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神岛,五岛如山,北面寒冰岛,形如雪山。
雪山之巅,蝼蛄匿迹,星芷无影,唯有琴音悠悠飘出。
曲调优美而另类,仿佛鼓琴者只是自娱自乐,孤芳自赏。
虽极少有人能够领略其中意境,但毕竟还是有的,比如狄升,也比如隋唐。
他们很可能是这个世上最了解她的两个人,尽管都很少有机会目睹其真容。
而现在,这个女人的视线里似乎并没有他们,只有天边极目之处,那不可捉摸的存在。
可他们却一直在听,一直对坐于雪中,不移动,不说话,只是喝酒。
喝酒当然可以驱寒,驱寒却从来不是他们喝酒的目的。
剑界中,喝酒历来被视作一种大众行为,无论男女,亦或老少,也无论炎炎夏日,还是冰天雪地。
但无论何时,他们都不会给紫衣姑娘倒满一杯酒,然后自己先干为敬。
他们知道,这个女人从不喝酒,只喝水,尤其是自然状态下的冰水。
忽然间,琴声戛然而止。
二人随之怔了一怔,然后继续喝酒,虽静坐依旧,但已经准备开始谈论点什么。
他们的议题其实早就备好,最终决定在一个特定地点与几个特定的人共同议论此事。
寒冰岛就是这个特定地点,紫衣姑娘就是这几个特定的人之一。
隋唐看了一眼紫衣姑娘,侧首问道:“话说妖皇元神有没有可能再来五神岛,乃至与真身合为一体?”
狄升也看了一眼紫衣姑娘,侧首答道:“莫非你不相信剑尊?”
隋唐道:“并非不相信,而是他也不能确定!”
狄升道:“既然他不能,那就没有人可以!”
隋唐道:“话虽如此,只不过........”
狄升放下将饮的酒,截口说道:“所以即便是猜测,我们也应该相信他老人家!至于妖皇能否形神合一,这取决于他的元神能否找到一个百年难遇的人作为替身,并且完全控制住!”
狄升不饮,隋唐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继而笑道:“既然这替身百年难遇,妖皇又岂能完全控制他?”
狄升道:“所以就需要这个人也具有一定的魔性,才会两者相生!”
隋唐道:“你觉得世上有这样的人吗?”
狄升道:“也许有,但只存在于剑界中!”
隋唐道:“是谁?”
狄升道:“未知!”
便在此时,紫衣姑娘忽然罢奏,开口说道:“所以我们要尽快找到妖皇元神,并及时消灭他!”
隋唐笑问:“此曲终否?”
紫衣姑娘道:“没有!”
隋唐张手一邀请:“请继续!”
紫衣姑娘道:“今天两位到此,莫非只是为了听我的曲子?”
隋唐顿时不语。
紫衣姑娘道:“请继续!”
隋唐微微一笑,点头说道:“好在整个剑界都在为之努力,相信这一过程应该不会太久!”
狄升道:“我也相信,只是不知道谁会最先找到妖皇元神的藏匿之所!”
隋唐道:“希望是我们,但感觉天门海的人也有很大机会!”
紫衣姑娘道:“我感觉不会是人!”
隋唐惊问:“不是人,难道是妖?”
紫衣姑娘点头默认。
狄升道:“我也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与人相比,妖类对妖气的嗅觉自然天生就高!”
隋唐道:“要这么说,鹰王的机会可就大了!”
狄升道:“他估计没这个时间!”
隋唐道:“怎么说?”
狄升道:“据说他要处理一些妖界事物,而且有点麻烦!”
隋唐道:“你知道内情么?”
狄升道:“我没打算插手,也不方便插手!”
紫衣姑娘忽道:“我想这应该属于妖皇元神失踪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狄升点头认同,隋唐亦然。
紫衣姑娘顿了顿道:“然而运气也占了很大一部分,真正矢志去寻的,说不定到头来一无所获!”
狄升道:“可对我们来说,如果不去找,就一点机会也没有!”
紫衣姑娘道:“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妖魔鬼怪也不例外,就是怕某个邪恶力量与妖皇元神合体之后,变得比妖皇之前还要强大!”
隋唐道:“再怎么强大,也不会强过千年以前的妖皇吧!”
紫衣姑娘道:“不好说!”
隋唐道:“一千年太久了,他的锐气早已被磨得所剩无几!”
紫衣姑娘道:“一千年的确太久,可即便如此,也不排除他将来找到一个无比强大的真身!”
隋唐道:“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找到自己的真身,然后结合,可所有人都知道,妖皇真身早在千年之前就灰飞烟灭了!”
