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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时,宿舍门被剧烈地打开来,孔佳楠阴森着脸站在门口,身边的门因为墙的反弹作用剧烈地颤抖着。

张池看了一眼孔佳楠,低下头继续手中的工作,袁亚梦走到孔佳楠身边试探性地问:“怎么啦?”

孔佳楠收回那双像是要杀人的眼神,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袁亚梦,袁亚梦被她机械地动作下了一跳,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两步。孔佳楠忽然一把抓住她的双肩使劲地摇晃着,“他回来了,他回来了……”

袁亚梦被她摇得头脑发胀,闭上眼,哆哆嗦嗦地问:“谁……谁回来了?”

孔佳楠放开袁亚梦,跺着脚,激动地说:“孙威啊……孙威回来了。”

袁亚梦愣在了门边,张池也愣了一下,从电脑屏幕上转开视线,看向孔佳楠。

孔佳楠朝屋里走了几步,站在小客厅的正中间,用手颤抖着指向窗外,“就在下面,刚刚遇到的,我……我不想见到他了,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也不会和康葵葵搞成这样,他倒好……让我们争个你死我活,自己拍拍手走人。”孔佳楠越说越生气,脚上的高跟鞋应着她剧烈的动作发出电钻钻墙般刺耳的声音。

袁亚梦不知道怎么安慰她,问:“他找你有什么事吗?”

“我不知道。”孔佳楠抓着头,说话语无伦次,颠颠倒倒。张池和袁亚梦根本就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听了半天才大概明白:孔佳楠见到孙威后,根本没有理睬他,高傲地斜视着,从他身边走过,孙威没有得到说话的机会。

孔佳楠是这样形容自己的行为的:扛着太阳伞,就像一个扛着宝刀的侠客鄙夷地斜视着一个盗名欺世的小人物般从他身前跨过去。

听完孔佳楠说的话,张池沉默着低头,袁亚梦回头问:“阿池,想什么呢?”

张池抬起头,看看孔佳楠,想说出一件事,又没说。她转头对袁亚梦说:“没什么,我就是在想西门吹雪一手扛着太阳伞,一手叉腰的样子。”

袁亚梦“呵呵……”轻笑了两声,孔佳楠本来还想继续激动地叫嚷,被她这么一笑,也没有了说下去的渴望,低头坐在桌边,没有了一丝动静。就在袁亚梦开始怀疑她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孔佳楠忽然缓缓抬起头,看着对面关紧的宿舍门低低地嘟囔:“你们说,他还回来干什么呀?”

张池优雅地坐在摆着一盒蛋糕的餐桌边。就在刚才,张池对着化妆镜接受化妆师一遍又一遍的脸部‘摸’时,她还在感慨着自己就像被涂上了一层染液透明剂,又被抹了一层石蜡油的生物材料,然后,即将被镊子一夹放置到载玻片和盖玻片之间去。

现在,张池发现那样的感慨是多么简单得不切实际了。

张池面带微笑地陪着她的‘妈妈’吃下第四十三块蛋糕时,周围的工作人员终于传递过来一声同情和激励兼并的叹息。

张池原本也曾经尝试过,跟比尔盖茨一样将工作当成奶酪,但她现在深刻地了解到当工作真正成为奶酪的时候,那也会成为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

“你这什么表情?”导演第四十三次喊停,张池知道自己又将面对第四十四块蛋糕,导演站起来走了两圈,冲张池说:“你这是在吃蛋糕吗?你的样子像是在吞一枚定时炸弹。”

张池恭谨地向他鞠躬道歉,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其实内心哀嚎不断,她一边想着“我现在宁愿吞一枚定时炸弹。”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工作人员再一次递过来的蛋糕。

导演挥挥手让大家先休息一下,张池见大家都散开来,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拍摄现场横七竖八的电线交错连接,张池有点懊悔没让袁亚梦来,那样就不会显得这么无助了。

张池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尹梳城端了一杯红茶放在她身边,并且顺势紧贴着坐下,张池拿起茶杯一口气喝掉了半杯,睁开眼睛,沿着鼻子上方的杯沿朝外看。果然,有很多人正暗昧地注视着这里。

张池放下杯子,问尹梳城:“你不怕别人说你跟我有私情,才推荐我的吗?”

尹梳城朝那些注视的人微笑点头,笑容清澈纯洁,这让那些注视的人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尹梳城又将笑容转向张池,“没什么的,身正不怕影子歪嘛!”

张池低下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不说话。

“怎么样?不好拍吧?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件简单的工作啊!”尹梳城边说边从衣袋里拿出一张报纸,摊在张池的眼前,报纸上是关于张池的一篇报道,上面还附加着那幅画和张池的照片。尹梳城将报纸上的那幅画撕下来放在张池的手心,说:“记住了,跟你一起吃蛋糕的人就是她。”

张池回到宿舍的时候,孔佳楠和袁亚梦正在压抑性地等待,张池一开门,袁亚梦就像见到了一个实体正皱眉毛的多拉A梦般抱着张池不放,硬要她讲拍摄的事情,张池把带回来的蛋糕放在桌上,说:“没什么,我出场的部分很短。”

孔佳楠将蛋糕的包装纸打开,吃了两口问:“这就是你代言的东西啊?没什么特别的呀?”

