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柱香之后,聚集在莫离流光寝房的太医们,面面相觑,皆是一愁莫展的模样。的确,他们也查不出,她究竟身中何毒?因为,他们谁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毒,唯一可以肯定的,便是她中的不是荼花之毒?
莫离流光靠着散发着木香的雕花床架上,看端坐在椅子上,凝思静想的六王爷,还有那群一愁莫展的太医们,眼皮慢慢变得有些沉重,最后,全都变成一个个模糊的影子。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更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离开的,只记得,蒙眬中有人给自己喂了什么东西?指尖碰到嘴唇,凉凉地,很舒服!
夜半三更,皎洁的月光下,凤尾竹影再次跳起了舞。
“呜……呵呵,呵呵……”幽灵般的身影,带着那阴森可怖的尖笑,从窗前缓缓飘过。
冬心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抱着胳膊,瑟缩地靠向床头,她知道,那个疯子又来了。惊惧地看着窗外,这个疯子是谁,为什么宫里没有人管管?小姐的毒究竟能解不能解,真希望太医们赶紧把小姐治好,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思及此,下意识朝莫离流光看去。
“啊”冬心吓得一惊。
莫离流光不知何时已经坐起来了?
见她快速地下床,穿鞋,冬心胆怯问道“你去哪儿?”
莫离流光没有直接回答她,投给她一道安心的眼神,告诉她“好好在房里呆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可……”冬心还想说什么,她已经出门了?
今晚的月亮和前一晚一样明亮,空气中散发着晚香玉的香气,莫离流光轻手轻脚,跟着白影,很快,又来到了那个荷花池。
重复着前一晚的动作,白影又笑又跳,不同的是,这次她手里拿的不是鞋,是一块布,又像是一件小衣服,远远地,看不真切?
突然,白影朝莫离流光看了过来,举着手里的布向她招手,尖细的声音像一个小孩“来呀,母后你快来呀,快来呀……”
莫离流光一惊,不由自主退后一步?
这时,身后再次传来急迫的脚步声,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谁?
果然,那群宫女像上次一样,架着白影匆匆离去。但是,在从她面前经过时,白影手里的东西不小心掉了下来?
她捡起来一看,果真是一件小衣服!
抬眸,朝那群匆匆离去的背影看去,心里有一个疑问,这个疯子,究竟是谁呢?带着这个疑问,莫离流光悄悄跟了上去。
她跟着那群宫女,不知走了多远,拐了多少个弯,经过了多少个亭廊宫阁,终于走到了一座宫殿前?以为她们会进去,谁知道,她们只是从宫殿前经过?她正欲跟上前去,突然,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你在干什么?”
她回过头来,竟然是六王爷!
他静静地站在藏书楼外,身边一个随从也没有?身材高颀挺拔,优雅如画,垂在肩头的黑发,被夜风撩起,微微飘拂,星河璀璨的双眸中,夹杂着淡淡的闲雅,还有,疏离。
她走上前去,恭身行了一礼“参见六王爷。”
“你还没回答本王,来这里干什么?”六王爷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闻言,她回过头去,可哪里还有那群宫女和白衣女子的影子呢?面对六王爷的盘问,只好如实答道“臣女看到一名奇怪的女子去了荷花池,心中好奇,就一路跟了过来。”
六王爷带着探究的目光,审视着她“是吗,本王一直在这里,为何没有看到?”
莫离流光有些狐疑,不应该呀,试探性地问道“您……真的没有看到吗?”
六王爷面无表情,突然之间,多了一份冷意?盯着她,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本王在说谎?”
她心中一紧,忙颌首回道“六王爷息怒,臣女不是这个意思?”
此时,一个宫女不知从哪儿出现,神色慌张地走向六王爷“不好了六王爷,静妃娘娘的寒病又发作了!”
六王爷神色一紧,顾不得其它,匆匆朝华阳宫赶去?
看着匆忙离去的背影,莫离流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抬步跟了上去。
酷暑天气,静妃寝宫的门窗关得紧紧地,还架着火盆,平常人一进去就热得出汗,而静妃整整褁了三条被子,还冷得瑟瑟发抖!
六王爷前脚刚进去,莫离流光后脚就进来了,当看到眼前的情景时,不禁愣了好半天?
