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蓦然怔在原地，整个身躯如被笼罩在寒冰当中。心口一阵阵抽痛，不自觉的就扯到了嘴角。勉力溢出一抹微笑，他在心中暗自说道：“秦枫啊秦枫，枉你自喻潇洒不拘，此会被她如此拒绝，心底很不好受吧？你的潇洒，你的不拘，都去哪里了？拿出来，用你的潇洒，用你的不拘，去跟她再说啊。”
“是么，原来只是受不起啊。那我等你受得起好了！”
“随你！”娇娘拂了拂袖，冷然的迈步，直到走到了路的尽头，都没再回头瞧过秦枫一眼。
走过去的路，剩下的路，只不过还有十来步。可这十来步的水路，对此刻的秦枫却是一种最痛苦的煎熬。嘴角挂着笑，胃里却似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自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告白，竟然只换来一句‘受不起’。石娇娘，你就真这么铁石心肠，一点软话都不会说么？我不信，我要守着、陪着、等着，等到你受得住的那一天，此生不改！
心里有了这个决定，蹒跚的脚步就找着了主心轴，踉跄迈出两步后，身形就不再左右摇摆了。稳健的走过去，他就对等着他过来的黄氏母子行了个礼。
黄氏瞄了他裤脚一眼，淡淡说道：“柏儿，秦御医既然和你相识，那你就先带他下去换身衣裳吧。穿着这一身，不是等着官差进来直接逮么。”
“是，娘！”黄柏不觉往秦枫和娇娘身上瞅了瞅，果真是有些脏了。袖口、衣领，都沾了一大层灰。看起来，倒是真像是从哪儿旮旯逃出来的。
看过后，他就要带着秦枫回屋去换衣裳。手刚搭过去，秦枫就把他的手弹开了。“秦御医，走走走，我们先去换衣裳，这位姑娘，走不了！”
秦枫的心事被黄柏戳穿，他不由尴尬的笑了起来。
黄氏的目光扫了过来。
“秦御医是对老婆子不放心吗？”
“怎么会，我怎么会对太婆不放心……”秦枫嘟囔了几句，心虚的推了黄柏一下，黄柏就笑嘻嘻的领着他往前院主屋换衣裳去了。
看着他们去远，黄氏的目光扫向了一旁站着不动的娇娘。
她走过去，打量着娇娘说道：“姑娘可是姓石？”
娇娘惊讶的抬眸：“正是。阿婆认识我？”
黄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这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娇娘正想开口问个明白。黄氏又说了。
她道：“前几年，荆家小公子曾经从我这儿买了一罐白玉豆腐回去，说是要送与一位石头庄一户姓石的人家，刚刚我又听秦御医喊你石家小姐，所以就觉着你们应该是同一个人。只是老身不明白，石头庄离这儿足有万儿八千里路，姑娘你为何只身一人来此呢？而且，还搞得如此狼狈，像是从山里出来的一样。”
娇娘暗暗咂了咂舌。原来，眼前这位花甲老人，就是那位创作出白玉豆腐的黄氏阿婆啊。有着如此显赫的身份，难怪一罐白玉豆腐都能卖上天价了。
当年，荆芥送的那一罐白玉豆腐，这些年，可是帮了她不少忙的。原来还想着，到了皇城，要怎么设法寻找那位黄氏阿婆，这下，真人就在眼前，心里真是又忧又喜。
喜的是自个终于能一睹黄氏阿婆制作白玉豆腐之绝艺，忧的却是她不知道这镇国公府，是不是真能挡住那野心勃勃的柴大人。
想到柴胡，她就又想到了她目前的处境。
目光一沉，她就说道：“黄阿婆，我是从城外五里村那儿逃出来的。我不小心瞅到了不该瞅的东西，所以才会搞得全身脏兮兮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阿婆这儿，有没有地方，可让我洗洗？”
娇娘说着，就往身上嗅了嗅。一嗅之下，就觉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难闻气味，像泔水的味道，又像是腐烂的菜叶子那股味，酸腐，难闻着呢。
“老身家中自然有供石姑娘洗漱的地方，石姑娘，请跟老身来吧。”
黄氏阿婆说着，往娇娘身上扫了扫，就带着她往前院走去。想着前院人多，应该能把娇娘伺候得舒服点。不曾想，她刚说明地点，娇娘就立在原地不动了。
“石姑娘，为何不愿随老身前去前院？前院换洗衣物一应俱全，姑娘难道是舍不得你脸上这块面纱么？”
“面纱有什么舍不得的。黄阿婆，我不随你去前院，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的。至于内中的原因是什么，请恕我不方便透与阿婆你。”
黄氏阿婆的眉头攒了起来。她若有所思的瞥了娇娘一眼，脑里突然浮现出娇娘刚才说过的那番话。她说她从五里村逃出来，她说她在五里村里瞅到了不该瞅的东西。
她到底瞅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才会让秦御医不顾安危的护着她从自家秘道逃到这儿来。这石家姑娘，怕是不小心捅到马蜂窝了吧？
五里村那儿，貌似是柴胡大人一直在负责的。她瞅到的东西，不会刚好就是从柴大人那儿瞅到的吧？
若是这样，那就能解释这石家姑娘为何不愿跟着自个去前院梳洗了。前院人多不假，但人多的坏处就是人多口杂，若是有人把石家姑娘在府邸里的事情传出去，那纵使建国公府墙再怎么厚，门再怎么牢，也是挡不住上方一张圣旨的。
“石姑娘不说，老身也知道，姑娘不想去前院，肯定是怕给老身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只是老身刚才忘记跟姑娘你说了，小儿和秦御医乃是忘年之交，小儿带了他过去梳洗，短时间内是肯定过不来的。前院有数个浴池，可供姑娘梳洗，后院却只有豆腐加工坊那儿有个简陋的浴桶，且热水还得自个烧。姑娘若不觉得委屈，那老身就带姑娘过去。”
“黄阿婆，请带我去豆腐加工坊那边。”比起浴池，她更喜欢浴桶梳洗。自个烧水梳洗，那更不在话下。刚刚搬到石头镇那个时候，可不就是这样么，自食其力。
“既然如此，姑娘就请随老身过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