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只是四十分钟而已。四十分钟,不算太长,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钟林手持钥匙站在家里的防盗门前,最后一次确定——“我今天要做值日生,所以回家晚了。”他这样告诉自己,并且努力要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撒谎就是如此,要叫别人相信你所言非虚,那首先你得确信自己没在瞎掰。
打开门,钟林在心里默默重复——“我今天是值日生,我今天是值日生。”
“林林,回来啦。”
客厅里传来了中年女性的轻唤。
四个木,没错,是母亲大人——是啊,还能是谁。而且,他也并没期待会是别人。
钟林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连照片也没有见过。据说在他出生前父亲就死了,母亲似乎很不愿提起这个人,以至于从来没提起过。钟林也就很识趣地从来没问过。18岁的他和45岁的母亲住在一起。母亲是大学英语老师,而他正值高三毕业班。家里鲜有来客,时常叫他感觉从一个课堂来到了另一个课堂。
“啊,是啊。我回来了。”钟林应了一句,表情好像课堂里回答问题的学生。
用钥匙开门进来的,钥匙除了你和我,没第三个人有了。现在你在家里,当然只可能是你的“林林”回来啦,还能有谁,真是的,多此一问嘛。
他这么想着,绕过饭桌,把书包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牛皮沙发上,开始吹牛皮:“呼,又累又热又饿!”他起身,快步走到了立式空调面前,“嗒嗒嗒”摁了几下,把温度调得更低一点——以此来证明,他的确感觉很热。
盛夏,在没有空调的教室里做了四十分钟值日生,怎么想都应该感觉很热才是。所以在回家伊始,钟林觉得有必要表现出自己感到很热。
“很热吗?”沙发上堆着许多报纸,母亲唯一的爱好,似乎就是看报纸。她被报纸包围,并没有抬头——至少钟林没感觉她抬头过。
“是啊,热死了,热死了,大热天闷头擦黑板、扫地、拖地——能不热嘛!”钟林说着顺手从沙发上抓起一叠旧报纸,当扇子用。
“哦,这样啊。”母亲说着,翻过一页报纸,“你出汗倒是不多。”
钟林一时有些慌乱。如果真像他刚才叙述的那样,他在学校干值日生干得大汗淋漓。而之后,顶着大太阳骑车回家,那回到家的他,应该是浑身湿漉漉的才对。可他看起来清清爽爽的,一点不像曾经出过许多汗的样子。也是了,他是从距离家不远的甜品店里出来的。从那里一直到他家,是一条林荫小道,他在树荫里慢慢悠悠吹着口哨骑到了家门口——上哪儿给他老娘弄汗去?
“那个……”他心念飞转着如何补救这个疏忽。
“嗯?怎么了?”母亲抬起头,好奇地看着他,“你干嘛傻愣愣地站在那边?来,林林,给妈妈做个事儿。”
钟林一愣,旋即松了一口气——看来“你出汗倒是不多”这一句,只是她随口一说。
“帮妈妈把那边的报纸拿过来。”她指着餐桌上的那叠报纸说道,“嗯……拿……拿……我想想,是上周三的吧。对了,你帮妈妈把上周三的晚报拿过来。”
报纸?这应该不是什么陷阱吧。钟林刚准备朝餐桌走,立马想到——不对,报纸不是重点。“拿报纸”才是重点吧。既然我说我很累,那应该是想赖在沙发上不动比较合情合理吧。现在最恰当的状态,应是连挪步都感觉吃力才是。他想到这里,暗中瞥了眼老妈——还在安静地看报纸。
“啊哟~老妈,我可真是累死了。”钟林挪了两步,一个转身,倒在了沙发上,连口袋里的钥匙串也掉了出来。他渐渐窝进沙发,“遥望”着餐桌上的那叠报纸,似是隔了整个太平洋——可望不可及。
做戏做全套,绝不留下任何破绽。
“妈妈也工作了一天了,回来还给地板打了蜡。喏,都这个点儿了,一会儿还得去做饭……”母亲曾经当过大学附属高中的教导主任。最擅长的事情莫过于两样——“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现在祭出第一样法宝,钟林只得乖乖起身。当然,他并不忘“拖着沉重的步子”,“吃力地”帮她拿来了上周三的报纸。
