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不愧是陌阳国第一军侯，今天的事情当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私聊，不要和任何人说起，待朕做了定夺，再决定驻军打算。”慕容谷说着站起了身子。
“那臣送您出去。”
好不容易听见皇上说了这样的话，罗贤林忙站起来，跟在皇上的身后。
“不用，你跟我出来反倒让人觉得奇怪，朕的轿辇既然停在侧门，你就该有走侧门的礼仪，明白吗？”
慕容谷笑说。
这个一统陌阳国的皇上，笑起来却像个孩子一样，罗贤林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样一个复杂的人了。
“爹，皇上此来何意。”
等到皇上走后，罗文傅闪身进了屋内，罗贤林正品着铁观音。
“以后，不要再为皇后娘娘效力了，私自去见她的事情，不要再让我知道。”
罗贤林吹着手里头的茶叶，沉沉地说。
“可是……当初是爹你让我这么做的，如今突然撤走，皇后娘娘难道不会怀疑么。”
罗文傅说。
“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皇上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我们要周旋在两股势力之中，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罗贤林说。
“我什么都听父亲的，对了，荆怀王那边昨天来问，是否还要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罗文傅问道。
“让他迅速断了手上所有的线索，撤手，我已经想到了另一个兵不血刃的方法了。”
罗贤林斩钉截铁地说。
窗外正是大年初一热闹非凡的景象，小孩子们带着烟花爆竹到街上去。
在整个陌阳国的热闹中，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想起在遥远的地方，有一处森严宫墙内，里面的人日日夜夜过着愁云惨淡的日子，即使有锦衣玉食，却终在担惊受怕之中度过。
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是也揣着担心过日子。
罗贤林看着窗外的景象，陷入了沉思。
此时的罗文傅则因疼痛而说不出话，沈佳音的那一掌虽然只用了五成，却足够将它的手掌震碎，这女子性子真是烈，不过这样的女人才是他这辈子最想找的。
宫廷宴设在大年初一的晚上，除夕夜的水酒只和宫嫔们喝一喝，晚宴才是和皇亲国戚们一块尽兴的。
慕容谷从罗府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尚亮，等轿夫们到了宫城内，也不过黄昏将至。
他不喜欢热闹的场合，年宴总是由沈佳音操持着办，以前还有苏水鸣能帮衬着，如今苏水鸣有了身孕，行动也不便捷，这样的重任就落在了沈佳音一个人的身上了。
六宫内，设有一后一妃八嫔，慕容谷不喜沉溺后宫，所以整个后宫实在零落，若不是为了平衡前朝的势力，慕容谷无暇顾及这么多美人，再说，当初他已经和沈佳音许下誓言，自己这一辈子只专心于她一人。
“皇上，可要去水鸣娘娘那里走走？奴才听说，您走了之后，水鸣娘娘唤来太医，说是胸口紧得很，如今她的生产日期将至，皇上还是得稍微有点悬心才好啊。”
大太监李连清在慕容谷身边好些年，知道皇上的心里想的是什么。
“去吧，终究是我亏欠她的。”
慕容谷低低地说，苏水鸣这个女人太聪明伶俐，又偏撞上死穴，若别人就罢了，偏偏是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她倒好，仗着自己母家的势力，就开始对沈佳音评头论足了起来，真是让人恼怒。
这么想着，慕容谷的脚步却完全没有变慢。
“爱妃，你怎么自己绣起了虎头帽？”
一进到宫殿中，便看到苏水鸣挺着大肚子织帽子，嘴角的笑意盖都盖不住。
“皇上，您来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这还穿着睡袍呢。”
苏水鸣嗔怪道，手中却抓着帽子不愿放下。
“这帽子是给我们孩子的吗？”
牧褚连忙将水鸣娘娘扶了起来，轻巧地按着她坐下。
“自然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手脚笨拙，不懂做什么来让自己的孩子开心，只好做了最简单的东西，可是即便这样也是做不好的。”苏水鸣不好意思地笑着，白皙的脸上却散着爱意的光。
“这样的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了，你每次都这么倔强，什么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可不是累着了吗？”慕容谷心疼地说，“听说我走了之后你又去看了太医，可是有什么事？”
水鸣娘娘的脸上闪现了暧昧不明的神色，随即低头说，“并没有什么。”
“不许瞒着朕，朕要你开开心心地将孩子生下来，如今你心情这般不好，怎能生出聪明的宝宝？”
慕容谷握住水鸣娘娘的手，说道。
“大概是我这几天做多了梦，总梦见一些可怕的东西，所以神思不定，不过刚才太医已为我开了温和的药方，想来，是没有什么事情。”苏水鸣说。
