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箭上有块白布条,公仪珩已经将白布条取下来,将火箭扔进了池子。
“不愧是本宫主的徒弟,这一箭,普天之下能截住的不会超过五个人,不过这才只是开始,若是有本事,便顺着地图来见本宫主吧,还有谁不怕死的,本宫主在神峰山中等着。”
龙傲天的声音骤然响起,公仪珩看着手中的地图,便正是眼前神峰山,原来那池子果真是去到神峰山后的必经之路,池子下面有个泉眼,便是从泉眼那里去到神峰山后,神峰山后,便是龙傲天的藏身之地。
公仪珩紧捏着那白布条,略一思索,便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一个人去救浅浅就够了。”
李严正要说话,苏誉之已经先道:“龙傲天的武功高出你我很多,就算我们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他,你一个人去,必死无疑。”
李严也道:“王上,苏太傅说的是,王上不能冒这个险。”
公仪珩平静道:“眼下这是救浅浅的唯一办法,本王必须去。”
李严跪地,一腔忠肝义胆,“王上不可!王上安危系着南唐万民,臣不能眼看着王上冒险。”
李严只说冒险,没说找死,已经是给公仪珩面子了。
公仪珩却摇了摇头,“本王知道,但叫本王不去,万死不能。”
“王上!”李严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跪在地上。
苏誉之走到公仪珩身边,“这个时候你想逞英雄,公仪珩,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公平竞争吗?所以现在我也要跟着去,不需要你的允许。”
李严便也道:“臣也跟着王上去。”
十三月一直站在一边没说话,因为她压根就没有想过公仪珩能摔得掉她,她是出名的狗皮膏药,而且她最熟悉公仪珩的味道,不管公仪珩在哪里她都能第一时间找到。
公仪珩深吸了口气,“你们这又是何苦?”
苏誉之倒很坦然,“我只是不想输在起跑线上而已。”
公仪珩摇头苦笑一声,“我只见过抢着要钱要活,倒没见过抢着去送死的。”
苏誉之故意笑起来,“晦气!谁说这是去送死了?你这是典型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懒得和你啰嗦了。”
公仪珩便看着李严,“若本王叫你现在去找赵将军,令他领兵来此,你去不去?”
李严坚定摇头:“不去,若是传令,他们三人足够。”
公仪珩只好叹气:“也罢,反正也赶不走,你便跟着我去吧,不过不要总是护着我,总要想想自己。”
李严点头,“臣知道。”
公仪珩拍了拍李严肩头:“让他们去给赵子宽传令,领兵三千来此,若明日天亮我们还没有出来,就叫他炸了这里。”
李严惊呼:“王上的意思……”
公仪珩道:“这是最坏的打算。”
苏誉之已经往外挪了七八步,这会儿听到李严奇怪的声音又迅速的挪了回来,“你们在说啥?”
李严便转身与那三人手语,公仪珩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这几个人是不会说话的。
公仪珩拉开与苏誉之的距离,“没什么。”
苏誉之狐疑的看着两人,“我不信。”
公仪珩打算不再理苏誉之,因为这枚奇葩很可能继续问很多无聊的问题,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池子,看了片刻,问李严:“夜明珠还有几颗?”
李严回道:“五颗。”
李严办事谨慎,本来五个熟悉水性的水手每人一颗便也只要五颗夜明珠,但李严向来做事谨慎,所以他多带了两颗以防万一,刚才死了的两人身上夜明珠都不在了,如果李严只是带了五颗夜明珠,他们现在四个人便就不够了。
公仪珩道:“将夜明珠都拿出来,我们先研究下地图。”
将才打斗起得突然,那袋子虽然不在李严手上,还好只是掉在地上,李严将那袋子捡起来,拿出五颗夜明珠,周围顿时便亮了起来。
公仪珩将那简易的地图拿出来铺在地上,四人便围着地图看起来。
公仪珩指着地图道:“按地图上标示,以这池子的深度,我们最少也要闭气半炷香的功夫,若是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不要勉强。”
苏誉之他们三个一脸没问题的样子,公仪珩又只好继续道:“通过泉眼,我们便能到达神峰山后面,按地图上的标示,神峰山后面就是那块空地,空地再往前就是悬崖,我们一进入神峰山后面,便没有可以藏身之处,想必后面凶险万分,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苏誉之听着就有点不耐烦了,“行了,地图我们都会看,就别废话了,先下去再说。”
十三月也点头,“就是,公子每次都罗里吧嗦的,比老太婆还啰嗦。”
李严倒算是客气,什么都没有说,这是他追随一生的主子,虽然他心里仍然觉得公仪珩现在做这件事很冒险,但是他没有理由去阻止。
公仪珩便长吁了一口气,“那好,我们现在就出发。”
