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轻臣一直患病,思虑过重,心脉不齐,夙兴夜寐,早已经撑不下去,是容瑛一直在用药维系他的命,所以容瑛曾在轻侯居住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便是萧轻臣病症最严重的时候,也就是那时候,他划清与江骁之间的界限,江骁至此,便再也没有来过轻侯居。
萧轻臣脸上带笑,朝容瑛走过去,“我去百花楼接你,你却不在,想不到竟比我快一步到了这里。”
容瑛道:“这么冷的天,你何苦自己走路,你身体不好,该避这风雪。”
萧轻臣在门口拍落身上的积雪,“怎么不去屋里等我?暖和一些。”
容瑛道:“我本来在屋里煮茶等你,听到外面有声音才出来的。”
萧轻臣哦了一声,“那我们进去吧。”
两人进了屋,关了门,回了内堂,容瑛给萧轻臣倒了杯热茶,道:“我刚才见柜子里的药不对数,你没有按时吃?”
萧轻臣捧着热茶,笑道:“你该知道我这病,何苦呢。”
容瑛叹气,“这次我一定要来南唐,便是给你带了一味药来,这药是我才从咸俊山找到的,加了这味药,你的病便能大好了。”
萧轻臣手微微一抖,纵使是冷淡如他,眸中也是一层欣喜,“你说的当真?”
容瑛道:“我何时骗过你?”
萧轻臣道:“多谢。”
容瑛指了指一旁放着的一个箱子,“这里面的药便是我重新为你调配的,连服三个月,便能治好你的病症,所以我要在这里住三个月,亲自熬药,亲自见到你把药喝下去。”
“如此,有劳。”
“娘亲,你穿成这样是要做什么?”卿小安睡眼朦胧的揉着眼睛,看着娘亲穿得像个粽子不由好奇的问道。
卿浅浅一边卖力的拾掇身上的衣服,一边对卿小安道:“娘亲要出门啊,小安你乖乖睡觉,等娘亲回来。”
卿小安大约是没睡醒,也没有问他娘亲要去哪里,果然乖乖的又躺下睡了,卿浅浅便轻手轻脚的摸出门,瞧了瞧四下无人,便纵身一跃上了房顶。
卿浅浅轻功了得,吸入了血蟾之后轻功更是大增,所以她便直接从房顶上飞,她要去百花楼,一为看帅哥,二为叙旧。
百花楼屋顶上,苏誉之仍然在喝酒,房顶上放了两个厚厚的蒲团,勉强能遮住积雪,没那么冷,卿浅浅看见苏誉之,气不打一出来,“风骚怪你死这儿做什么?”
苏誉之挑挑眉:“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
卿浅浅气鼓鼓的道:“你没觉得你杵在这儿,我的出场就不惊艳了?”
卿浅浅还是卿浅浅,蛮不讲理,毫无章法,不过苏誉之就笑了,“那你说要怎么办?”
卿浅浅哼一声,在一边的蒲团上坐下来,“赔钱。”
苏誉之笑着,“那不知姑娘觉得多少钱合适?”
卿浅浅瞄他一眼,语气仍旧不爽,“你这样的,起码要给我一万两银子。”
“我要是不给你就揍我?”
“必须。”
苏誉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这是一万两,就知道你一来就会跟我要钱。”
卿浅浅毫不客气的收了银票,“哼,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苏誉之便将酒递给卿浅浅,道:“三十年陈酿竹叶青,加上这个给你赔罪,可好?”
卿浅浅自打在王宫里,公仪珩就不准她喝酒了,所以这会子见了酒立马就豪饮了一大口,“好酒!”
苏誉之心疼,“这可是江少卿家的独家配方,照你这样牛饮,真是可惜。”
卿浅浅也觉着这酒的味道和一般的竹叶青不同,有股淡淡的桂花香味,便问道:“这里面可是加了桂花?”
苏誉之诧异道:“你怎么知道?”
卿浅浅得意道:“这酒里头的事,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苏誉之咋舌,“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染坊了?”
卿浅浅一巴掌拍过去,拍到苏誉之脑门,“你敢再说一遍试试。”
苏誉之哼一声,夺了酒过去喝了一大口,“你还是一点没变。”
“我为什么要变?”
“也是。”
“也是什么?”
“没什么。”
“哼,老实交代!”
“真的没什么啊,真的。”
“哼。”
过了片刻,卿浅浅望着夜空里的鹅毛大雪,沉声开口:“喂,风骚怪。”
“嗯。”
“你回永安城的时候,去看过沈凉没?”
“去过。”
“他,怎么样?”
“我去见他时,他很好,气色比从前好了不少,还同我喝酒,他已经很多年没喝过酒了,那天却要与我大醉,你问这个做什么?”
卿浅浅脸色有点白,却只是垂头,道:“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
“我还去了趟卿家,卿家一切都好。”
“我大哥呢?”
