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们与州属重点中学一中角逐冠亚军。
一中是我们的老对手,这些年依仗在训练上财力投入始终压着我们,不仅是体育方面,在升学率和教学质量上,我们两所学校也在暗暗较劲。
决赛的气氛不比寻常,教练反复叮嘱几个负责盯防对方重点人物的队友。
两队之间都非常熟悉,没有秘密可言,惟一的嫩面孔便是我,没有任何比赛经验的新大门。
对于足球比赛而言,开幕赛和冠亚军决赛的场面是最难看的,双方都非常谨慎,毕竟开幕赛要互相试探,而决赛则往往一个失误造成全盘失利。
我们这个级别很低的地区一级的中学联赛当然更是如此,双方的技术发挥都没有像小组赛那样酣畅淋漓,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中场进行胶着和互相破坏战术。
比赛的气氛丝毫没有因为场面的难看而失去紧张的悬念,啦啦队那非常不够专业的加油声音我几乎也听不到了,我只有不停的在二门区域来回的走动以缓解自己的紧张心情。
一声尖啸,对不起不时武侠小说的那种,而是裁判嘴里的哨声,同时裁判跑的方位和手上的动作突然让我心里汹涌澎湃,没错,是点球!
最矮小但速度最快的前锋队友冯玉寿(这个名字很有网游的味道)创造了不可思议的点球!(写到着,突然耳边想起黄建翔在2006年充满激情的解说…)几个后卫队友跑过来和我击掌庆贺,我激动的连声大叫:“YEAR!”
队长陈刚站在了对方大门前,没有助跑,没有悬念,球就贴着门柱进了。
队长的这种点球方式在训练时没有一次能让我扑住,同样更不能让对方那个高大威猛武装到牙齿的门将扑住,要知道,据FIFA技术专家分析,对于守门员对点球判断成功率上看,从守门员左身位地面球的点球方式的成功率仅为30%,而半高球有70%。
我看到平时很镇定的教练在旁边做疯狂的庆祝动作,我看到队员在朝队长的方向跑去,我们用下流的语言和暴力献给了进球的队长。
谁让他进球了呢?
也许这个进球燃起了对方的斗志,他们开始采用长传冲吊打后卫身后的战术,不惜体力的在场上狂奔。
临终场三分钟时,对方一名球员冲到底线附件,传出了一脚不高不矮速度也不快但是非常诡异的弧线,我作出了自认为还算是规矩的手型去接这个球,没想到皮球在我手中旋转出去(恨死了学校买那么多廉价的训练用球)直奔身后近在咫尺的大门,在后卫在努力回追这个球的同时,我做出了平生最高难的一个扑救动作,360度转身腾空用手将皮球从门线上空搂了回来,却碰到了本方回追后卫刘鹏刚的手臂上。
裁判的哨声响了,指向点球点,感谢上帝,他没有指向中场发球点。
对方球员围住裁判理论,认为球在空中已经越过了球门线。
主裁向边裁询问,边裁说这一连串动作发生的太快了,没有看清。
于是,主裁仍然维持了点球的原判。
对方罚点球的队员显然也是非常熟悉这种秒杀的方式,他看出我是个新手而且非常紧张,并不着急助跑射门,而是在裁判示意罚球哨声响后,他指着我说:“裁判,他双脚没有踩在门线上!”
欠缺经验的我正要低头予以纠正的时候,他出脚了。
“真是不厚道啊!”我心里骂着,想:“这下完了,眼看着胜利就断送在我手里啦!”
但是我分明看到足球从我头顶“彭”的一声弹出了横梁。
“回头一定不会再拿劣质涂料伺候你了”-在我这样在心里默默念叨的时候,我亲爱的与我每日相依为命的大门救了我,救了我们队。
我相信上天在有意成全我们这个主场,点球竟然踢飞!
我分明听见球从球门上划过时的啸声,就是队长陈刚经常踢出来的那种高球速划过空气的啸声。
球速太快了。
如果这个球位置再偏低十公分,我是没有任何能力扑住的。
所有人都没有意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切都是在几秒钟内发生的。
所有人都经历了从天堂到地狱或是从地狱到天堂的大喘气,一切难道都是为了成全我人生中第一个冠军归属吗?
剩下的几分钟比赛时间,我依旧没有缓过神来,直到终场哨声响起,我看到大家开始朝一个方向狂奔,我也撒开腿跑向我的队长,很快,泪水,模糊了双眼。
记不清当时喊了些什么,只是忘情的大喊和拥抱,甚至忘记了将教练抛掷一下教练。
也许,在我们的心里,一支球队的灵魂不是教练能否安抚或是调剂的,它需要的是队长,一个真正能够引领这帮混混的队长!
充满悬念的冠军就这样被我们收获,我们手拉手成一排向球迷们致谢。
由于比赛太投入,我这时才发现球场周围站满了观战的校友和球迷们,他们不停的欢呼和鼓掌,哪种感觉真好!
我同班同学的家长是一位报社资深摄像,他用黑白胶卷记录写来了当时很多珍贵的镜头。
18年后的今天,每当我翻看这些照片的时候,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激情燃烧的岁月,然而回顾身边,竟也没有一个当年的队友了。
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兴奋和幸福的日子,是我第一次以一个团体中的一份子的身份达到了某种荣誉的顶峰。
半个小时后,有队友肚子疼的厉害,教练说那是肠痉挛,跑的太多的缘故,还有人脸上析出了盐,那是体力透支眼中缺水造成的,我们全部躺在球场旁的空地上,暖暖的五月阳光烤着我们早已经湿透了的球衣。
那年,我身背1号!
中午终于要去品尝胜利的“大餐”――大盘鸡,教练破天荒的叫了四盘,平时最多只有两盘然后再叫上十几个加面。
让人更加愉悦的是,今天还有啤酒,不过每人只限1瓶,毕竟我们还都是学生嘛。
我们边吃边评论着比赛的情节和对方的球员,当说起我的那个出人意料的环节时,大家都觉得我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都有些后怕的感觉,没有批评我,反而都如咂叭鸡爪子那样回味着。
只有我觉得胜利来的太让我窒息了。
午饭后,教练让我们全部到篮球场集合,给下午开始的篮球决赛的本校队员们加油助威。
再看篮球队的兄弟们更不如我们啊,连矿泉水都没有,竟然拿着暖壶!
在我们的声势浩大的野蛮的助威团的帮助下,篮球队兄弟们势如破竹一般拿下了冠军。
我们一行十几个混混在回家的路上就像打完胜仗的将士一样,勾肩搭背叼着篮球队赠的雪莲烟,我们知道,没有人再会管着我们啦。
至少今天是这样!
我依然清晰的记得,夕阳把我们瘦瘦的背影拉的好长,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