苏誉之便第一个拿了颗夜明珠当做照明,扑通一声就跳下池子了,十三月也是个急性子,跟着拿了夜明珠也跳了下去,李严倒时刻记着公仪珩是主子,将夜明珠拿了递给公仪珩:“虽然臣知道这句话很啰嗦,但是臣还是要说。”
公仪珩轻轻摇了摇头,“本王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天下间什么都可以算计,却惟独人心不能算计,本王无悔。”
李严便无语了,到最后只好道:“王上珍重。”
公仪珩笑了笑,拍了拍李严的肩头:“等此事结束,若你能活着出去,便离开长乐镇回大理寺去,江少卿现在思春,没有心思办公。”
李严道:“上次他和轻臣一同来的,我便看得出来,如今轻臣待他,已经不同。”
公仪珩深吸口气,不知道是感慨还是什么,只是轻声道:“轻臣再怎么样也只是个凡人,七情六欲又怎么可能断得干净,他从前也不是一味的不待见江少卿,只是他也该是有自己的苦衷吧。”
李严便不再说话了,其实这世上谁活着,不曾有自己的苦衷。
夜风轻拂,公仪珩举目望了望,或许,这是他在这世上见到的最后一个也晚了吧,只可惜,今夜没有月亮,这样死了,也觉得不浪漫,不过也没关系了,至少在死之前,还能再见到那人一面,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水下的世界是浑浊的,时间过得特别的慢,尤其是公仪珩这种平时养尊处优的人,所以他在水下那半柱香的功夫觉得很难受,不过再难受也没有办法,这是必经之路。
穿过泉眼,前面便豁然开朗起来,公仪珩如枚利箭一样冲出水面,猛吸了几大口新鲜空气,这才猛地打了个喷嚏。
虽然说已经初春,可这大晚上的在水下待这么久,谁都会受不了的。
公仪珩一边哆嗦,一边环顾四周,神峰山的后面,果然是别有洞天,四处悬崖峭壁,不过这空地上倒是四处都挂着灯笼,所以周围物象都很清晰。
四个黑衣蒙面人手里抱着衣物,此刻正站在他们面前。
苏誉之看样子是想那四个人交涉,不过那四个人像哑巴似的都不说话,直到见了公仪珩,这才冷声道:“宫主吩咐,衣物给你们换上。”
苏誉之一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马就从一个人手里拿了衣物就开始换,十三月拿了衣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毕竟是个女儿家,这个时候总不免是要害羞的。
“更衣室在那边。”其中一个黑衣人声音依旧硬邦邦的说道。
十三月便抱着衣服跑过去了,公仪珩和李严也抱了衣服过去了,苏誉之的手就僵在了半空,最后有点脸红的道:“你们怎么不早说,真是的。”
那四个人继续不说话装哑巴,苏誉之顿时觉得没意思,冷风吹过来打了个哆嗦,抱着衣服就跑了。
等他们换好衣服出来,其中一个黑衣人道,“宫主吩咐,四位熏香之后便可以去见宫主了。”
苏誉之当时就不爽道:“喂,我说,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是来打群架的!”
那四人却只顾自己的往前走,公仪珩便先跟了上去,他怎么倒忘记了,他这个师父有这么个怪癖,就是轻易不见人,见人之前必定要人熏香,好像这样才算是尊重他似的。
所以四个人里唯独公仪珩见怪不怪,连李严都觉得龙傲天这癖好真是有点独特,不过公仪珩已经跟着走了,他们也只好跟上去。
跟着那四个黑衣人,他们穿过一架小桥,便到了竹楼。
其中一个黑衣人便道:“宫主就在前面。”
黑衣人说完便退了下去,公仪珩抖抖衣摆,深吸口气便走进了竹楼。
竹楼很精致,所有细节处都做得一丝不苟,找不到任何瑕疵,这便是龙傲天的风格,任何事都容不得半点瑕疵,他要尽善尽美,稍有一点瑕疵便就会被丢弃,不止对物如此,他待人也是一样,如同七年前将他逐出玄宫。
短短几步路,公仪珩却骤然想起很多往事,那些被他刻意忘却不想提起来的往事。
竹楼里,龙傲天在喝水,他从来不喝酒,酒只会令人醉,他要的不是醉,是醒。
卿浅浅坐在他对面,神色还算正常,龙傲天看她一眼,“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现在答应嫁给我,我可以放过公仪珩。”
“她不会答应你。”公仪珩一边走进竹楼,一边道:“我还没死,所以她不会改嫁。”
有那么一瞬间,卿浅浅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没有想过,日思夜想的人,竟然会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几乎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可是他却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卿浅浅不由自主的就站了起来,就像那种老旧电影里的慢镜头。
龙傲天不紧不慢的喝着杯子里的水,淡淡道:“那你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