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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我在雪地里站了许久,暖暖才推了推我,说:“快回饭店,会冻着的。”回程的路上,雪持续下着,街景染上白,树也白了头。

我想尝尝雪的味道,便仰起头张开嘴巴,伸出舌头。

“唉呀,别丢人了。”暖暖笑着说:“像条狗似的。”“我记得去年一起逛小吃一条街时,你也这么说过我。”我说。

“是呀。”暖暖说,“你一点也没变。”“不,我变了。”我说,“从小狗长成大狗了。”暖暖简单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暖暖还得把车开回单位去,然后再回家。

“明天中午,我来找你吃饭。”暖暖一上车便说。

“所以是明天见?”我说,“而不是再见?”“当然是明天见。”暖暖笑了笑,便开车走了。

简单一句明天见,让我从车子起动笑到车子消失于视线。

我进了饭店房间,打开落地窗,搬了张椅子到小阳台。

泡了杯热茶,靠躺在椅子上,欣赏雪景。

之前从没见过雪,也不知道这样的雪是大还是小?

突然有股吟诗的冲动,不禁开口吟出:“雪落……”只吟了两字便停,因为接不下去。四下一看,还好没人。

我果然不是诗人的材料,遇见难得的美景也无法成诗。

想起该给徐驰打个电话,便拨了通电话给徐驰。

徐驰说20分钟到,在饭店大堂等我,见了面再说。

20分钟后我下了楼,一出电梯便看见徐驰坐在大堂的沙发椅上。

“老蔡!”徐驰站起身,张开双臂,“来,抱一个。”唉,如果这句话由暖暖口中说出,那该有多好。

跟徐驰来个热情的拥抱后,他说:“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一杯可以。”我笑了笑,“两杯就醉了。”徐驰在饭店门口叫辆计程车,我们直奔什刹海的荷花市场。

我和暖暖去年夏日午后曾在湖畔漫步,但现在是冬夜,而且还是雪夜。

片片雪花缓缓洒在什刹海上,没有半点声响,也不留下丝毫痕迹。

想起昨天在杭州西湖游览时,总听人说:晴西湖不如雨西湖;雨西湖不如夜西湖;夜西湖不如雪西湖。那么雪夜的西湖一定最美吧?

而什刹海是否也是如此?

荷花市场古色古香的牌坊,孤傲地立在缤纷的霓虹灯之间;充满异国情调的酒吧,在满是古老中国风的湖畔开业,人声鼎沸。

客人多半是老外,来此体验中国风味,又可享受时髦的夜生活。

北京这千岁老头,筋骨是否受得了这折腾?

徐驰一坐下来,便滔滔不绝讲起自身的事。

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聊起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我发觉徐驰的衣着和口吻都变成熟了,人看起来也变得老成。

“差点忘了。”徐驰突然说,“高亮今天到武汉出差去了,临走前交代我 跟你说声抱歉,只得下回再带你爬司马台长城了。”说完便从包里拿出三张照片放在桌上,然后说:“高亮给你的。”这三张照片其实是同一张,只是有大、中、小三种尺寸。

大的几乎有海报大小;中的约十吋宽;小的只约半个巴掌大。

都是暖暖在八达岭长城北七楼所留下的影像。

暖暖笔直站着,双手各比个V,脸上尽是灿烂的笑。

“高亮说了,大的贴墙上,中的摆桌上,小的放皮夹里。”徐驰笑了笑。

高亮的相机和技术都很好,暖暖的神韵跃然纸上。

我满是惊喜并充满感激。

“来。”徐驰说,“咱们哥俩为高亮喝一杯。”“一杯哪够?”我说,“起码得三杯。”“行!”徐驰拍拍胸口,“就三杯!”我立刻将小张照片收进皮夹,再小心翼翼捲好大张照片,轻轻绑好。

中的则先放我座位旁,陪我坐着。

又跟徐驰喝了一会后,我发觉他已满脸通红、眼神迷蒙,大概醉了。

想起他明天还得上班,便问:“驰哥,你家住哪?”“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颳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 我的歌我的歌……”徐驰高声唱着歌。

我心想徐驰应该醉翻了,又试一次:“你在北京住哪?”“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日头从坡上走过,照着我窑洞晒着我的胳膊,还有 我的牛跟着我……”徐驰还是高声唱着歌。

