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些许光线顺着窗户纸透进屋内,披撒在女子安宁的睡颜上,扶茱睁开眼,眼中困意尽去,一片清明。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理好了被子,房间已经被整理一如当初她来时的整洁。
桌子上的窝已经空了,狐狸早已不见了踪影。扶茱轻叹一声,可能是贪玩或出去觅食了,也罢,反正她是不准备带上这只狐狸的。
对着铜镜将发丝简单地盘起,梳洗完毕后,扶茱背起桌上早已备好的包裹,悄悄地合上了房门。
院子里的泥土被露水浸透略有湿意,踩在脚下柔软又毫无声响。
黎明的空气清新怡人,她却再没心思欣赏美景,脚步停在院门前,雪白的衣角被一路的青草沾湿,也视若无睹,一双眼望着暗红的大门久久失神。
推开这扇门,她就无路可退。
此次下界太过冒险,她作为一只生活在野外的走兽对人界的一切都不甚了解,而羽莹叶更是在遥远的北冥深处。
那么大的一片深海,要她如何去寻一片小小的叶子?羽莹叶生长于水底,可她自从离开了草原上的那条河,就又变成了不识水性的旱鸭子,在水下呼吸都成问题。
花惜都没能拿到的东西,她去,得到的几率又有多大呢。
可不去——她不能不去。
就算是为了……又是为了什么呢?
一件没有必要做的事,她竟做得心甘情愿。
素白的掌心抚上粗糙的门板,扶茱转头瞥了一眼沧玦房间的方向,扭头毅然地推开门,大步向前,毫不留恋。
院内,房屋尽头的一扇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沧玦虚弱地倚靠着门,远望着那抹慢慢消失在天际的白色身影,眸色微闪,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扣着门框最终还是无力地松开,长睫细细密密地垂下,掩去眸中的寂寥。
许是院里的冷风灌进了衣袖,他好看的眉头忽而一皱,捂着嘴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声声努力压抑的咳嗽在安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晰,单薄的身子仅着中衣,一下一下微微颤动着。
沧玦隐忍地抓着门,光洁的额头上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几缕发丝自耳畔滑下。良久,咳嗽声渐渐弱了下去,他缓缓直起身,伸手抹去嘴边鲜红的痕迹,自嘲似的一笑。
他的身子又何曾几时是这样的残破。
扶茱背着鼓鼓的行囊,顺着来时的路下山,一路畅通无阻。
细细算来,沧玦已经受了整整十九日的天刑,还有一个月。她只要在这一个月内找到羽莹叶交给花惜,这件事就神不知鬼不觉。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三十年的光阴,足矣。
她不会腾云驾雾之术,这千万里的路程也只有像常人一般走路乘车了。
山路泥泞蜿蜒,起初还能看见点点绿色,越往下走就越是寒凉,到了最后居然一地全是腐败的落叶,一层层堆积在地上,口中呼出的气都凝成了白色。她这一路,是看遍了四季的景色啊。
寒风凛冽,原来人界已是初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