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泽目不能视,自然就看不清她此时的表情,只是目视着前方,一眨不眨的想着自己的心事,似乎忘了她的存在。白薇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他,有心疼能爱恋,相着苏兰泽看不见她,便有些肆无忌惮。
可是她却忘了,苏兰泽是看不见,可是感觉却比往日更灵敏,她那不受控制的炙热视线早已灼得他心口一阵生疼,心绪起落间,大喜大悲。
喜的是她果真是爱他的,悲的是自己却不能拥有她。片刻后,他似乎再无法承受她火热的视线,蓦然低下眸,无意识的就问出了一直潜藏在心里的问题,“你真的决定要嫁给陈苍术了?”
“嗯。”白薇闻言先是不好意思自己刚才那么注视他,接着脸色一白,像是把她突然间从幻境拉入了现实,艰难的点了点头。
苏兰泽整个身体都震荡了下,心中气血翻涌,他重重一咳,强自压下,“你……”
声音一出,竟是低沉得有些沙哑,空洞的双眼在瞬间盛满绝望,他哆嗦着唇,很想冲口而出的哀求,他听到了心底深处发出的痛声,“等等我!不要嫁给陈苍术!等我解了苏氏的困境,我就去治眼睛,治好了眼睛,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可现实中他却是语调平静得近乎冷漠,“恭喜……”
“整个B市都知道的事我还能反悔?”白薇只是悲哀的瞟了眼他冷漠的面容,然后掩面,语带颤意,那句恭喜让她没由来心生怒意,更让她有种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听出她话中的无奈与心酸,苏兰泽却只能假装无感一样悄悄转过身去,再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让他自厌了,他在心里咒着上天的不公,在心里一遍一遍的武装自己,告诉自己不要儿女情长,他还要挽救苏氏,不能在此时被自己击倒!
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都沉默不语,屋内顿时静得可怕。
只见光线并不明朗的屋里,一个呆呆的站着,一个怔怔的坐着,秋风从窗外穿梭而入,吹散两紊乱的呼息声。久无人语的空间里,似乎能听到那些静物被时间催开的“噼啪”声。
白薇正出神,忽然听到一声衣料磨擦声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回神侧目,就见苏兰泽正摸索着慢慢坐到她身边来。
她忙往旁边让了让,又伸出一手扶着他,四目相对,不期然又看见他虚无一片的狭长幽眸中,情不自禁的抬手去抚,好像还是有些不相信,“阿泽,你真的看不见了么?”
要不是她的手就在他眼帘前,而他却一眨不眨,连脸上的神情都是纹丝不动,她真的不相信他已经看不见了。
苏兰泽叹了口气,抓下她的手,轻声道,“大部分时间我的眼前都是一片黑暗,但有时候也会闪过一些模糊的影像。可是真的只是一闪而过,就如同那昙花一现,我都怀疑那只是我脑海中的一缕幻觉。”完了自嘲一笑,双手叠于脑后往床上倒去。
白薇被他带了个趄趔,差点就压在他身上,她眼疾手快,一侧身手肘撑住身体的重量,险险的歪在他身旁。
“医生说还能治吗?”手忙脚乱的爬起来,紧张的盯着他悄然阖起的双目。
躺上床上似乎在假寐的的苏兰泽没再出声,呼息平稳,竟像已经睡着了一样。白薇皱着眉,伸手推他,不见反应,又推,还是不动,正要收回,却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她以为睡着的人倏地睁开双眼,一时只觉他眸光敛艳,精妙无双。像是直直看进她心里去了,一点都不像失明。
“医生说能,只是复明的机率不是很大。”那时候他万念俱灰,一句机率不大就把他打落了阿鼻地狱。
苏兰泽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又慢慢闭上眼,像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说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讲着他从鬼门头逃生出来的那一天……
“啊……”白薇蓦地一声尖叫,猛地扑里他怀里,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哭得肝肠寸断,哭得撕心裂肺!
闭目假寐的苏兰泽却一动不动,像死了一样仍她抱着自己痛哭不止,眼角却慢慢的滑下两行清泪……
“阿泽,是不是因为这样……你……你不能这么放弃的!你想想小芸,她都能勇敢的面对,你也一定可以的!”白薇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双眼睛已经红肿不堪。
她痛苦的摇头,紧紧的抱着他消瘦的身躯,身体因为极度的悲痛不停的颤抖着。
“阿泽!阿泽!阿泽……”一声声悲泣着他的名字,每一声都像子规啼血。到最后,她竟然是一边哭一边咬着自己十根青葱手指,一个个深可见肉的牙印瞎然印在上面。
原以为他只是身体还没好,又不肯配合治疗,才至暂时失明,却没想到,原来,原来……一想到他有可能永远都看不见,想到他在鬼门关前一次次挣扎而回……而她却在……
已经血淋淋的心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什么陈苍术,什么内疚统统都丢到了脑后,再次哭得昏天暗地。
“薇薇,别哭了……”终于,床上的苏兰泽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愧意,沙哑着声音回抱住她,却发现她已经哭得发不出声音,身体还在颤抖,心里顿时把自己痛责了千百次!
他怎么能这么残忍的凌虐她的心呢,明知道她爱着自己,却还这样带着报复性的刺激她,苏兰泽痛恨的狠狠捶向床头,一个翻身,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连声轻哄。
“别哭了,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把这些告诉你!薇薇,别哭了,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吻着她哭湿的鬓角,吻着她哭红的双眼,吻着她泪湿的双颊,多少缱绻柔情都倾注在那一记一记的亲吻中。
当他慢慢吻上她哆嗦着的唇瓣时,身体轻轻一颤,两人都低低喟叹出声,像沙漠里久渴的旅人饥饮着甘霖,如那枯木逢春,万物俱寂下,只听得彼此咚咚然心跳,如重回活力一样,欢叫着。
苏兰泽先是紧紧捧着她的脸颊,辗转的吮吸着她的红唇,却犹似不够,又空出一手沿着熟悉的娇躯膜拜而下,每到一处都像燎然一处火种,焚伤着白薇所剩无几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