我扶起徐驰,叫了辆计程车送我们回台湾饭店。

徐驰早就睡得不省人事,只得将他拖上我的房间,扔在床上。

简单洗个热水澡,洗完走出浴室时,徐驰已鼾声大作。

看了看表,已快凌晨一点,摇了摇徐驰,一点反应也没。

反正是张双人床,今晚就跟徐驰一起睡吧。

打了通电话给饭店柜台,请他们早上六点半morning call。

以前在台湾时,听人说大陆上把morning call翻成叫床,很有趣。

记得去年教汉字的老师说过,汉字顺着念也行、倒着念也可以。

大陆是顺着念,所以叫床的意思是“叫你起床”;但台湾是倒着念,叫床的意思就变成“在床上叫”。

昨天在杭州西湖边,晚上回苏州,今早应该从苏州到上海再回台湾;没想到因为一念之差,现在却躺在北京的饭店床上。

回想这段时间内的奔波与心情转折,疲惫感迅速蔓延全身,便沉沉睡去。

六点半morning call的电话声同时吵醒我和徐驰。

徐驰见和我一起躺在床上,先是大惊,随即想起昨夜的事,便哈哈大笑。

他简单漱洗后,便急着上班。

“还是那句老话。”徐驰说,“以后到北京,一定得通知我。”说完又跟我来个热情的拥抱。

徐驰刚打开门,又回头说:“老蔡,加油。”我知道徐驰话里的意思,便点点头表示收到。

徐驰走后,我又继续睡。

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出现一个山头,清军的大砲正往山下猛轰;炮台左右两旁各趴着一列民兵,拿着枪瞄准射击。

而山下有十几队法军正往山上进攻。

我和暖暖在山头漫步,经过清军炮台,我告诉暖暖:“这里就是暖暖。”“你终究还是带我来暖暖了。”暖暖笑得很灿烂。

砲声隆隆中,隐约传来尖锐的铃声。

好像是拍战争片的现场突然响起手机铃声,于是导演气得大叫:“卡!”我被这铃声吵醒,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应该是门铃声。

我迷迷糊糊走到门边,打开房门。

“还在睡?”暖暖说,“都快中午了。”我全身的细胞瞬间清醒,法军也被打跑了。

“啊?”我嘴巴张得好大,“这……”“你是让我站在这儿?”暖暖笑了笑,“还是在楼下大堂等你?”我赶紧把门拉开,暖暖进来后直接坐在沙发上。

我开始后悔,现在正是兵荒马乱,暖暖会看笑话的。

“慢慢来。”暖暖说,“别急。”我脸一红,赶紧冲进浴室,三分钟内把该做的事搞定。

昨晚因为怕徐驰兽性大发,所以穿了衬衫和长裤睡觉。

没被暖暖瞧见胸部肌肉和腿部线条,真是好险。

“走吧。”我说。

“你就穿这样出门?”暖暖说,“外头可是零度。”在室内暖气房待久了,一时忘了现在是北京的冬天。

赶紧套了件毛衣,拿起外套,暖暖这才起身。

进了电梯,凑巧遇见昨晚在东来顺的外国老夫妇。

老先生跟我们打声招呼后,问:“honeymoon?”“just lover。”我说。

“friend!”暖暖急着否认,“We are just friends!”老夫妇笑了,我也笑了,只有暖暖跺着脚。

一出电梯,暖暖递过来一样东西,说:“给。”我接过来,发现是条深灰色的围巾。

“外头冷。”暖暖说,“待会出去先围上。”围上围巾走出饭店,突然想起今天还是上班的日子。

“暖暖。”我说,“如果你忙,我可以理解的。”暖暖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说:“难道你现在放假吗?”我愣了愣,没有答话。

“走呗。”暖暖笑了笑。

跟暖暖并肩走了几步,心里还是担心会误了暖暖上班的事。

“凉凉。”暖暖又停下脚步,“当我心情不好时,就希望有个巨大滤网, 将自己身上烦恼呀忧愁呀等等负面情绪彻底给滤掉,只剩纯粹的我。”说完后暖暖便用手在面前先画了个大方框,再画许多条交叉的线。

