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深处》（34）
（34）
太太听到这，也不再开玩笑了，只见她默默地为大伟斟好茶，又静静地等着大伟说下去。
“后来我们才知道，我这个同学是因为是生活费用光了，为了不让我们发现，就只好等大家都吃完了，才去餐厅买些小馒头和咸菜之类最省钱的饭来填肚子。有时甚至是只买一个馒头，吃一半，另一半就留起来，连咸菜也没有。”大伟说。
“哎，他不是在学校勤工俭学的吗？而且他妈妈也不是每个季度给他寄生活费的吗？怎么会没钱开饭呢？”太太不解。
“哎，你有所不知。”大伟解释道：“他母亲寄来的钱他是一分都没动。而他打工的钱，却全部喂了游戏机。”
“他还有钱打游戏？”太太有点奇怪了，觉得这么懂事的人，怎么会舍得花这个钱。
“说起来他也是鬼迷心窍。”大伟说：“到了大三的那一年，他在打工的那家游戏机室里见到有一款游戏特别多人玩，就留意起来。后来又见到不少的人在这种游戏上不断地投钱进去，在他的眼中属于不计其数，简直是疯了。他就想着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原因，结果最后自己也迷了进去。
“当然，他之所以着迷也并不完全是为了玩，其中他是发现了这游戏中有两三个节点，是可以破解游戏的程序锁的。所以他就在下班时，利用员工值班的机会，开始探究。
“到后来，发展到自己掏钱到另外的游戏机室研究同类产品的软件开发中的关联机制。
“这样，不到半年，他利用自己读计算机专业的优势，终于找到窍门，成为附近一带破解游戏机程序编码的高手，也为日后他在公司研发游戏机软件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但也同时花光了他两三年间在学校打工的积蓄，还向老板预支了差不多一年的工资，结果弄得开饭都成问题。
“当我们同学知道他的家境和其中缘由后，都纷纷借钱给他，但他那小子脖子硬得很，宁愿吃白饭、喝冷水也不要我们的赞助，并将他母亲寄给他的生活费拿出来给我们看，证明他还是有钱的，只不过这钱他是一分都不舍得花，而且在每季度收到母亲汇的款时，都会非常伤感。
“我们这时才知道他过去为何总在一个固定的日子就会情绪低迷的原因。现在看他这样子和那倔脾气，想帮他却也真没什么有法子，因为他除了母亲的汇款外，拒绝他人的一切经济外援。
“后来，学校的一个Q群搞了个‘勇敢者’的游戏，说有两千大元的悬赏，每月评一位获奖者。
“我听到后，就和几位室友商量后，一起鼓动这同学报名。
“刚开始，我们这位醉猫同学还不屑做这些事，但经不起我们的其他三个同学的十多寸不烂之舌的轮番轰炸下，他终于同意去揭黄榜，为我们寝室增光……”
“结果怎样啊？”太太很关心。
“唉，别提了，此事至今让我们总觉得对不起这同学。”大伟满脸愧疚地说。
“怎么啦？你们受处理了？”太太问。
大伟听了，很诧异地看着太太，那表情很明显：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什么好看的？”太太笑笑，说：“谁没读过几天大学啊？你们这把戏说好了是‘娱乐’，说不好是‘赌博’，学校还能不管？”
“英明！实在是英明！”大伟佩服地说：“果然如夫人所料，此事让学校知道后，真作为赌博处理，差点就勒令我俩退学，后又‘法外施恩’，改为延迟半年发毕业证书。”
“啊，处理这么重啊，你们到底还做了些什么啊？快如实道来。”太太很惊讶。
‘哎……’大伟叹了口气说：“其实这本来就不能算是赌博，勉强说有赌博色彩还说得过去。
“经过是这样的：
“那次醉猫同学揭榜之后的一个周末的深夜，他如约到学校后山去找一棵大树。
“这大树在校区后的深山里五六公里处。树下有座明朝时的古墓，揭榜之人只要敢在深夜到此古墓指定的地方取一样东西回来就可得到赏金。
“那一晚，我这同学在十二时过后就只身前往。按规定他没带手电，就这样摸着黑去的。
“等他在深山长满荒草的小径摸索中，艰难前行两个多小时后，终于找到那古墓。
“到达指定地点后，这同学按约定先在一旁拉了泡小便，然后又在指定的地方找到了那个物品，原来是用叶树掩盖着的一个骷髅。
“当这同学弯腰正要把这骷髅捡起来的时候，这骷髅突然从眼眶中‘霎’的一声，放出一阵强光，我这同学‘啊----’的一声惊呼，吓得瘫在地上。
“这时，又恰逢天降大雨，把我这同学浇得浑身都湿透了。
“这同学当时爬起来拔腿就往回跑。