“嗯。”她接过报纸,摊在膝盖上,“你看你,裤子那么脏。来,换下来丢进洗衣机里去。”
钟林僵了一会儿,说道:“说得也是哈。”然后他走进自己的房间里,不一会儿换了条短裤出来了,手里拿着之前穿得那条,朝卫生间走去。
“记得把口袋掏干净哦,你那口袋挺深的。可别像上次似的,搞得洗衣机里都是纸屑。”母亲漫不经心地说着。
“好啦好啦,掏干净啦。”
“嗯。”母亲又翻过一页报纸,“妈妈今天做了红烧肉,要再闷一会儿才好吃呢。”
“哦,那我先回房间看会儿书。”钟林心想:终于找到摆脱的机会啦!他在家里的时候,最喜欢一个人在房间里看书。而母亲也最喜欢在他待在房间看书的时候,莫名其妙地进来进行细致的打扫工作。一会儿擦擦桌子啦,一会儿扫扫地啦,好像他的房间是个垃圾场一样。
“今天作业有许多吗?”
“哦,今天倒是还好,怎么了?”
“那陪妈妈聊会儿天吧。”
聊天?!钟林觉得这是个不详的预兆。女人想拆穿一个谎言,最常见的方法便是聊天。所谓言多必失,虽然他自信今天做得自然流畅、一气呵成,至今没留下什么明显的破绽。但老妈是何等厉害的角色他也心知肚明。可如果拒绝了聊天的要求,岂不是反倒显得心里有鬼?算了算了,硬着头皮上吧。
他在沙发上坐好,满怀戒备。
“不舒服吗?”母亲放下报纸,关切地问道,“你脸色不太好哟。”
喂喂,我说老妈,你也体谅一下我好不好。我想撒个谎瞒过你可是很不容易的,是个劳神费力的活儿。怎么,你难道还要我面带微笑啊?!
钟林这么想着,但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他只是说:“没……没啊,呵呵。唉,对了,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想起来要聊天。”
“妈妈和你聊个天,非得有事才行?”
“哦哦,那倒不是。只是……”
“你也别瞎猜了,是因为这个。”母亲说着从上周三的报纸里抽出一张递过来。
钟林接过来一看,哇塞,有点可怕嘛——整整四个版面,都是关于一起连环分尸案的介绍。文字配图片,很详尽的样子。所以说“世上只有妈妈好”,绝不是幼稚园老师骗人的把戏。最懂我的人,到底还是老妈!钟林从小就是如此,对破案情有独钟。小时候买了些《福尔摩斯全集》、《一分钟探案集》之类的书来看,之后也迷过一阵《金田一少年的事件簿》与《名侦探柯南》。现在参加了一个叫“燎原社”的网络推理社团,于是便知道了本格变格,知道了黄金时代,知道了岛田流与新本格——当然,还有他最喜欢的西泽保彦。于是明白了,他喜欢的不是“破案”,而是“推理”。是纯粹的逻辑之美,而不是强加于推理之上的附庸。还是老妈懂我,给我留心了这种好东西。
报导的大概内容是:
最近本市发生的连环分尸案告破,凶手为本市某娱乐城老板,今日早晨被邻居发现在家中服毒自杀。死者留下遗书,声称自己就是连环分尸案的凶手。
这起连环分尸案共包含了三起案子。
第一起是“高速公路分尸案”——4月3日午夜,在市郊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耸人听闻的分尸案。高速公路的监控设备拍摄到一长发蒙面人(从身材、举止判断应该是男性)驱车来到公路,从车后备箱搬出一具男性尸体。蒙面人手持小型电锯将该具男性尸体切割成数份后,扬长而去。值得一提的是,该蒙面人应该知道自己的分尸行为会被监控设备拍摄到,因此他不断对着镜头挥动手里的电锯,十分挑衅。
第二起是“钟表店分尸案”——4月5日凌晨,本市一名姓吴的女清洁工,路过一家钟表店时,看见了异常可怕的一幕。当时天还未亮,只有微弱的路灯。吴女士来到负责的街道打扫卫生,经过钟表店时,外展橱窗的装饰灯骤然亮起。她隔着玻璃窗,惊恐地看见一个长发的蒙面人,正拿着一把小型电锯,切割一具女性的裸尸。