“这么大的网,够两个人用了。”暖暖说,“咱们一起跳。”我点了点头,暖暖数一、二、三,我们便一起纵身飞越暖暖画下的网。

暖暖笑得很开心,我也笑了。

上了暖暖的车,还是那辆单位的白色车。

雪虽然停了,但街景像伍子胥过昭关——一夜之间白了头。

彷古建筑的屋瓦上积了厚厚的雪,树枝上、地上也是,到处都是。

北京变得好洁白,充满清新和宁静的美。

但路上行人匆匆,没人停下脚步赞叹。

“暖暖。”我终于忍不住了,“可以停下车吗?”暖暖靠边刚停下车,我立刻打开车门,跑进一块空旷的雪地。

我蹲下身双手各抓了一把雪,感觉肩膀有些颤抖。

“咋了?”暖暖在我身后问。

我转过身,向她摊开双手,笑了笑说:“是雪耶!”暖暖露出无奈的表情。

我开始在雪地里翻滚,越滚越开心。

“别丢人了,快起来!”暖暖说。

我停止滚动,躺了下来,雪地柔柔软软的,好舒服。

“把你扔这儿不管你了!”暖暖又说。

我双手又各抓了一把雪,站起身走到暖暖面前,摊开手说:“是雪耶!”暖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只说了声:“喂。”“让我在雪地里游个泳吧。”我说完便趴下身。

“会冻着的!”暖暖很紧张,伸出手想拉我时,脚下一滑,摔坐在雪地。

“你也想玩了吗?”我捏了个小雪球,往暖暖身上一丢,雪花四溅。

暖暖试着站起身,但又滑了一跤,脸上一红,说:“快拉我起来。”“先等等。”我说,“我要在雪地上写个“爽”字。”“凉凉!”我伸出右手拉起暖暖,暖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雪,顺便瞪我一眼后,突然蹲下身捏个雪球然后往我身上丢。

“还来吗?”暖暖说。

“你是女生,我再让你五颗雪球。”我说。

“好。”暖暖又蹲下身,一捏好雪球便用力朝我身上砸。

砰砰砰砰连四声,我维持站立的姿势,像个微笑的凋像。

暖暖停止捏雪球,拍掉手上的雪,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怎么停了?”我问。

“因为你让我五颗。”暖暖笑着说,“所以我就只丢四颗。”“啊?”我张大嘴巴。

暖暖笑得很开心,走过来帮我拍掉衣服上和头发上的雪。

“如果被别人瞧见,还以为咱们俩疯了。”暖暖说。

“对我来说,看见雪不疯一疯,那才叫真疯。”我说。

“呀?”“你一定不懂像我这种长在热带地方的人,看见雪的心情。”“现在理解了。”暖暖笑了笑。

我又坐了下来,暖暖不再阻止我,我索性躺在柔软的雪地上。

“去年你说大约在冬季,是因为想来看雪吗?”暖暖问。

“不。”我说,“那是因为大的约会要在冬季。”“啥?”“就是大约在冬季的意思。”暖暖愣了愣,随即醒悟,说:“所以小约在夏季、中约在秋季罗?”“我很欣慰。”我笑了笑,“你终于跟得上我的幽默感了。”“瞎说。”暖暖轻轻哼了一声。

我凝视一会天空,转头瞥见站着的暖暖正看着我。

“别躺了,会冻着的。”暖暖催促着,“快起来。”“不躺在地上,怎能看见北京清澈的天?”我说。

“唷,狗嘴吐出象牙来了。”暖暖笑了。

“嘿嘿。”我笑了笑。

“今年的第一场雪挺大的,很多树都压蛇了。”暖暖说。

“树下有蛇吗?”我很疑惑,“不然怎么会压蛇?”暖暖捡起一根小树枝,蹲下身在雪地写下:“折”。

我看见“折”,便问:“这个字可以念蛇的音?”“北京都这么说。”暖暖耸耸肩,“蛇没事,倒是树下的车子遭了殃。”“差点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我迅速起身,拿了刚刚暖暖写字的树枝。

