的眼睛,一个是母亲的心腹,一个是母亲眼中的儿媳妇。
其实他根本就不想娶这个女人,至于跟着他一起去,只是为了让她不再吵闹,随口哄她的话。
现在这个女人连忙跟了上来。因为穿了平时不怎么穿的宫装,走路很不习惯。
宫装的裙摆又大又长,她走着走着,突然一下子就摔在地上。
一旁跟着的小太监看到她这笨拙的样子,捂住嘴偷笑。
睿王听到隐忍的笑声,又听到后面“哎哟”一声,皱起眉头就往后看,结果就看到五妹龇牙咧嘴的揉着自己的膝盖,瘪着嘴巴想要哭的样子。
他叹了一口气,也不能对她太冷淡啊,不然,太平社的人一定会说他过河拆桥,利用完了人就不要了,诸如此类这种怪话。而他其实并不愿意自己被这种不好的流言蜚语累及名声。
他走到她跟前,皱着眉头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看到他回头来拉她,五妹转涕为笑,急忙就着他的手跑爬来。
起来以后,她也不放开他的手,大着胆子一直牵着,偷眼看他,却见到他蹙着眉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他想什么,只要他不放开自己的手,自己也就知足了!
睿王握着五妹的手,心神却有点恍惚。
五妹的手因为常年练剑,手心有点茧,手指也干瘦有力。他心里却想起了方初晴的手,记得在端王府看到方初晴作的画,就注意到了她的手。
他记得,方初晴的手柔美皙长,而且指甲干净,没有别的装饰,看上去舒服极了。
如果握着的是她的手,那该多好啊!,恍惚间,面前又闪现出了她那张秀美绝伦的容颜。
可是他心里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幻想而已,好在她已经被端王从北胡人的手里救了出来。但愿端王能够不计较她落入敌贼的经过,能够大度的包容她,对她好。
他知道端王已经看破了他的诡计,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能够逃到哪里去,可是自己,怎么却有种很疲倦的感觉。
他警醒之后,振作精神,加快了脚步,来到了一座冷宫。
有一队侍卫在冷宫周围,为首的看到睿王前来,立即都躬身行礼。
睿王放下五妹的手,双手负到背后,看着侍卫问道:“里面还好吧,没出什么事吧?”
那侍卫连忙答道:“没事,没事!好着了,就是想见皇上一面。”
睿王唇角含笑,却有无限冷意。该死的奴才,现在就要拍他的马屁吗?他还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了!
“我进去一下。”他说了之后,就抬步走进去。
那个男人和他的女人正在庭院里。
他们身边已经没有宫人服侍。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污渍斑斑,只有五官和头发梳得齐整,从前富态的脸现在也消瘦了,皱纹比以前更多。
那个女人,也一改从前的雍容华贵,憔悴而苍老,失去了往日和熙的笑容。
看到他进来,男人睁开了眼睛,一向慈祥的脸上竟然有怜悯。是的,是对他的怜悯。
他握紧双拳,硬声说道:“我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的。知趣的话,就写个传位的遗诏给我。”
其实说这些话,真的是很难受。可是他不得不这么说,似乎这样,就可以装作自己不是罪难过的那一个。
老皇帝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对他说道:“可以。这位置我可以给你,可是,能让我见你母亲一面吗?”
他扭头不看他,尽量硬起心肠说道:“有什么可见的。你想见她,她可不想见你了!”
一旁的女人突然问他:“我的儿子呢?他在哪里?睿儿,你不要忘了,我的儿子可从没有害过你,对你一直都是当做亲兄弟的。”
“你的儿子已经待罪潜逃,如今正在追捕中,你放心,等我捉到了他,就会带他来看你们。”
听到自己的儿子没有被他捉到,曹妃稍微放了心,想了想,却涌起无限悲哀。自己一直以来为儿子谋筹,最终却都落到这个小混账的手里。
她怒指着睿王骂道:“你真是鬼迷了心窍,为了皇位,连自己的父亲都要陷害,你这样,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睿王听到这话,更加生气了,开口就说:“父亲?我的父亲是太平社的大英雄,怎么会是面前这个老朽的狗皇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