第三起是“莺歌舞厅分尸案”——4月6日下午三时,在建的“莺歌舞厅”发生了一起分尸案。被害人孙某是“莺歌舞厅”的投资人之一,当时装修工人均被其指示离开了施工现场。但他不知为何依然留在那里。根据那里已经装好的摄像头拍摄到的画面,当天下午三时左右,死者站在舞厅在修建的舞池位置,似乎很焦急地在等待什么人的来到。不多时画面里出现了一个长发的蒙面人,与前两案的分尸者十分相像。他与孙某交谈了一个多小时。而后,他们似乎是起了争执,扭打起来。而蒙面人用准备好的铁榔头将孙某敲打致死后,扬长而去。但几秒之后,他又回到了死者身边,急切地寻找着什么。然后他抓起放在一旁施工用的小型电锯,对尸体进行分割——非常细致地分割。足足分了近一个半小时,于下午五点五十左右,离开了现场。
警方对这三起命案展开了调查,很快便发现三起案件中的死者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两年前本市“8.19”银行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
根据银行当时拍到的画面,共有五名劫匪。当年警方锁定了五名嫌疑人,但终因证据不足,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将他们判为无罪。现在,五名嫌疑人中的三名已经被分尸惨死。那么警方理所当然的,首先怀疑到了另两名嫌疑人身上——金某,董某。皆为男性。
这两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分尸案的元凶。警方调查后发现,这两人年龄相仿,体型相似,且都留着一头长发。那么,只要套个面具,他们谁都有可能是那个“长发蒙面分尸狂”。
“哦,那你认为,凶手是两人中的哪一个呢?”母亲说着看了眼挂钟,“再有十五分钟吧,我们就开饭了。”
“嗯,好。”钟林从茶几上抓过一听可乐,“啪”地打开,仰起脖子“咕嘟嘟”地灌了一口。
“唉,和你说了多少次了,别喝这个。”母亲颦眉看着他,“这个……这个对身体不好的。”
切~对身体不好,不就是杀精嘛。真是的,我都十八了,青春期生理教育课都上过两学期了。难道“精子”这种生物课上会经常提及的名词,在家庭生活中是个禁语?
钟林这么想着,又喝了一口。他喝完还打了个响嗝,看起来从容不迫,大有点“视死如归”的劲头。其实说穿了也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都喝了十年了,也不在乎多喝这一罐不是。
“我想,凶手的确另有其人。”他又打了个嗝,“五个人里死了三个,于是剩下的两个就变成了嫌疑人。”
“嗯,的确如此,我想也是。”母亲附和道。
“不过……”他抿了口可乐,“五人中,现在活着的两位——也就是金某和董某,似乎在三起案件中,都有着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啊。”
“嗯,说得是啊。”母亲重新拿起了报纸,“哎,明天妈妈买只烤*。我看那家熟食店里最新推出了烤鸡啊,看起来很不错的。”
真是的,说起来找我聊天,结果却如此心不在焉的。不过也好,只要不是为了套话,怎么都行吧。钟林这么想着,母亲又开了口。
“对了,我有点忘了,烤鸡多少钱一只?我记得他们打出了条很醒目的横幅广告呢。”
“12元啦。”他接口道。
“哎,昨天还是11元呢。如今什么都涨,就是工资不涨。”母亲叹息。
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有办法啦。钟林这样想道。
“所谓的不可能证明嘛,咳咳。”他轻咳一声,把话题拉回到连环分尸案上,“在第一和第二起案件中,这两人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只是在第三起案件中……”
“第三起案件中,我记得他们也有不在场证明吧。”母亲说着,瞟了一眼时钟,“还有十分钟。”
“啊,有是有啦。”钟林摇了摇可乐罐,仰起脖子把剩下的那些一饮而尽,“第三起发生在下午三时至五点五十左右。董某……”他翻过一页,“哦,董某从当天上午九时开始,一直到下午四点左右,都一直待在他经营的漫画书店内。他的许多老顾客和街坊都可以替他做证,所以这一不在场证明显然是真实的。”他说着,走到空调旁,“嗒嗒嗒”地把温度调得高些,“而金某,他四点四十左右来到董某经营的漫画店来寻找董某,不想却吃了闭门羹。于是到了漫画店附近的一家浴场泡澡,一直到下午七点左右才离开。”