“忘了啥?”暖暖问。

我用树枝在“折”的旁边,写了一个“爽”字。

“喂。”暖暖瞪我一眼。

我意犹未尽,又在雪地写下:凉凉,写完后将树枝递给暖暖。

暖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便在凉凉旁边写下:暖暖。

“你也来拿着。”暖暖说,“咱们一起闭着眼睛,写下四个字。”我和暖暖的右手抓着那根树枝,闭上眼,一笔一划在雪地写字。

有时感觉是暖暖带着我,有时仿佛是我带着她,但笔画并没有因而中断。

写完后睁眼一看,雪地出现明显的四个字:都在北京。

“还好这四个字没有简繁之分,都一样。”我说。

“是呀。”暖暖说。

“原先我以为你想写天长地久呢。”我说。

“你想得美。”暖暖瞪了我一眼。

“难道是生生世世?”“凉凉。”“是。”我说,“我闭嘴。”我又躺了下来,暖暖也静静坐我身旁。

“暖暖。”我说,“见到你真好。”暖暖笑了笑,没说什么。

“如果我一直重复这句话,请你要原谅我。”“行。”暖暖说,“我会原谅你。”“饿了吗?”暖暖说。

“嗯。”我说。

“吃午饭呗。”暖暖说。

我正准备起身,突然脸上一凉,原来暖暖抓了一把雪丢在我脸上。

呸呸吐出口中的雪,擦了擦眼镜,站起身,暖暖已回到车上。

上了车,暖暖还咯咯笑个不停。

我说我的脸冻僵了,暖暖说这样挺好,省得我继续瞎说。

没多久便下了车,走了几步,看到“全聚德”的招牌。

我想起去年逛完大栅栏在街口等车时,暖暖说下次我来北京要请我吃。

“暖暖。”我说,“你竟然还记得。”“那当然。”暖暖扬了扬眉毛。

在全聚德当然要吃烤鸭,难不成要点炸鸡吗?

除了烤鸭外,我们也点了一些特色鸭菜,另外为避免油腻也点了些青菜。

上烤鸭时,师父还特地到桌旁片鸭肉,挺过瘾的。

我把早餐和午餐的份量同时吃,暖暖见我胃口好,说全聚德是挂炉烤鸭,另外还有便宜坊的焖炉烤鸭,有机会也可以去尝尝不同的风味。

这顿饭和昨晚一样,我又吃了十分饱。

借口要去洗手间,我偷偷把账付了。

“凉凉。”暖暖的语气有些埋怨,“你咋又抢着付钱了?”“暖暖。”我说,“台湾有个传统,如果第二次和女生单独吃饭却让女生 付钱,男生会倒霉两个月。”暖暖愣了愣,随即笑着说:“原来你昨晚还是瞎说。”走出全聚德,大栅栏就在斜对面。

“去走走呗。”暖暖开口。

“嗯。”我点点头。

大栅栏并没改变多少,倒是多了些贩卖廉价服饰的商店。

去年我和暖暖在这里曾有的纯粹还在,这让我们似乎都松了口气。

来回各走了一趟后,我们又坐在同仁堂前休息。

暖暖的手机响起,我起身走到十步外,暖暖讲电话时不时抬头看着我。

挂上电话后,我发觉暖暖皱了皱眉。

“怎么了?”我走回暖暖身旁。

“领导叫我去访几个人。”暖暖语气有些抱怨,“我早跟他说了,这些天 尽量别叫我,有事就叫别人。”“领导怎么说?”“领导说了,你就是别人、别人就是你。”“好深奥喔。”“是呀。”暖暖陷入沉思,似乎很为难。

“暖暖。”我说,“如果不妨碍你工作的话,我可以陪你去吗?”暖暖有些惊讶,转头看了看我。

“我想你应该觉得不陪我说不过去,但误了工作也麻烦,所以如果我陪你 一起去应该是一举两得。”我说,“当然这得在不妨碍你的前提下。”“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暖暖眉间舒展,“当然不妨碍。”“那就让我当跟屁虫吧。”我笑了笑。