“他也很好,整日研习兵法布阵,精神比从前好了很多。”
如此问了一遍,卿浅浅稍觉安心,只是想起沈凉,不由多了几分伤感,她是知道的,沈凉当日与苏誉之喝酒大醉,便是在与苏誉之诀别,可惜苏誉之这个傻子,竟然看不出来,不过这样也好,有时候人简单一点活着,也不会那么痛苦。
“你和小安呢,过得还好吧。”
“嗯,我们过得很好。”
有句话叫做,你过得不好,我会难过,你过得好,我也会失落。
苏誉之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喝酒。
接下来两人的对话便有些不着边际了,总之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用想这也讲有不有道理,又对不对,好像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比去在意,他们都是自由的。
这日雪雾初霁,便是公仪珩邀约的日子,公仪珩下令,页城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页城中一片冰天雪地,除却巡逻的士兵,连一个百姓都看不见,而百花楼里却是一片祥和。
公仪珩所下帖子三十五张,便是有三十五个人来南唐,住进百花楼,只等这一日。
三十五个人俱在大厅,耐心等待着公仪珩的出现。
这样的盛世场面,卿浅浅绝对不会错过,所以她照旧女扮男装穿了身很倜傥的墨色长袍出门,公仪珩也知道她好热闹,要她不去比杀了她还难受,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何况虽然百花楼今日凶险,但他却是有十足把握不会出大乱子。
所以卿浅浅乔装打扮而来,混入人堆中,缩在一边角落里喝酒。
今次来南唐的都是大永朝有声望的人,所以卿浅浅缩在角落里眼睛就开始四处乱瞟,人堆里倒是有几个谈笑风生的儒雅公子,卿浅浅心想一会儿一定要上去认识认识,不过这想法在下一秒,就彻底的从她脑子里清除。
因为她见到了一个她极害怕见到的人,二楼厢房里,此刻正灼灼盯着她的人……龙傲天!那个男人来去自如,如鬼魅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想逃,像一年前那样不顾一切的逃,可是她根本连脚都挪不开一步。
龙傲天在笑,嗜血唯美的笑容,却让卿浅浅心中遍生寒意,那样可怕的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卿浅浅从座位上慢慢站起来,从离她最近的那扇门跑了出去,她不敢回头,害怕一回头便见到那个可怕的男人。
她跑了很久,却突然听到头顶上一道冰冷的声音砸下来,“为什么要逃?”
卿浅浅后背一个冷颤,蓦然停下来,只见龙傲天一身雪白狐裘站在她前面,面无表情,却足以让卿浅浅心惊胆寒。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卿浅浅脸色苍白,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你想逃,可是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
他走上前,吻住她颤抖的唇,眼底全是戏谑,一切,都掌控在他的手中,她看着这些人如小丑般表演,他玩够了,不想再玩了。
龙傲天突然消失,就像没有来过一样,卿浅浅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她想逃,逃到那个男人找不到地方。
可是苍茫雪地间,她却连挪动一下都很困难。
怎么会,再次和那个男人遇见?
卿浅浅忽然离场,自然有人向公仪珩禀报,公仪珩闻讯便立即赶了过来,见卿浅浅一人站在雪地里,不由上前握住她冰冷的手,“外面这么冷,怎么跑出来了?”
卿浅浅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公仪珩的手,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公仪珩皱了皱眉,将她拉进怀里,却是什么都没有再说。
百花楼。
再次回到百花楼,卿浅浅下意识的看向二楼那间厢房,那厢房之中却是什么都没有,所有人都在底层大厅。
公仪珩便叫人去把安如雪请了出来,安如雪依旧是一身火红衣衫,这么冷的天,她倒仍旧穿得很凉快,台下众人见了美女,还是穿得这么少的美女,不由纷纷将目光落到了台上。
安如雪含笑,先是拜了一拜,“诸位爷,如雪这厢有礼了。”
四大家族的人坐的最靠前一桌,大家也唯四大家族的马首是瞻,所以这时候容恒便先开口,道:“不知姑娘邀我等来此,所为何事?”
安如雪便笑道:“不瞒诸位,此次确实是我托王上邀请诸位来南唐,只因如雪手中有一件宝贝想出手,在座诸位都是南唐有头有脸的人物,想必应该出得起价来买此物。”
众人闻言便私下议论起来,却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值得安如雪如此大费周章的安排这样一出戏。
容恒便道:“不知姑娘出手的是何物?”
安如雪一笑,“容公子不要心急,宝物很快便会呈上。”
卿浅浅再回到百花楼,刚才也注意到二楼那间厢房里没有人,现在又听到有宝物,这刻便集中精神在宝物上头,公仪珩见她如此,也稍放心了。
安如雪便拍了拍手,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便捧了一个黄绸布包裹四四方方的盒子上来,安如雪接了盒子,放在台子中央的桌子上,“诸位爷,这便是我今天要拍卖的宝物,诸位爷看仔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