“所以哦,他们可是有着不在场证明的。从时间表上看,他们可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呢。”母亲说着,合起了报纸,往厨房走去。
“这在推理小说里叫做不可能犯罪,具体一点,应该就是‘不在场诡计’——在没有犯罪时间的情况下完成了犯罪。”
母亲虽然已经走进了厨房,但钟林还是自顾自地说着:
“刚才说了,‘不在场证明’诡计属‘不可能犯罪’一类。英国人克劳夫兹的《桶子》是揭开黄金时代的伟大作品之一。而在日本,有栖川有栖的《魔镜》中列出了一份‘不在场证明讲义’,完全可以媲美卡尔的‘密室讲义’。”
厨房里根本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好吧好吧,我又说了多余的废话。克劳夫兹、有栖川有栖、卡尔——她哪儿知道谁是谁。不可能犯罪是什么她又何须知道,她只想知道那只股票会涨。哎……
“啊,哦哟。”厨房里传来了母亲突如其来的叫声。还没等钟林反应过来,母亲就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径直冲进他的房间。不一会儿,他看见母亲又从他房间里冲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块抹布。她嘴里还在碎碎念:“汤太多了,啊呀,溢出来了……”
钟林撇撇嘴,心想,看来老妈也是很辛苦的。他站起身,走进了厨房。
“老妈,我来帮你一起弄吧。”他一走进厨房,原本就不大的厨房显得更加小了。
“不用不用,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在这里反而碍手碍脚的。”
被母亲赶出了厨房,他悻悻地坐回沙发上,拿起报纸接着看。
“这起连环分尸案呐……”他双手背在脑后,双腿翘在茶几上,整个人舒服地窝进了沙发里。
一般情况下,罪犯恰恰是有着“不可能证明”的家伙,小说里不都这样描写吗——看起来越不像是罪犯的,越不具备犯罪条件的,到最后是罪犯的可能性越大。
但现实毕竟不是小说情节。从现在可以得到的线索来分析,两名嫌疑人的确都没有作案的时间呢。
不,问题不仅仅在于此。事实上,这起连环分尸案最叫人奇怪的地方,并不是嫌疑人没有作案的时间。
而是,分尸。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在这三起案件中,分尸都显得毫无必要啊——一点点必要都没有。
前两起案件中,分尸可以理解为一种对警方的挑衅。但第三起呢?凶手明明已经在作案后离开了现场,又何必要再回去分尸呢?难道分尸对他来说,有着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快去洗手,准备吃饭啦。”母亲端着一锅菌菇汤,走出了厨房。
“哦……”钟林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缓步朝卫生间走去。
打开水龙头,“哗哗哗”的流水声在他脑海里荡漾开来。
杀人后应该快点离开现场才符合逻辑吧。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人,那更妙。为什么凶杀还要回来分尸呢?杀人便是杀人,他的目的已经完成了,何必要分尸?除非他有分尸癖,不然一定有一个非得分尸的理由的。为什么呢?三起案件,长发蒙面的男子都非得分尸不可。
“快来吃饭啦。”母亲已经在饭桌旁坐定,催促道。
钟林“哦”了一声,又缓步走出了卫生间,也在餐桌旁入了座。
“蔬菜要多吃,对身体有好处的。”母亲往他碗里夹了些鸡毛菜,说,“哎,儿子,妈妈想问你个事情。”
“哦,你问呗。”钟林说着,扒了一口饭。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母亲放下了碗筷。
钟林一愣,他想不明白母亲怎么突然提起这茬。但他很快恢复了过来,把声音拔高:“哎~我说老妈,你别整天疑神疑鬼的好不好!”
