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说话从来是说一不二的,所以既然他都已经作出了决定,苏秦也只好听命。
最后,在向鬼谷子稽颡三次后苏秦便准备下山了,于这个时候,鬼谷子将其时常拿在手中的《阴符经》一书交给了苏秦作为临别赠礼。苏秦接过书,再次向鬼谷子表达了谢意,然后就离开了云梦薮。
云梦薮是虚无飘渺的,在这里没有竞争,一切都美得令人神往,在这样的环境里呆惯了,突然要让他去适应外面那个世界,即使现在的苏秦就能力而言已经达到了不亚于张仪的水平,鬼谷子从他的背影中也只看到了坎坷,而谈不上丰功伟业。
离开云梦薮后,在城镇中走了一圈,吃了点东西后,曾经的记忆便又唤醒了苏秦。在这个热闹的世界里,有人穷,有人富,有人天生丽质,有人生来丑恶,而他苏秦则必须要成为这个世界的无冕之王。君权神授?错了,这件事情得由他苏秦说了算。
于路边的小馆子里吃饱喝足后,苏秦估算了一下路费,觉得他手里的钱还可以去秦国一趟,于是便将包裹往肩上一搭,拎着壶小酒就找秦惠文王去了。
在苏秦看来,目前的秦国其国力虽然还比不上齐国,但处在上升趋势中,且远比齐国明显。另外,仿佛天佑秦国般,历史上秦的国君几乎是没有昏君的,其政策保持着高度的连贯性。即使是当今的秦惠文王,他虽然在刚上任时出于泄愤而杀了与之有仇的商鞅,却并没有因此而废黜商鞅的法令,所以著名的商鞅变法才得以维续至今,秦国也因此而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至于山东六国的君主,则真不知道该说他们是充满个性好呢,还是幼稚好呢,反正他们只要一上台就会想着干一些标新立异的事情出来,有的时候这虽然会收到奇效,而更多的时候人们看到的就只有混乱。
秦国的战略是清晰明了的,他每向前走一步,你都能看到他离统一天下又近了一步,而山东六国则显得有些反复无常,经常被一些片面的东西吸引走了其全部的注意力。正如春秋时代的霸主那样,山东六国会为了争夺一时的影响力而致最终的王业于不顾,这在战国时代当然是不合时宜的。耗费了大量的资源却没能得到与之成正比的收益,就只是摆了副架子出来表示老子天下第一,但实际上却什么也做不到。这样一比较下来,从长远来看秦自然是要优于山东六国的,所以苏秦一出云梦薮就打算到秦国,而不是到山东去建功立业也就不足为奇了。
没过多久,苏秦就跟着个商队,搭着他们的马车来到了秦都咸阳。
秦国在最初虽然被认为是处在华夏文明圈以外的国家,然而时至惠文王这个年代,在通过努力学习后,秦实际上已经非常华夏化了。独自走在咸阳的街上,苏秦基本上感受不到什么异域情调,除了秦国的富人比较喜欢穿戴一些黄金饰品而外。
秦国以及就处在其境内的巴蜀,这些地区的人是非常重视黄金的,这与当时的山东存在着明显得文化上的差异。
当然除开黄金被广泛使用而外,苏秦也注意到秦国的人是行色匆匆的,在高效得政府管制之下,在咸阳城里几乎看不到无所事事的人,这和治理得较为松散的山东六国比较起来也算是其的一个特点,换言之就是秦是非常高效的国家。
在随便逛了一圈后,苏秦便找了家旅馆寄宿了下来并琢磨起他该如何去求见秦惠文王。而这件事情其实不难解决,只要他愿意,咸阳城里其实就有这么一个大人物可以随时拉扯他一把,帮他见上秦惠文王。
武信君张仪在秦国是丞相,在鬼谷子门下也就只是苏秦的师兄,师弟找师兄办点事,武信君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所以如此这般琢磨了一番之后,人生地不熟的苏秦便将旅馆老板叫到了面前,问他相府该怎么走。老板一五一十得给苏秦指了路,而后反问苏秦道:“在我这里问路的人很多,问相府该怎么走的则至今为止也就只有先生,敢问先生何故欲见相国?”
苏秦闻言,遂答道:“武信君与我师出同门,故希望他能帮我介绍一下,从而使秦也能够于秦王面前毕陈其说,以稍稍谋个爵禄,而尽其所学。”
对此,老板不得不摆出本地人的架势奉劝苏秦道:“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先生虽然很了解秦国的样子,却似乎并不清楚相国目前的处境。吾王及相国都已是垂暮之年,不如先生这般年青,向使千秋万载之后,太子即位,相国以自顾且犹不暇,又哪有什么闲工夫来照顾先生呢?武信君于秦国内,其权势之重可谓一手遮天,这与当年孝公时期的商君有得一比。至于太子即位以后,武信君还会不会像吾王刚上任时那会儿的商君,这个就谁都说不清楚了。”
张仪与太子荡的关系并不好,这在秦国不算是秘密,且秦惠文王年事已高,谁都搞不清楚千秋万载的最后一年会不会就是今年,而如果太子即将为王的话,还去抱张仪这条大腿肯定是不合时宜的,所以老板才会想要奉劝苏秦,让他最好是打消这个念头。
不过就算老板这么说了,苏秦还是执意道:“如事不协,亦命之不济耳。至于人事,姑勉由之是所愿也。”
即使命运不好也要尽全力去把自己能做的事情都做了,这就是苏秦的回答,所以接下来老板也无话可说,只好起手作揖,祝苏秦一切顺利了。
苏秦在告别旅馆老板后,便径直去找张仪去了。
当时,张仪正在府中品茶小憩,听说苏秦求见,也不加细想,就让人放他进来了。
苏秦与张仪,说起来就像是鬼谷子门下的清风明月,但这两位仙僮在此之前却还从未见过一面,所以二人对彼此便难免抱有些许好奇之意。
趁着相互寒暄之际,苏秦打量了一下张仪,尽管已经有五十几岁了,但张仪却还是显得相当年青,换句话说就是他这辈子就没怎么操心过。虽然在年青的时候张仪也很贫穷,也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但就算在最困难的时期,张仪也可以用笑容去面对别人的诬陷,甚至鞭挞,就这方面而言,苏秦是自愧不如的,他没有张仪那么乐观。
至于张仪,他对于苏秦的印象也是一眼就铭刻在了心里,就算苏秦确实是站在他面前的,但那种若即若离,似幻似真的感觉却经常搞得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也就是说他搞不清楚苏秦到底在想些什么,对于一名纵横家来说,这还真的是颇具讽刺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