狄升道:“可所有人也都知道,妖皇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强大,所以在这千年之中,并不排除有某个妖物修练到接近甚至超过妖皇的程度,只是暂时不被我等知晓而已,所以也正如你说的,一千年太久,才使得这种可能性大大增加......”
一个声音接道:“狄升说得没错,看起来我们的任务又多了一个!”
这声音不属于紫衣姑娘,因为她几乎从不说赞赏别人的话语,无论这个人是谁。
这声音属于袁中亭。
但见一人携琴飞驰而来,不多时降落在紫衣姑娘身旁捋须而笑。
隋唐笑道:“琴主你总算到了,来,先喝杯酒!”
袁中亭接过酒杯,继续笑道:“其实有人比我晚!”
“昆吾?”狄升立时与隋唐面面相觑:“昆吾活过来了吗?”
袁中亭道:“他岂止活了,而且还去了办了一件大事!”
隋唐道:“难道他已找到妖皇元神所在?”
狄升道:“不可能!”
袁中亭没有回答,只说:“他来了!”
昆吾神一的确来了,看起来脚步有点沉重,脸上更是布满愧疚之色。
他曾身陷妖界幻境而被妖皇元神附体,后来侥幸脱身,并在琴主佽助之下脱离幻狐控制,却从此让整个剑界,即将开启一段看似艰难而另类的寻妖之路。
他认为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现在他已经选择离开,却仍然悔怅不已。
狄升笑道:“其实你不必离开她们的,这么做很有可能会让你后悔!”
“不,我绝不会!”昆吾神一很是坚定地摇了摇头,说完将剑一挥,一道赤色的影子便即闪耀而出!
这影子被他狠狠甩在地上,之后化作一只赤色狐狸,周身被光网罩住,无论如何挣扎也脱不了身。
没错,是幻狐!
紫衣姑娘道:“琴主当日为何不杀了这妖孽?”
袁中亭道:“因为我打算让她多活几天!”
狄升道:“莫非今天就是她的死期?”
袁中亭道:“不错!”
昆吾神一则咬牙切齿地“哼”了一声:“只让她死这么一次,还真是有些便宜她了!”
狄升笑道:“就她现在这个样子,最多也只能死一次了!”
那妖狐虽看似没动,却把几人所言听得清清楚楚,因而即刻现出一张女人脸,开口说道:“别杀我,求你们别杀我!”
“不杀你?”昆吾神一继续咬牙切齿道:“莫非还要让你继续用幻象去害人吗?”
闻言,妖狐即刻又浑身颤抖着挣扎起来,忽虚忽实,忽人忽兽,并接连发出一阵垂死悲鸣。
“今天就让我来杀了这妖孽,叫她形神俱灭,为我等开启寻妖之路祭旗!”言毕,昆吾神一长剑挥动,即刻射出一道强气,直取那妖狐要害之处。
剑光如电,见者心惊!
谁知在这垂死之际,那忽人忽兽的怪物猝然一个翻身,转眼间滚到十丈开外。
一剑不中,昆吾神一并没有紧接着刺出第二剑。
如果他这么做了,妖狐必死无疑。
结果他不仅没有刺出这一剑,还连连后退数步,并立刻屏住呼吸,只为不闻到那股奇臭无比的恶劣气味。
这无疑是妖狐最厉害的逃脱之术,因为臭气中含有剧毒,闻之令人眩晕,甚至丧命。
现场所有人均在第一时间屏住了呼吸,不再运气,不再发力。
这是妖狐最佳的逃脱机会。
但转瞬间,一声惨嗷骤然而起,再一看时,那妖狐的整个身体已然四分五裂,随即形神俱灭。
是谁?是谁杀了她?
当所有人发现紫衣姑娘正在缓缓收剑入鞘时,便瞬间明白了一切!
但谁也不知道,这个嫉恶如仇的女人脸上,此刻究竟是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另一个没有遮面而且满脸笑容的女人忽然飞身到达,落地便问:“哎呀!妖狐呢?妖狐哪里去了?”
狄升道:“死了!”
那女人继续埋怨道:“哎呀呀,你们那么快动手干嘛,我都没看见这妖怪是怎么死的!”
狄升道:“不是我们太快,而是你太慢!”
那女人忽然娇声地笑了:“你看你,又来取笑我......”
狄升也笑了,与她相视而笑,但不语。
一轮红日自天边升起,刺目的光芒射过雪山之巅。
他们面朝着太阳,翛翚而起,如追日一般飞去。
“哎呀,等等我!”
无人等她,狄升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