“哦。”母亲点了点头,“那你放学后到哪里去了?”
“我……我做值日生了啊。”钟林吞吞吐吐。
母亲的平静地看着他,用最平缓的语调说:“你撒谎。”
钟林不由慌了,他努力保持镇定,继续吃饭。但大脑反复回忆着进门之后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对话。他很自信自己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但是他对母亲还是很了解的——她说出“你撒谎”的时候,必然已经有了证明的把握。
到底是什么破绽?!
“我……”他看着面前的那桌饭菜,“我真的是做值日生了啊。”
下定决心,奋力抵抗。
“好吧,既然你那么不想说的话……”母亲叹了口气,“那么,我来替你说吧。”
钟林眉毛一挑,站了起来——索性拼了:“老妈,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你还要我怎么说,啊?你连你亲生儿子都不相信吗?我都说了——我、去、做、值、日、生、了!”
“如果我的亲生儿子去做值日生了。那么,放学后陪叶小培去做巧克力的又是哪位?”
听到“叶小培”、“巧克力”这些词汇,钟林一下子软了下来。他霍然坐下,吃惊地看着母亲。母亲倒是重新捧起了饭碗,她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儿子。
两人默默地吃完了晚饭,相对而坐。
“老妈,你是怎么……怎么知道的?”钟林放弃了抵抗。
“你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出许多汗啊。如果你果真像你自己所说的,做了四十分钟的值日生,并且一路顶着烈日骑车回家。那在这样的大热天,你应该大汗淋漓才是呢。所以呢,你一定撒谎了,你并不是从学校做完值日生回家的,而是在距离家不远的凉爽的场所,沿着树荫骑回家的。因此,你身上才会干干爽爽,几乎没出什么汗。而通往我们家所在的公寓楼,只有一条有树荫的道路,就是华英路。”
“好,即使如此,那也不过说明了我是沿着华英路骑车回家的。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和小培去巧克力店约会的事情?”
“是烤鸡的价格啊。新开的熟食店打出了横幅标语,十分醒目。你只要路过那里,就一定会看见。而你既然知道烤鸡的价格,说明你一定去过那里附近才对。又因为烤鸡的价格是今日更新的,所以说明,你是今天去的。”母亲说着,喝了一口热茶,“而那家熟食店附近,一路到我们家这儿,最适合小情侣约会的地方,就是那个‘甜心’巧克力屋吧。”
“然而即使如此,这些也不过只是建立在臆测上的假设而已,你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是否是和小培去的啊?而且,也无法确定吧。就好像推理小说中常说的那样——你根本没有证据。”
“证据吗?”母亲微微一笑,“你如果非要说证据什么的,那这个算不算呢?”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巧克力——手工自制巧克力,“包装纸上面的日期是今天,而签名是我的宝贝儿子‘钟林’和一个叫‘林小培’的姑娘。”
钟林彻底投降了,但他还存在一个疑问:“这块巧克力……你怎么知道我藏进衣柜里的?”
“你从小藏东西,都藏在衣柜里呢。”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进房间藏了东西?”