张池拿着睡衣,站在卫生间门口转身对孔佳楠和袁亚梦说:“这里面添加了一些药材,有利于防止衰老,美容养颜。”说完走进卫生间,听到门外传来抢东西的声音,张池邪邪地笑了两声,打开水龙头,冲洗一天的疲惫。

小水柱从喷头口中一束一束地向张池身上喷流,流水击打到她身上和浴室地面,又尖叫着散开。张池又一次想起尹梳城下班时的那个笑容,那是纯粹的笑,没有平时的礼貌,掩藏或邪气。

再一次见到尹梳城后,张池还没有想过他会对着别人这样笑,就好像小时候对着自己那样。张池把水关掉,看着镜子里沿着身体迅速滑落的水珠。

可惜呀!笑的对象已经换成了一个叫做曹舒淇的女孩。

今天离开烁宁的时候,张池看到曹舒淇,她开车来接尹梳城,尹梳城的同事们仿佛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所以没有人觉得吃惊。

站在烁宁门口,张池看着尹梳城对曹舒淇笑,第一次,她发现笑容原来可以刺穿别人的心脏。

走出卫生间,张池用毛巾擦着头发,看看仍旧狼吞虎咽地吃着蛋糕地两个人,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补充道:“不过,这药效一般只对四十岁以上的女人起作用。”

康葵葵又搬回来了,当张池、袁亚梦和孔佳楠再一次被隔壁卧室夜晚12点多传来的乒乒乓乓声吵醒的时候,她们就知道,康葵葵带着她梳妆台以外的宝贝回来了。孔佳楠坐起来用枕头砸向与那边相隔的墙壁骂道:“要去见阎罗王啦。”然后裹着被子睡着了,留下袁亚梦跟张池忍受隔壁更加高昂的噪音。

第二天,三个人走出房间的时候,客厅里又呈现出一幅刚刚被打劫的场景,各种生活用品包装袋堆积如山,孔佳楠再一次踢开脚边的废纸吼道:“有些人就只会生产垃圾。”

这时,康葵葵拢着头顶的紫灰色爆炸头,神情自然地走出卫生间,从孔佳楠身边走过时,她稍微停了停,无比轻蔑地哼了一声。

孔佳楠不以为然,她走到袁亚梦身边,一把扯掉袁亚梦手上的扫把,狠狠地扔在地上,说:“谁弄脏的谁收拾。”

康葵葵听到孔佳楠的话,忽然停在卧室门边,回头笑看着孔佳楠,眼中全是鄙夷,“你知道孙威回来了吗?”

张池翻东西的动作停了停,转头瞪向康葵葵,康葵葵仍旧优雅地斜倚在门框上,用尖锐的声音说着:“你以为他是回来找你的吗?哼!那你就错了。”说完,甩了甩头发走进卧室。

孔佳楠愣愣地看着康葵葵关紧的房门,张池走到孔佳楠身边,抓住她的手,说:“我前些天看到孙威和康葵葵在一起……”孔佳楠抬起头看看张池,眼中的水汽凝聚着,沿着眼角缓缓滑落,然后,她一把甩开张池的手冲出宿舍。

孔佳楠并没有走出宿舍楼,她不会毫无形象地穿着睡衣冲到有男生的地方,她只是蹲在楼梯口等自己把眼泪流干。其间有很多人经过她的身边,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她,她则睁着雾蒙蒙的眼睛凶神恶煞地瞪回去,使那些想要探索的人只能畏惧地抓紧手中的包包快速从她身边绕过。

哭完之后,跟以往一样,孔佳楠约了韩磊陌和袁亚零,带着袁亚梦和张池去了Secret,不一样的是孔佳楠要了几瓶酒,要大家陪着喝。张池和韩磊陌从头到尾就没动杯子,袁亚梦从开始就在劝她不要喝,而袁亚零早先也陪着喝了几杯,可眼见孔佳楠越喝越猛,改为跟着姐姐一起劝阻。

直到孔佳楠说出来的话成了咿咿呀呀声,坐在一边的韩磊陌也看出其中的不对劲,他拍拍孔佳楠的背,转脸看向呆坐着的张池。

Secret几乎是他们五个人的秘密集合地,张池经常来,也有很多次在这里和韩磊陌巧遇,两个人越来越熟悉,韩磊陌的这个眼神张池一看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她从酒瓶边沿蘸了点酒,在桌上写到‘失恋’,又不紧不慢地擦掉,时间间隔很短,她也不管韩磊陌是否看到。

其实,韩磊陌看到了,看到的不仅是韩磊陌,还有从劝阻工作中抽空抬起头来的袁亚零。

袁亚零看到那两个字后,顿了顿,接着又继续劝阻,抢着孔佳楠手中的酒瓶和酒杯说:“别喝了。”但是,他的声音仿佛被压抑般明显地变低了。

从餐厅里出来,张池和袁亚梦扶着走路歪歪扭扭的孔佳楠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袁亚零和韩磊陌,从他们身边走过去的同学回头奇怪地看向正中间的孔佳楠。只见孔佳楠几乎被张池和袁亚梦架起来,她一边用高跟鞋踢着脚边根本不存在的石子,一边口齿模糊地骂着:“什……什么玩意?畜生都不吃回头草……他连畜生都不如。哼……我……我诅咒他们,诅咒他们脚底长瘤,脸上长疮……臀上长痘痘。”

韩磊陌借着咳嗽用手挡了一下自己的脸,周围的道路越来越热闹,行人越来越多,张池拍拍孔佳楠的背,低声安慰着:“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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