“跑着跑着，在他已经跑出了一两公里后，又停下来，往前往后，往左往右，来来回回地看了一会。
“然后，他又折返身跑回去取那骷髅。
“差不多到了三点多钟，这同学才跌跌撞撞地回到宿舍交差。
“此事原本看着是很简单，没什么难度的。但其实那个挂榜的同学原来早就做了准备，他们几个同学事先在骷髅里事先装了个遥控的闪光灯，就是想把人吓个半死，把你吓跑了，还会跟他们要‘赏金’？这些同学还在途中的一些地方安装了十多个带录音的夜视摄像头，将整个过程拍了下来在学校的局域网上实时播放，这让所有观看的男女同学见到这位醉猫同学当时那狼狈情形，都乐翻了天。
“本来仅仅是这样的话，还不算什么大事，学校原来将其视为精力过剩的年轻人的‘恶作剧’，没打算追究。
“后来事情坏就坏在我出了个主意，和寝室的几个同学在事后把几个勇敢者的挑战的过程制作成光碟，在学校饭堂以两元一张的价格吆喝兜售，结果被学校抓了个现行。
“后来，学校将我们的两千元‘违法’所得全部收缴，并追加罚款两千元。
“而我那醉猫同学已经落袋的二千元赏金，也被当作‘赌资’予以没收。结果我们一分钱没得，反倒是我这个始作俑者，出了二千大元的血。我那醉猫同学也属于瞎忙了一次。
“这还不算什么，最麻烦的是：我那醉猫同学自此得了个‘尿频症’。只要一紧张，或者下雨天，他就要不断地往洗手间跑，严重的时候每半个小时就要去一次。这一毛病怎么看都没看好，导致他后来谈了几次恋爱都没成功，因为他不敢和姑娘去公园，也不敢去那些附近没洗手间的地方。
“所以这事弄得我们几个室友都十分不安，还好的是醉猫同学没怪我们。他知道我们也是出于好心，只是想帮他走出经济窘境的。他还知道，我们买光碟所得的二千元钱，在被没收前，除了同室的几个人一起在晚上花了三十多块钱，吃了个宵夜庆贺外，其它就一分钱都没留下，全部都给了他。
“况且在大学期间，男同学谁没搞过恶作剧呢？不是你作弄别人，就是被别人作弄。而这次恶作剧本身很有创意，属于登峰之作，所以他真的一点怪责我们的意思也没有。
“此事完全是好心办了糗事，不仅让这醉猫同学成了大家的笑柄，自己还落得个难治的毛病。你说，这不是我们坑了他吗？因此，我们几个室友毕业时约定：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尽可能帮这位醉猫同学一把。
“而这个约定，也就是我为何不愿接老爸公司的班的原因之一。”
说到这，大伟停了下来，他好象是有点沉浸在当年的情况里了。
太太看着大伟，她有点迷惘了，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好的一个年青人，怎么会接二连三地遇到这样的磨难？而且你们这班老同学又怎么会为他起了个‘醉猫’这样难听的绰号？如果不是大伟将以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明白，还真让人以为这人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呢。
“唉……”大伟叹息了一声，说：“可惜啊，这家伙怎么又是不辞而别呢？”
“你真的相信他去了那个地方？”太太问。
大伟知道太太所指，就点点头，说：“我估计是的。”
“不会吧？”太太思疑地说：“他说的那些东东比《封神榜》更不靠谱，你还真的相信啦？”
大伟没直接反驳，而是告诉太太醉猫同学最近的一些反常行为：一是莫名其妙地去学理发，然后就在公司里为几位同学剃了一次头。二是给我留了封信和钥匙，让我帮他照料一下他的房子，并留下了几颗用黄金打造的‘胶囊’。三是有一次在公司聚会中，他当着几位同学的面，嗟叹什么‘他生未卜，今生已休’，弄得在座的两位女同学当场泪奔。
大伟问太太：“你说他这样做和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啊？有些什么预兆？”
太太听了，整个人一下子好象着了魔似的，喃喃地说：“‘他生未卜，今生已休’……”、“‘他生未卜，今生已休’……”
“夫人?夫人……”大伟伸出手拍了拍太太的肩。
“哦?”太太一下子回过神来，幽幽地说：“你这同学的古文学底子不错呢。”
“什么好不好啊，他不过也就是执人家的口水尾罢了。”大伟有点不屑。
“哼，你不服不妨也执一执试试？”太太不满地说：“他这句话是出自贺双卿的一阙词，不是很多人知道的呢。而且这句词很符合他的心境，大有超凡脱俗的意念。”大伟太太是中文系毕业的，所以对这些很熟悉。