六王爷一个剑步走到床前,紧声问道“母后,您怎么了?”
静妃努力抬了抬眼皮,牙齿打着颤道“我,我好……冷,好冷!”嘴唇变成了青紫色。
六王爷厉声询问立在床尾的宫女“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犯病了呢?”声音比平时提高了好几倍。
莫离流光第一次看到,温文而雅的他发火。
那名宫女被他严厉的样子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回答道“六王爷息怒,娘娘之前确实还好好的,奴婢也不知道怎么,怎么突然就……就开始犯病了?”
六王爷光洁白皙的脸庞,变得有些凝重,英眉拧成了结,声音有所下降,但平静的语气,藏不住他焦急的心情“有没有服药?”
地上的宫女回道“服了,每天都按时服药了,今儿晚上还吃了好些个,您送来的雪阳果。”
莫离流光注视着床上的静妃娘娘,只见她嘴唇发紫,面色发黑,这么热的天气,架着火盆,褁着被子还抖若糠簺,这分明就是寒毒入体!
六王爷这才发现,寝宫中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脸色即刻显得有些不悦“你怎么来了?”
莫离流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上前两步,问道“可否让臣女看看静妃娘娘?”
闻言,六王爷带着探究地眼神看着她“你想干什么?”
“臣女或许可以治好静妃娘娘的病?”莫离流光平静地说道。
“你?”看她一副胸有成竹模样,六王爷眼里、语里都充满了质疑?
莫离流光没再接话,杏步走到床前,伸出手,正欲掀开被子,却被一只大手将手腕按住?
“你想干什么?” 这次,六王爷眼里不仅有质疑,还多了防备?
她却只是不慌不忙地说道“与其这么耗下去,何不就信了臣女呢?”
两个人离得很近,他能清楚地看到,她那闪动着一对深潭似的眼睛,充满了深沉而又灵动的气息,固执而又坚韧,深邃而又漠然,是他从未在哪个女子眼中见到过的?让他不禁有些疑惑,她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竟会有如此复杂的气息?
终于,他收回目光,松开了手,一语不发地站起身,给她让出了位置。
她坐到刚刚他的位置上,掀起被子一角,去摸静妃的手,让她震惊的是,静妃的手,竟犹如冰块一般,冷得刺骨!
看来寒毒已经中得很深了,若不赶紧逼出寒毒,恐怕性命危在旦夕?
自己身中剧毒,若在这个时候使用内力的话,说不定会加快毒性的发作?六王爷又是个男子,他的内力阳刚之气太重,若由他为静妃逼出寒毒,恐怕她会承受不住的?
看着陷入极寒的静妃,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情势危急,救人要紧!掀开静妃身上的被子,坐到了床上。
“哎……”宫女欲言又止,顿了顿,转首,把目光投向了六王爷?
六王爷自然看得出来,莫离流光想干什么,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何要这么做?母后只是脾虚畏寒而已,何况,她自己还……
“你想做什么?”终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莫离流光转首,回答他“静妃娘娘中了寒毒,臣女帮她把寒毒逼出来。”
寒毒!六王爷猛地一震,怎么会是寒毒呢,他一直以为,母后只是脾虚畏寒而已?
思索间,她已经发功了。
等他回过神来,正想制止,却迟了。
时间慢慢过去,寝宫里的火盆和被子,都已经撤了,因为静妃的脸色,已经变回了正常,嘴唇也不再发紫,额头上甚至出现了细小的汗珠。
可莫离流光的脸色却越来越差,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了?
六王爷寸步不离地守在床前,不再担心静妃,开始担心莫离流光,因为,她的情况实在不妙?
突然,莫离流光的嘴角溢出了血,一滴一滴,不停地往下滴!
六王爷神色一紧,立刻点了她的穴,封住了她的筋脉,她浑身瘫软了下来。
他将她打横从床上抱起,吩咐宫女“照顾好娘娘”便抱着她走出了寝宫。
看到六王爷抱着不停呕血的小姐回来,冬心吓坏了,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把她放到床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扳开她的嘴喂了进去。
临走前,朝冬心丢下一句话“照顾好你家小姐,若有任何情况,到藏书楼来找本王?”
这一夜,六王爷彻夜未眠,在藏书楼翻了一夜的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