“太好了。”暖暖笑了,“但我得叫人多买张火车票。”“火车票?”我很好奇,“不是在北京吗?我们要去哪?”“哈尔滨呀。”暖暖说。

“哈……哈……”我有些结巴,“哈尔滨?”“是哈尔滨,不是哈哈哈尔滨。”暖暖笑得很开心,“就一个哈。”我愣在当地,久久说不出话来。

北京到哈尔滨约1248公里,晚上8点半有一班直达特快的火车,隔天早上7点5分到哈尔滨,要坐10小时35分钟。

暖暖先叫人买了两张软卧下铺的票,然后我们回饭店,上楼整理好行李。

退了今明两晚的房间,改订后天晚上的房间,把行李箱寄放在饭店一楼。

走出饭店,暖暖看了我一眼,说:“得给你买双手套。”“不用了。”我说,“我把双手插进口袋就好。”“嗯。”暖暖点点头,“皮制的比较御寒。”“双手放在口袋,跟放进手套的意义一样。”我说。

“哪种皮呢?”暖暖歪着头想了一会,“就小羊皮呗。”“别浪费钱买手套。”我说。

“就这么着。”暖暖笑了笑,“在王府井大街上买。”“…………”暖暖根本没在听我说话。

暖暖在王府井大街上帮我挑了双小羊皮手套。

这次她学乖了,付钱的动作干净利落,没给我任何机会。

“你还需要顶帽子。”暖暖说。

“别再花钱了。”我说。

“放心。”暖暖说,“我有两顶。”我和暖暖先回暖暖住处,我在楼下等她。

暖暖收拾好要出远门的私人用品后便下楼,给了我一顶黑色的毛线帽。

然后我们到暖暖工作的地方,暖暖让我坐在沙发上等她,并交代:“别乱说话。”“什么叫乱说话?”我问。

“比方说,如果人家问起你和我是啥关系?你可别说我是你爱人。”“喔,我明白了。”我说,“不能说你是我爱人,要说我是你爱人。”“决定了。”暖暖说,“你一句话也不许说。”只见暖暖东奔西跑,整理资料、准备器材,又跑去跟领导讨论些事情。

“可以走了。”暖暖终于忙完了,“你有乱说话吗?”“我听你的话,一句话也没说。”我说。

“那就好。”暖暖笑了笑。

“结果人家都说暖暖的爱人真可怜,是个哑巴。”“你……”走出暖暖工作的楼,天色已黑了。

离坐火车还有一些时间,正打算先吃点东西,恰巧发现烤羊肉串的摊子。

我和暖暖各买了五根羊肉串,像一对贫贱夫妻般站在路边吃。

手机正好在此时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学弟。

“学长,出来吃饭吧。”学弟说。

“我在北京耶。”我说。

“真的吗?”学弟很惊讶。

“嗯。”我说。

“去参加暖暖的婚礼吗?”学弟哇哈哈一阵乱笑。

“喂。”“那没事了,记得帮我向王克问好,顺便看她过得好不好。”“王克嫁人了。”“你少来。”“不信的话,我叫王克跟你讲电话。”我把手机拿给暖暖。

“我是王克。”暖暖捏着鼻子说,“我嫁人了。”暖暖说完后,努力憋着笑,把手机还我。

学弟在电话那端哇哇乱叫不可能、这太残忍了。

“我和暖暖跟你开个玩笑而已。”我边笑边说。

“这种玩笑会死人的。”“好啦。就这样。”挂上电话,我和暖暖互看一眼,便同时大笑了起来。

“暖暖。”我说,“见到你真好。”“我原谅你。”暖暖又笑了。

坐上计程车,我和暖暖直奔北京火车站。

车站好大,人潮非常拥挤,暖暖带着我绕来绕去才走进月台。

台湾的铁路轨道是窄轨,这里的轨道宽一些,应该是标准轨。

上了火车,找到我们的包厢,拉开门一看,左右各上下两层床铺。

门的对面是一整块玻璃窗,窗前有张小桌子。

门的上方有一个可置放大型行李的空间。

我和暖暖在左右两边的下铺坐了下来,两人膝盖间的距离不到一人宽。

一对中年夫妇拖着一个笨重的行李箱走进来,先生先爬到上铺,我在下面托高行李箱,先生接住,把它放进门上的空间。

“谢谢。”他说。

“没事。”我说。

服务员也进来了,说了声晚上好,给我们每人一包东西便离开。

里头有纸拖鞋、牙刷牙膏肥皂、沾水后便可揉成毛巾的块状物,还有一小包花生米。

我和暖暖把鞋脱了,换上纸拖鞋,坐在下铺吃花生米。

床上有个10吋左右的液晶银幕,可收看几个频道,但收视效果不怎么好。

折腾了一下午,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甚至有开始旅行的感觉。

低沉的砰隆一声,火车起动了,我和暖暖都笑了。

问了暖暖软卧硬卧的差别,是否在于床铺的软与硬?

