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芳看他的手在颤抖,走到他边上,说:“慕军医我来吧。”
医生在面对其他病人时都能安然若素,一旦面对自己的亲人,总会因为掺和着太多的个人情感,而显得慌乱无措,这也是许多医生从不给自己亲人看病的原因。
慕安之抖得很厉害,看了王芳一眼,王芳朝他点点头,他迟疑片刻,退后一步。
王芳很专业,尤其在紧急抢救方面,慕安之在边上看着,一个成熟睿智,敛起所有锋芒,只为某个任务的男人,此时此刻,像极了一个年幼时做错事的孩子。
仿佛被定了身一下,怔怔看着手术台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的女人。
容颜感觉自己突然变轻了,变轻的那21克,也许真的是传说中的灵魂,正脱离身体慢慢飘到空中。
眼前出现了一片硝烟,许多不是同色人种的人在她耳边哭泣咆哮着。
她毫无目的的飘着,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他,他的妈妈告诉她,他到斯里兰卡科考了。
他才到没几天斯里兰卡就发生了内战,死伤无数,整个国家白幡飘飘,空气里蔓延着令人做呕的血腥。
再接着,场景幻化,她正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比她大出许多的男人,步履艰难的在死人堆里走着。
走到极累了,她才会坐到休息一会,在休息时,她一遍一遍摸着男人满是血污,根本看不清本来相貌的男人,“同是中国人,我会救你的,一定会的,我没找到他,但是我却能救到你,所以你千万不能死!”
这声话呢喃完,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在眼前,她转动着酸涩不已的眼珠,很艰难的睁开眼睛。
“秦晴。”她虚弱的叫着坐在床头打盹的人。
秦晴揉了揉眼睛,当看到床上人已经醒了,对着门外就是一声惊呼,“快去叫慕军医呢,颜颜醒了。”
“别叫他。”容颜伸出手,指指自己基本发不出声音的喉咙,然后很艰难的拉了拉她的手,“我想问你点事。”
秦晴转身过来,安慰似的轻轻拍拍她的手背,“有什么事,都等检查完身体再说。”
说着,不等容颜再开口,她已经再次对着门外大声叫道:“王芳,去叫一下你们慕军医,就说你们嫂子醒了。”
这次容颜没再阻止,事实上没等秦晴话音落下,慕安之已经从门外冲了进来,仿佛他一直就在外面守着一样。
秦晴看了容颜一眼,再看了慕安之一眼,没来得及再和容颜说上一句话,就被王芳拉着走出病房。
“口渴了吧,先喝口水。”慕安之到底是慕安之,终究和秦晴这样不是学医的不同,他走进病房后的第一件事是想着倒杯水给床上的人。
容颜刚想支起身子,发现浑身真的软到一点力都没有,如果不是床边站着那个美到一塌糊涂,让人一眼看了就久久不能忘却的男人,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这样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慕安之放下水杯,走过去搀扶起她,“怎么好好的,又会昏过去?等调养一段时间,我再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容颜顺着他的外力靠到枕头上,“打电话给我爸爸了吗?”
慕安之拿水杯的手一顿,沉默片刻,然后闷声闷气的说:“没有。”
一副他很不情愿看到她爸爸的样子。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他?”容颜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不屑,她可记得刚结婚时,他喊爸爸的频率,可是比她还要高。
慕安之定定看着她,过了三四秒,走到床头,把水杯递给她,“颜颜,你就真的这么想和我离婚?”
一瞬间,容颜仿佛从他眼睛深处看到了一种捉摸不透的情绪,似隐痛,又像是矛盾。
正当她皱着眉想仔细看清时,他的脸已经倏地就冷下去,冰冷冰冷,仿佛万年冰雪的那种,一双似琉璃般璨亮的眸子,牢牢盯着床上人的眼睛,一字一句,“容颜,即便你爸爸回来也没用,没有我的同意,你休想离婚。”
“你不会以为我问你有没有打电话给我爸爸,是想和你离婚吧?”容颜有些哭笑不得,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敏感。
慕安之看了看她,一张俊脸没因为他的乌龙,有丝毫尴尬,他依旧云淡风清的样子,“我们是军婚,现役军人配偶提出离婚需要得到军人同意!而我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他说完这句话,就转身离开,可能是因为心里盛怒,平素里修养极好的他,把房门甩得霹雳直响。
房门再次被人推开,秦晴走了进来,“颜颜,你刚才说什么了,看你把你的慕大军医给气的,和他打招呼他理都没理!”
容颜轻轻抿了口水,半垂下头,怔怔看着手里的水杯,小声嗫嚅,“我哪里能气得到他。”
“话说回来,颜颜,你家老公真的很错了,你昏迷的这一天一夜,他可是一直在你床头守着,直到我都看不下去,硬让他去休息,他才回去的。”秦晴开始喋喋不休,嘴巴里说出来的不是对床上好友的关系,都是对某个人的溢美之词。
容颜忽视掉眼前闪过的慕安之眼底的青灰和倦怠,在心里冷笑,她还真是低估了慕安之的魅力,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她身边人“收买”得这么彻底了。
他是怕她死啊,她要真死了,说不定他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光明正大的坐在容企总裁室办公,不能帮他去挡掉一朵又一朵的野花。
呵,她再度冷笑,这叫什么“物尽其用,人尽其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