“做了什么样的梦，告诉我，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朕能为你解了心结。”牧褚说。
“皇上这话是真的吗？”
苏水鸣认真地问，苍白的脸上有些脂粉覆盖，但这些都掩盖不住她憔悴的样子。
“我什么时候食言过？”慕容谷说。
“那臣妾等下要说出的话，皇上可不准生气，因为是您非要我说的。”
苏水鸣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挽住慕容谷一边的手臂，将自己的头枕了上去。
“知道了，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要不然年夜宴的时间要到了，你没有时间梳妆打扮了。”
慕容谷刮了刮苏水鸣的鼻子。
“我梦到的不是别人，是皇后娘娘呢。”
苏水鸣暗暗地看了慕容谷的侧脸，确定他的脸色没有变才继续说下去。
“皇后娘娘前段时间，对臣妾实在是不好，若是有什么礼仪上的事情，首先便是刁难了臣妾，如今做梦，也梦见她要杖杀臣妾。”
苏水鸣有些害怕地说。
慕容谷知道这个女人要说的是什么话，虽然心中清楚，脸上却一副冷静的样子。
“你不要害怕，有我在这里。”
慕容谷握住了苏水鸣的肩膀，关切道，可在他的身体中，早就有了愤怒的血液，正在周遭流动着。
“之后我便惊叫着醒过来，皇上，都说梦境大多成真，您说，若是有一天您不在这宫中主持公道了，是不是水鸣真的就一生死莫测了。”
苏水鸣说着，将头埋进了慕容谷的胸口，发出呜咽的声音，慕容谷难抵心中的烦躁。
“你在想什么？首先，沈佳音是母仪天下的人，怎么可能对你下杀手，其次，你有的孩子，她也有，所谓将心比心，不就是这样么？”
慕容谷将苏水鸣的头转了过来，以一双剑眉冷目对着她，语气不容质疑。
说的，还是那个孩子，谁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原本就是沈佳音在逃难的时候怀上的，就算是慕容谷嘴巴上不说，但是朝臣的眼睛也是毒辣的很，总想着，这孩子未必真是皇家血脉。
“皇上，臣妾可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皇后娘娘最擅与人交好，我就怕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不安全。”
苏水鸣怯弱地说，她自恃皇上要多顾及自己一些，反正沈佳音不过是个没有根基的异乡人，慕容谷若是敢太偏袒与她，自己母家的势力可是饶不过的。
“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事情？关于朕未来两个月的行程的。”慕容谷沉沉地问。
“没有啊。”
“若没有，你怎么会梦到这东西？从前你说，只要是朕在你的身边，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如今却说自己很没有安全感，水鸣，朕是不喜欢后宫的人打听前朝的事情的。”
慕容谷意味深长地说，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苏水鸣。
她今天穿一身紫丝袍，浑圆的肚子将腰身撑起，别有一番丰腴的味道。
“关于皇后娘娘，从前的事情也听说一些，如今她在朝堂上，也是雷厉风行，臣妾这样的小女子心中有所惶恐，不是也正常么。”
苏水鸣终究还是决定将话尾留下一半，都知道这件事情触及皇上的忌讳了，便按下不说。
“怎么雷厉风行了，怎么让你害怕了。”
慕容谷换了个姿势坐着，手已脱离了苏水鸣的肩膀，只将手撑着下巴，看着她。
“皇上，您不是不让我们管前朝的事情吗？臣妾女流之辈，怎能随便说什么？”
苏水鸣知道慕容谷的态度大不相同，忙守住了嘴。
“没关系，这时只有我和你，有话直说，若是你觉得朕是任人唯亲，触及到谁的利益了，你也直接说，朕不想看见你将到嘴边的话给吞下去，”
“皇上……您为何突然这样，若刚才水鸣说了什么错话，请您不要见怪，自从怀孩子来，我这嘴巴就沾了油一般，收不住了。若是皇上嫌弃臣妾碎嘴，臣妾以后不说便是了。”
苏水鸣皱着眉头，看起来委屈极了。
“好了好了，我不过开一个玩笑，你怎么就哭起来了呢？你若是害怕沈佳音，朕以后就不让她来你宫中就好了，你正是最紧要的时候，朕不容许你的孩儿有任何闪失，沈佳音那边我自有说辞。如何？”
慕容谷又绽放了孩童一般的笑容，这个笑容曾让苏水鸣毫不犹豫地爱上了这个男子。
若没有前朝夺权，他们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惺惺相惜的人吧。
慕容谷总能将事情想到最细致，就算是流言蜚语，也要为她拒之门外，年后父亲若能在朝中起势，自己这边的压力自然就要少一点，她也可以将自己的这一颗心，多分一些在爱慕容谷的身上了。
只是如今，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在牵绊，也不能顺着性子来了。
“怎么发呆了？时间快到了，你去梳洗更衣吧，对外，朕不能对你太宠，否则，沈佳音那边也该拈酸吃醋了。”
纵然是心里头自有一杆秤，但是慕容谷还是要在水鸣面前将面子做足了。
他摸苏水鸣的头，感受发丝在自己的手掌中绽放开来，一些落在胸前，没有珠翠琯头，没有钗环玉带，是她最自然的样子。
只是这样的美人，总有一天要香消玉殒，她最终还是要溶解在无端的猜忌和恐惧中，最后，被自己身后的家族压榨到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