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说完,径直抱拳退了下去。
卿浅浅这会子有点摇不起折扇了,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这银子都不灵了,真是作孽啊。
卿浅浅望了眼里面攒动的人头,折扇敲头,半晌,随手抓了一个小厮,“你们楼上总该还有厢房吧?”
小厮点头:“这位爷你跟我来。”
卿浅浅心下总算宽慰,至少还有厢房嘛,不用去跟那些财大气粗的胖子挤了,不过卿浅浅不知道的是,楼上厢房已经叫到两万两银子一间,她能如此顺利的要到一间,还是事先就已经准备好的绝对的观赏俱佳的位置,是人家安如雪早就安排好了的。
所以小厮引着卿浅浅去了二楼厢房之后,好就好肉的招待了一番,这就退下去向安如雪禀报,事情已经安排妥当。
于是安如雪对镜贴花黄,又细致妆容了一番,这才吩咐下去,她要准备开始见客了。
百花楼今夜有些不寻常,不寻常是因为人多,还都是页城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富即贵,这些人都怀着一个目的,就是来竞价,竞的正是百花楼的第一头牌,安如雪。
价高者得,是古往今来竞价的一个衡量,可是安如雪却是与众不同,不同之处就在于,她不只是要竞价,还得要具备另外两个条件,至于什么条件,这要看她的心情,可能很难,也可能很简单。
所以页城的有钱人土财主全都带着银票蜂拥而至,就算不能竞得安如雪,也是要去一睹美人容颜,可谓是前赴后继死而无憾啊。
百花楼一共三楼,卿浅浅的位置在二楼,楼上所有厢房都开着窗,大家殷殷目光都望着大厅中央搭的舞台,不过卿浅浅注意到,她正对面的厢房没有开窗,只隐约看到厢房里坐着个身形修长的公子,卿浅浅倚窗喝酒,在没有见到美人之前,就先看对面的公子了。
没有美人相伴,独自喝酒无甚意思,卿浅浅摇着折扇无聊,估摸着那位安如雪什么时候能出现。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个打扮得十分艳丽的女人走上了舞台,女人徐亮半老,年轻时候该是个美女,只可惜容颜已老,加上脸上的妆容,看着实在是有些令人不舒服。
那女人便是百花楼的老鸨,人称十娘,年轻时也是名动四方的美人,是百花楼的头牌,如今做了百花楼的老板,也算得上是从一而终。
十娘一脸笑容:“各位爷静静,如雪姑娘下来了。”
十娘话音刚落,只见一袭火红衣衫从天而将,轻纱掩面,如谪仙般降落在舞台中央,顿时在场众人瞪眼张大嘴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舞台中央的美人看。
有女倾城兮,天下无双!
卿浅浅也看得双眼发直,果真是绝色美女啊,细眉如柳,双眼似潭,虽然轻纱掩面却足以惊为天人,难怪这页城的男人都为她倾心,她这个女人见着都快把持不住了,不知道公仪珩见了,会不会心动?
卿浅浅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却又很快就抛之脑后了,别人她不敢说,公仪珩她还是相信的,这叫坦诚。
楼下这时已经呼喊声一片了,卿浅浅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卿浅浅,不知道是她错觉还是怎么,她觉得,有那么片刻,那位安如雪的眼睛,在看她。
十娘道:“诸位大爷安静,如雪姑娘的第一个条件是……”
十娘故意拉长音调,楼下无数眼睛赤裸裸的含着欲望看着安如雪,卿浅浅甚至还听到了吞口水的声音。
“身价百万黄金以下者,请自行离开。”十娘环顾四周,一句话尘埃落地。
台下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身价百万,还是要求黄金,页城里有钱人虽多,但是符合这个条件的,却并不多,屈指可数。
场下一片扼腕叹息之声,有的人倒自觉的立场了,有的却死赖着不走,还出言不逊,十娘也不是易对付的,叫手下小厮将人架了出去。
如此一来,最后场下基本没什么人了,楼上厢房里也请走不少,最后所有人都被调整到二楼,包括卿浅浅在内,一共剩下七个人,卿浅浅初到页城,所以除她以为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对面厢房那位很有脾气的公子,到现在还是没有开窗。
安如雪适才解下轻纱,对十娘淡淡点了点头,十娘会意,径直退了下去。
安如雪在舞台上拜了一拜,“诸位公子都是贵客,如雪刚才唐突了。”
“不唐突,不唐突,如雪姑娘蕙质兰心,如此一来,少了那些财大气粗的俗人在此,反倒清静了耳根子,照我说,是他们唐突了如雪姑娘才是。”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厢房的一位长得好看的少年郎抱拳笑道。
安如雪眼神望过去,“多谢段公子体谅。”
那少年郎微微讶异,道:“如雪姑娘认识我?”
安如雪浅浅一笑:“南唐首富,段子明段公子,谁人不识?”