大伟耸耸肩，说：“我们那天的聚会就是让他这句话给搅黄了。”接着又问：“那你觉得他给我们剃头是什么意思啊？”
“你这人真是个人头猪脑，他是在收集你们的DNA啊，那黄金胶囊就是装你们的头发用的，他很有头脑呢。”太太表面好象是不经意地说的，但神情已明显看出来她对醉猫本人和他的所谓经历转变了看法，不知是不是那句‘他生未卜，今生已休’的、有如谶语般的话扰乱了她的判断。
“啊----”大伟听了，恍然大悟。可不是，这醉猫曾说过，他在R星是留了头发在那里作为DNA‘备份’的，因此他是可以随时在那里‘再生’的。
大伟自言自语地说:“可他要我们的DNA有什么用嘛？真是搞不明白。”
“那还不明白？平时看你还是挺聪明的，怎么这样明摆着的事情就弄不清楚呢？他是想在那个什么星球上搞一个你们的‘同学会’啊。”太太敲了下大伟的脑袋。又说：“你不是说他曾提到过：早在两千多年前，R星人就已经可以通过人的毛发提取人的基因后再复制的吗？”
“是啊，那是在R星啊，而他不是在地球吗？要这来干嘛啊……”大伟还是不明。
“但他现在不是又‘失踪’了吗？”太太打断大伟的话说。
“啊？你的意思是……”大伟终于把所有疑问都串到一起了。
“信不信由你……”太太撇撇嘴说：“我的直觉告诉我，他这次是真的‘失踪’了，不信的话，我们也打个赌，若你能在一年内再次找到他，我亲自为你煲一年的老火汤。”
“那好啊……”大伟若有所思地说，他平时是十分相信太太的直觉的，但这次他却是希望太太的直觉不要灵验。
“若一年内不见他的踪影呢？”太太问：“你赔我什么？”“我给你做一年的厨师。”大伟承诺。
“一言为定……”夫妻俩击掌为誓。
第二天一早，大伟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太太早就起了床。
大伟因为昨晚没睡好，下地后感到整个人感到晕头胀脑的。他从卧室出来找了一圈，没见到太太，却在餐桌上见到她留下的一张字条。
纸条上写着：昨晚睡不着，就拿你整理的资料看了一遍，虽然内容颠三倒四，文字不够精炼，语法错误百出，真不知你们这些理工男读的是哪个国家的书？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其中有些观点比较新颖，提出的设想也非常有意思，比如：熵差与宇宙大爆炸的成因，熵差模型的建立及其作用，黑洞成因和黑洞吸附力，低熵的吸附力与质量的吸引力的异同，原初引力波与原初压力波的异同，红移存在的原因与红移速率估算，宇宙绝对温标的设定与温差值估算，宇宙绝对速度的估算，光粒子运动模式及其湮灭怠工的临界，超光速的可能性和量子机的设计原理，光波覆盖和光频扰动仪，质量引力透镜辩析，中国传说中龙、共工、蚩尤的原型及勘验的具体地点，以及以生物技术为基础的长生和永存的区别，生物进化与疾病治疗，社会科技发展水平对社会生态系统、意识形态、社会制度的创设、社会组织的构建、家庭组成的影响等等。看完也就天亮了，所以我就没再睡，今天上午就直接去找倚云，让她帮忙看看有没有出版的价值。
大伟看完字条，摇摇头。他知道太太这种中文系的人多数都是感性生物，一方面是多愁善感，落叶悲秋。一方面又充满幻想，追逐新奇。而这倚云是太太的发小兼闺蜜，是一家民营科普读物出版社的副社长，也是个见到风就是雨的人，只要进得了她的眼的东西，就别想从她手中抢过来。以往她们俩结伴到商场‘血拼’，每次都是满载而归的，回来后俩人却又对着那一堆很多都用不上的物品后悔不已，还互相埋怨对方，刷卡的时候怎么不提醒说：这些都是些‘垃圾’！大伟在旁边听到都觉得好笑。因此心想：太太是脑袋进水了，再加上这倚云，后面有好戏看呢。
不过这也好，若能作为科幻题材的读物在倚云那里出版，也算对得住自己的老同学。当然若能在权威的专业刊物中发表会更理想，但这可能吗？
如果不能达到那类权威刊物的发表标准，那让老同学在一般的‘灌水’刊物中露露脸也是可以的。毕竟孔夫子的那些万古流传的‘圣人言’，当初也只是弟子们的记录下来的片言只语而已，开始时也并没引起皇家刊物关注的。
因此，任何事物只要有真理的成分，即使是一句话，一本手抄本，都一样会得到后人的认可与尊崇。
想到此，大伟倒是盼望太太与她的发小同学能拿出她们的逛商场的那种劲头，两双慧眼辩真伪，稻杆堆里觅珍珠，快快动手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