“因为刚回来坐到沙发上的时候,钥匙掉在了沙发上呀。你们校裤的口袋很深,而你坐下的时候,钥匙却掉了出来。这只能说明,钥匙下面还放着别的东西呢。但你把裤子放进洗衣机之前,却说口袋里没有东西了。这很容易就推断出你把那样东西,藏在了你自己房间的某处啊。”
“我的天呐,老妈,你真是一个天生的侦探!”钟林嚷了一句,“你有这本事,干嘛不顺便把那连环分尸案给破了。”
“那个啊,我可不关心呢。凶手是谁都无所谓,为什么要分尸也无所谓,与我何干。”在“晓之以理”之后便是“动之以情”,“我只关心我儿子的早恋问题。林林,我可只有你这一个孩子,咱现在可是高三了,是关键时刻……”
“可是!”钟林打断了母亲陈谷子烂芝麻的说辞,“我真的很喜欢小培啊。当然,她也挺喜欢我的。”
“林林,我想,情窦初开的男生女生互相爱慕的确很美丽,可那却不是真正的爱情吧。”母亲拿出了教导主任的架势,“你们需要花一段时间,变得更为优秀。如果若干年后,你们聚会时相遇,依旧为了对方而砰然心动,那才是真正的爱情吧。”她看着钟林要开口说话,急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用更为强硬的口吻总结道,“总之,所谓的爱情,就是在对的时候遇见对的人。”
钟林很想反驳两句,但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一股思绪在他的脑海里迅速发芽茁壮,最后,铺展开来,占领了他的整个大脑。
“对的时间,对的人……对啊,对啊!就是如此!”他先是喃喃自语,然后竟然兴奋地叫喊起来。
“明白了就好。”母亲欣慰地点了点头。
“不不,我的意思是说,我终于知道了分尸的理由。”
这回轮到母亲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回到连环分尸案上。
“第一和第二起案件,无非是想叫大众抱定这样一个认知——长发蒙面的凶手,在杀人后必定会分尸。这么一来,在第三起案件中的分尸就显得不那么奇怪了——为了造成连环分尸案。一样的凶手,一样是杀人后必须分尸的怪异行为。”
母亲保持沉默,但这并不妨碍钟林结束他的演说。
“因为在前两起案件中,犯罪嫌疑人金某和董某有着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于是,我只好认为杀害了前两名死者的那个长发蒙面男子,是第三案中的死者——孙某。而孙某之所以要采取杀人后分尸的行为,我想是受到了金某和董某的指示。而当孙某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金某和董某便联手制造了第三起案件。但在第三起案件中,这两个人似乎也有着不在场证明。叫我识破他们诡计的,是老妈你的那句‘正确的时间,正确的人。’”
母亲略微表现出了一点兴趣:“哦?”
“嗯。仔细想来,第三起案件发生在‘下午三时至五点五十左右’。这个说法的确没错。但是,我有一个更为准确的说法——第三起案件发生在‘下午三时到四点二十左右’和‘下午四点二十左右到五点五十左右’。第三起案件本身,就是一起连环案。具体说来,金某于当日下午三时到四点二十左右,杀害了被害人孙某。然后,他走出了摄像头的拍摄范围,花了20分钟,于下午四点四十左右出现在了董某的漫画店门口,因为董某不在,而去了附近的浴室泡澡,一直到了下午七点。这样,他就形成了‘下午四点四十到七点’的不在场证明。而另一方面,在金某走出镜头后,打扮极其相似的董某走进了镜头,开始了长达一个半小时的分尸。董某有着上午九点至下午四点的不在场证明。他在四点后花二十分钟来到犯罪现场,接替金某走入镜头,是完全可行的。这也就是为什么‘长发蒙面杀手’会在杀人后,莫名其妙地‘回来’分尸。这也就是整体连环分尸案的意义所在——前两起案件中的分尸,是为了使得第三起案件中的‘杀人’与‘分尸’混为一案,忽略了交替过凶手的可能,从而造成了两名凶手在‘下午三时至五点五十左右’有着不同阶段的不在场证明。”钟林终于结束了他的演讲,“这就是分尸的理由——在分尸的时间段内,凶手必然在尸体旁。”
“说完了?”母亲喝了口茶,问道。
“嗯。”钟林的兴奋劲还未褪。
“那是否有证明你这番推理的证据呢?”
