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不知道。”紫荆摇着头。
“因我没有软肋，但我擅长找别人的软肋，决明长歌一心想为前朝的人翻旧账，那我就成全她，沈佳音是皇上的软肋，而皇上是决明长歌的软肋，他们之间有些事情是断不能提起的，正好，让我得了空，从中斡旋。”
云潮笃定地说，夜风打在脸上冷冷的，但是紫荆分明是感受到了云潮脸上绽放出来的希望和光。
紫荆才反应过来，原来从皇上离宫之后，后宫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在她的布局之中的。
“贵妃娘娘英明，这样周全的布局岂是凡夫俗子可想到的。”紫荆低着头，说道。
“所以，人人都怕这阴森的湖，我不怕，我从不惧鬼神，他们若是真有本事，早该在活着的时候将别人弄死，而不是在死后吓唬别人，你说对吗？”
云贵妃停了下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如远堂的家人都打点好了吗？”她问。
“打点好了，他父亲在我们的手中，他不敢造次。”永桂说。
“很好，今天到明天，决明长歌应该就会写信给前朝的依附之人，只要如远堂接了信件，便交到我这里来。”
云潮冷冷地说。
“是，只是听如远堂说，决明长歌长了心眼，一定要让人看着他出宫门才行，这个时候，估计她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吧。”紫荆说。
“那便让人跟着，既然如远堂这样的忠狗都可以买通，何况是看护的人，到时就让如远堂出城后走宫门后的那条路，我们的人直接接他回来，决明长歌这下什么都掌握在我手里了，竟然还想要和我斗。”
云潮紧紧攥着拳头，恶狠狠地说。
湖边的月色好美啊，美到让人觉得沉醉，可这样的月色，决明长歌这辈子是再也欣赏不到了。
云贵妃看了一眼湖畔中心的亭子，露出了冰冷的笑。
“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听不懂。”
暴露在决明长歌的目光之下，永桂第一次如坐针毡。
“你不用觉得害怕，我不过是随便问一下，只是你一定要认真地回答我，若被我知道你有什么隐瞒，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永桂听着决明长歌语气中的敌意，知道自己若是撒谎了便是死路一条，可若直接说出来，决明长歌还会让她留在宫里吗？
“娘娘，绿萝从前对我们也不亏待，就是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一种好？”
既然招与不招都是一样的下场，倒不如赌一把，当面前的这个女人不知道她心中的真实想法。
“就是能让你为她做事、为她说好话的那种好。”
决明长歌抚摸着手指上的指环，冷言道。
“娘娘，我自小是您身边的，如果您觉得我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就直接说，奴婢自然有办法分辨。”
永桂怎不知道决明长歌心中的忌惮，她害怕绿萝另有所图，若是这时承认与绿萝有关系，便将之前自己所作的所有牺牲给白白浪费了，咬紧牙关说不定可能翻盘。
“你一直很聪明，不会轻易说什么犯忌讳的话，偏偏今天，你劝解我的话，桩桩件件，都是站在绿萝的立场上说的，你到底是要为我摆脱困境，还是要让她提高几率成孕？”
决明长歌慢慢地说，腹部传来了带着尖锐的痛，这么一个折腾，她是真的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受什么影响了。
永桂才想到，绿萝早前和她暗通款曲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心思全盘托出，大概是因为这每一次潜移默化的交谈，才让她在这样的情境中，情不自禁多为我绿萝说几句了吧。
“原来娘娘是为了这样的事，永桂没什么本事，可在宫中这么多年，也知道生存的道理，我只是觉得娘娘一个人要负荷这么多压力实在是累，便随口说了，但是打心眼里，奴婢想的还是您。”
永桂说。
“可你犯了最大的忌讳，我的强敌还未除，你就要让我在未来的日子里，多出一个心腹大患来么？”
决明长歌尖锐地看着她。
永桂觉得喉咙被什么绑住了，说不出来话，心里着急，看着决明长歌用陌生的眼神打量自己，她突然觉得自己太小瞧面前这个女人了。
“如果娘娘觉得我是这样的人，那我真的无话可说，只是，娘娘如果觉得我还用得上，不妨先将我留在身边，等到您找到适合的心腹了再将我打发，抑或是娘娘想直接把我解决了呢？”
永桂决定以退为进。
“你这样就算是招了吗？”决明长歌问道。
“并不是我招了，只是我不需要与娘娘这样争论，我是操守自重的，如今既然没有办法获得您的信任，也没有其它价值了。”永桂说。
决明长歌沉默许久，手中的手镯不停地发出声响，显得十分刺耳。
她莞尔一笑——
“我并不是较真的人，只是希望和心腹的相处能坦荡些，你是谁的人不重要，只要我们还是一条心对抗外人，这些并非是阻碍。永桂，我要提醒你一句，凡事适可而止，如果我发现你在损害我的利益，我断然不会将你留在身边，你明白吗？”
决明长歌认真地说，永桂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未来的下场。