卿浅浅倒有些好奇,看着那段子明。
南唐首富段子明约莫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浅紫长袍,头戴紫金冠,腰系金丝带,腰间挂了块价值连城的美玉,手中的折扇也不是等闲之物,扇坠更是价值万金,光是他这一身行头,就已经价值不菲。
段家往上数五代都是商人,家底本来殷实,段子明七岁就开始经商,从来都没有蚀本,段家的生意在段子明手上,可谓是如日中天,段子明二十三岁,便成为南唐最有钱的人。
那段子明不好意思的挠头,丝毫没有觉得像个精于经营的商人,“如雪姑娘过誉了,子明不过是运气好些,才积累如此多的财富罢了。”
要是只凭运气就能成为南唐的首富,那他的运气也太好了些!
不过能留在这里的人,都知道这是人家客套的话,当不得真,所以也没有人吱声,安如雪点了点头,不再看着段子明了,目光投向第二间厢房:“想不到,萧公子你也来了。”
第二间厢房,乃页城第一策士萧轻臣,萧轻臣算不上很有钱,可谋算无价,是以他能留下来。萧轻臣这刻微微颔首,雍容华贵尽显无疑,“姑娘谬赞。”
安如雪目光又移开,至第三间厢房,“江少卿,别来无恙。”
大理寺少卿江骁,自任少卿以来,屡破奇案,不管什么样棘手的案子,到他手上没有破不了的,大理寺也开创了几百年来从无冤狱的奇迹。
江骁为人儒雅低调,不喜热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躲在自己书房里研究案卷,有时候就算是国侯亲自宴请他都不会去,如今江骁能来百花楼,倒真是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迹,而且听安如雪话中的意思,这江骁,倒不是第一次来。
楼上江骁淡淡点头:“如雪姑娘,别来无恙。”
安如雪目光便落到卿浅浅身上,有些探寻的意思,“这位公子看着面生,想必是第一次来,如雪冒昧,请问公子贵姓?”
卿浅浅早已想好一套说辞,遂正经八百的抱拳,道:“在下容锦,京城人士,表兄容恒,乃是大永朝首富。”
首先容恒很有钱,其词冒充容恒的远亲一定不会惹人怀疑的,而且她在永安城的时候也做了功课,对容家还算是了解的,只要不是太涉及容家隐秘问题,她都能对答如流不会穿帮的。
众人一听卿浅浅自报家门,全都看着她,卿浅浅还算淡定,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妥,安如雪道:“原来是容公子,失敬。”
卿浅浅笑道:“姑娘客气,容锦游历至此,听闻姑娘容貌无双,便来凑个热闹,姑娘莫要觉得在下唐突了才是。”
安如雪浅笑道:“容公子过誉了,天下谁人不知,永安城卿家小女卿浅浅,才是天下第一美人,容貌无双,如雪不过是一介红尘女子,哪里担得起公子如此美誉。”
听人夸自己,卿浅浅心里美滋滋的,有点飘飘然,面上却是如常镇定,含笑道:“姑娘太过自谦了,昔日容锦在永安城见过卿家小姐,相比之下,容锦倒更觉得姑娘多了几分仙人的气质。”
安如雪捂唇轻笑:“容公子向来如此哄人的吗?”
卿浅浅摇头,“非也,容锦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安如雪便道谢:“公子过奖了。”
卿浅浅抱拳,脸带笑意,打算继续看戏,前面三个已经大有来头,这后面的,必定比前面的更厉害。
卿浅浅凝神,那厢安如雪已经将目光转移到别处,对她旁边那扇窗的主人拜了一拜:“一骑轻侯,战神赵子宽赵将军,受如雪一拜,谢将军佑我南唐安宁。”
一骑轻侯,战神赵子宽,乃是南唐最为著名的将军,赵子宽不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且是个儒将,不认识赵子宽的人,倒更觉得赵子宽像个文臣,战神赵子宽有个臭毛病,就是爱演落魄书生的戏码,平日喜欢流连青楼楚馆,没个正形,除了打仗,赵子宽十有八九是在醉中,就连南唐国侯到了,他依旧喝他的酒。
赵子宽,酸,比秀才还酸。
此刻赵子宽醉醺醺的哈哈大笑:“姑娘好,好眼力啊,竟然识得在下,在下真是,是受宠若惊啊。”
赵子宽平素就是个烂酒鬼,不但爱喝酒,还爱赊账,页城青楼楚馆见着赵子宽就很头疼,因为赵子宽好歹是个将军,虽然是个不给钱的将军,但是也不能贸然得罪。
安如雪微笑,道:“赵将军威名,如雪怎会不识?将军为国为民,如雪十分钦佩。”
赵子宽放声大笑起来,“为国为民?姑娘真是,折煞赵某了。”
安如雪微笑不语,目光已经移到下一间厢房,只见那厢房中坐着一个四十几岁的男人,下巴上留着胡子,倒不像是个会常来烟花之地的人,男人摸着胡须,含笑道:“姑娘可认得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