“没有……”钟林有些颓然。
“所以说,你还是赶紧给我停止这种胡思乱想,回房间做作业吧。”母亲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道,“哦,还有一点。”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以后别再把巧克力藏在口袋里了,喏,”她指着桌上的那块巧克力——略略有些变形,“大热天的,会化的。”
钟林耸了耸肩,踱步朝书房走去。巧克力上的爱心弯成一道弧,嘲笑着他被拆穿的谎言。
在大家“嗤嗤”的笑声中,《解体连环》结束了。
现代这个社会的高中生谈恋爱似乎都已经不算太“早”了。“早恋”的年龄段,随着时代的发展,似乎在不断提前。
孩子到了十四、五岁,便进入了成熟的季节,可能在性发育尚未完全成熟之前,便产生了雾里看花,水中观月的朦胧之恋。有人说这种初恋是人生的第一朵鲜花,是拒绝世俗功利主义,不考虑婚姻的一段纯美的感情经历,它像梦一般的迷蒙和短暂,但又让人心充满了别样的温馨和向往。
进人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异性表现出一种亲近、向往和眷念的情感,这是青春期性心理的一种反应,通常称作求异心理。他们在心理上产生了爱恋的萌芽,喜欢与异性接触和交往,并渴望得到满足。
虽然说,这种爱恋是刻骨铭心,难以忘怀的,但并不是最好的。在初恋心醉神迷的时期,你很难分清这究竟是爱神的一次真正光临,或仅仅是对异性的好奇。要一对花季少男少女作出有关终身大事的抉择,是一次很大的冒险作为,日后有些人会为此付出昂贵的代价。
现今,不少父母已经注意到孩子相互爱慕开始的时间越来越早。做家长和教师的对于孩子的求异心理应有正确的态度,不要去责怪和羞辱孩子,明智的态度是开放和疏导。不要听任未成年的孩子盲目坠人爱河,因为他们到底是比较小,处理问题比较幼稚,还不识水性;他们还抵挡不住爱河中巨大旋涡的冲击,闹不好还会被爱河淹溺。我们应给初涉爱河的少男少女的心灵之舟进行导航,指导他们把初恋的纯情珍藏在心底,使之成为一种激励的力量,而不使他们在行动和方式上变为恋爱的事实,以理性把握好人生的走向。教育孩子要专心致志地求知求学,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努力学习科学文化知识上,不断提高自己的思想道德水准,用优异的成绩,浓厚的学习兴越来减少求异心理引起的苦闷和折磨,补偿心理上的某种失落。培养孩子广泛的兴趣和爱好,增长知识,提高素质,积极参加集体活动,广交朋友,看录像应选择内容格调高雅,催人向上的。现在的文化氛围已今非昔比,男欢女爱的信息流布于各种传媒,即使在较好的影视作品中,也难免有爱情和性犯罪情节的描写,以及拥抱、接吻等镜头出现,这是不足为怪的,因为****和性爱是人类生活内容中一个不可少的重要方面,反映在文艺作品中也是正常的。但是,由于青少年的鉴赏能力、判断能力、自我防御能力较差,容易冲动,抵挡不住性的干扰和诱惑,因而对影像作品也应有选择,特别是黄色书刊、淫移录像,严重腐蚀青少年的意志和灵魂,应自觉抵制。
孩子们与异性交往时需要家长和老师对他们的指导。青少年因涉世较浅,经验不足,遇到生活中的难题,应向家长、老师请教,长辈们可用切身的体会告诉孩子应当怎样面对现实,渡过青春期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如果只是搬出古老的观念教育孩子,不让男女孩子交往接触,是不现实的。对他们的接触也不要瞎疑猜,本来没有的事,做父母的硬要猜疑他们有什么,反而会弄假成真。
但值得注意的是,孩子与家长间的冲突,已经演变为一个社会问题,愈演愈烈。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代沟”作祟。它是两代人之间由于价值观念、心理状态、生活习惯等产生的差异。青春期的叛逆与幻想,与饱经世故的成年人之间,总有着无法言说的隔阂。
对于警察们来说,这些虽说可以逗得他们发笑,可他们关注的,终究是故事里包含的解体之因。
这则故事的解体理由通常会与不在场证明相结合,而现实中的真实案件,也以不在场证明居多。可谓是最实用的一则理由。
而下面的故事——《解体转移》,与之相比,还要更为现实。
即使是死,也不忘利益二字。这大概就是现代生活最残酷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