现在确有共同的利益，可是以后呢？
一旦绿萝帮着决明长歌度过难关，之后的种种，难道不是他们主仆二人相互猜忌的开端了么。
“娘娘，您说的这些对我都不是问题，以后我会用行动来表明态度，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能否下去了？如远堂那边有话带到，他正守在您的宫外，希望得到一个能回家探望父亲的恩旨。”
永桂有些失落地说。
“好，你先下去吧。晚一点的时候给我煮一碗白粥，这两天喉咙发紧，正要吃一点来降火。”
决明长歌说。
“是，奴婢马上去办。”
永桂说着退了下来，手中的拳头早已捏紧，手心，也是攥满了汗水。
以退为进，以退为进。
在刚才，一个不小心，她便是将自己完全地暴露了，还好决明长歌迫于形式没有做进一步的调查。
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明月，感受到了身后厚重的恶意。
“永桂姑姑，您可出来了，娘娘那边怎么说？”
在宫外的一处墙角，如远堂瑟瑟发抖地站在那，一看到永桂出来，便奔了过去。
“娘娘体恤你的孝心，恩准了，只是你自己要懂事，日落前必要回来。”
永桂拿出手绢，在手掌上擦了擦。
“这件事情若是没有永桂姑姑，我怎么办得成呢。”
如远堂说着，从腰间掏出了一袋银子，双手放在了永桂的手上——
“这点心意是我孝顺姐姐的，您一定要收下，这样，小的也能够安心地看一眼父亲了。”
永桂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很重，不是一个负责传信的太监可以随便得来的，永桂的心中明白一些，便笑着将银子推给了如远堂，——
“是娘娘的意思，我不敢造次。”
“姐姐这样，就是见外了。”
如远堂捧着被推回来的银子有些为难。
“你若是怕见外，那我问你一句话，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就好了。”永桂说。
“姐姐你请说，别说是一句话，一万句的话我都能告诉您。”
如远堂连忙说，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佝偻着背，看起来竟像一只狗。
“明天是你一个人出城去吗？”
永桂凑到了如远堂的身边小声地说，如远堂一听，顿觉得浑身上下的毛孔都收紧了，她努力地压抑住了自己的恐惧，说：“姐姐为什么问这样的话？”
“这几天对贵妃娘娘来说很重要，送信更是十万火急的的事，我多问一句也没有别的意思，你怎么紧张成这个样子？”
说着她笑了一下——
“你可别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如远堂本就做贼心虚，现在更不知道永桂到底代表了谁的意思，双手双脚忍不住要打颤，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现在这么要紧的时候，娘娘肯定有十足把握，我这边多派了一个人跟着，但是为了不张扬，出城后是我一个人去，永桂姐姐可有什么话要回了娘娘的吗？”
“没有，娘娘一向把事情打点得清楚，不需要我做什么，明天你自己注意些，你的亲随从前是先太后的人，做事稳重妥帖，你和他一块离开的时候要互相帮衬，宫里耳目众多，一不小心就行差踏错，明白吗？”
永桂循循善诱地叮嘱道。
如远堂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一定会注意的。”
永桂松了口气，果然是小顺子，她不过随便一猜，若是错了，如远堂会纠正的，如此看来决明长歌是将平日的谨慎全用上了，面前的如远堂还在等着她发话，她笑了一下——
“快去吧，这宫中赚点银子不容易，这钱你好生带着，你父亲病了还有用的上的地方，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不要再跟别人说，娘娘让你明天及时来回话，知道了吗？”
永桂说。
“知道了，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便下去了。”
如远堂深深地行了个礼，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肯定是有人要有所动作了，这个人是谁呢？
难道是云潮？
如远堂的神色不对，拮据的他哪来这么多的银子，若不是将赌注压在自己身上，他一个穷太监怎么可能给出这么多的银两，再不然就是有人给的他。
不管怎么样，这人是万万不能小看了。
难道说，从祭祖大典开始，到现在，连云潮的到访都是算准了的？
永桂无法近到决明长歌的身边，从前她还有事会和自己商量，可自从皇上微服私访之后，决明长歌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为人谨慎，连自己与她之间的信任都荡然无存。
一想到决明长歌缓过神来就会对付自己和绿萝，永桂就不敢想这样的后果。
她看了一眼远处决明长歌的寝宫，里头的灯不知什么时候熄灭了，今天决明长歌连更衣都没有叫上自己，看来真是要被冷落一段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