暖暖说床铺没差多少,但硬卧包厢内左右各上中下三层,一间有六个人。

“咱们去吃饭呗。”暖暖站起身。

“嗯。”我也站起身。

我们穿过几节车厢来到餐车,火车行驶很平稳,一路走来没什么摇晃。

餐车内很多人,我和暖暖找了个位子坐下,叫了两碗面。

位子很小,我和暖暖面对面吃面(这时用简体字就很酷,连续三个面),中途还不小心撞到对方的头,惹得我们哈哈大笑。

“台湾这时还有传统吗?”面吃完后,暖暖说。

“台湾有个传统,如果第三次和女生单独吃饭却让女生付钱,男生会倒霉 一个月。”我说。

“那第四次呢?”“第四次就换女生倒霉了。”暖暖说就这三次,下次别再抢着付钱了。

我点点头,付了面钱。

走回包厢,窗外是一片漆黑,没有半点光亮。

常听说东北的黑土地,但现在看来什么都是黑的。

暖暖拿出一副扑克牌,笑着说:“来玩桥牌。”我很惊讶,仔细打量暖暖的神情,看不出异样。

“咋了?”暖暖很疑惑。

“没事。”我说,“来玩吧。”双人桥又叫蜜月桥,我以为这应该是大家都知道的。

原本这就是新婚夫妇度蜜月时打发时间的游戏。

而且还有个规矩,输了得脱一件衣服。

这样打完了牌,双方衣服也脱得差不多,上床睡觉就方便多了。

也可避免新婚夫妇要脱衣上床一起睡觉时的尴尬。

暖暖应该是不晓得这规矩,我一面打牌一面犹豫该不该告诉她?

没想到暖暖牌技精湛,我竟然连输十几把,被她电假的。

真要脱的话,我早就脱得精光,连自尊也脱掉了。

还好没说,还好。

上铺的中年夫妇睡了,暖暖把包厢的灯熄了。

整个世界变成一片黑暗,窗外也是。

只有火车轮子压着铁轨所发出的声音,规律而细碎。

在黑暗中我看着暖暖的脸庞,有些梦幻,有些朦胧。

我们压低音量说话,暖暖的声音又轻又细,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暖暖说明天还得忙一整天,先睡呗。

我调了手机闹钟,怕睡过头醒来时就到西伯利亚了。

暖暖说这班车直达哈尔滨,火车一停就表示哈尔滨到了,不会再往北开。

“万一真到了西伯利亚,我也在呀。”暖暖说。

“嗯。”我说,“那么西伯利亚就有春天了。”暖暖抿着嘴轻轻笑着,眼睛闪闪亮亮,像夜空中的星星。

我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暖暖应该也躺下了。

“凉凉。”暖暖说。

“嗯?”“真抱歉,拉着你到遥远的哈尔滨。”“哈尔滨不远,心的距离才远。”“那你猜猜我正在想啥?”“你一定在想明天得赶紧把事办完,然后带我逛逛。”“还有呢?”“你也在想要带我逛哪里。”“还有呢?”“我衣服穿得少,你担心我会冻着。”“都让你说中了。”暖暖又笑了。

“那你猜我正在想什么?”我说。

“你肯定在想,到了西伯利亚咋跟俄罗斯姑娘聊天。”“你好厉害。”我笑了笑,“还有呢?”“兴许你觉得正在作梦。”暖暖说。

我很惊讶,不自觉睁开眼睛,像夜半突然醒过来只看见黑。

“凉凉。”“嗯?”“你不是在作梦,我还活着,而且就在你身旁。”暖暖说,“不信你伸出手摸摸。”我右手向右伸出,手臂在黑暗中缓缓摸索,终于碰触暖暖的手心。

暖暖轻轻握住我的手。

“是温的吗?”暖暖问。

“嗯。”然后手背传来些微刺痛,我猜是暖暖用指甲掐了一下我的手背。

“会痛吗?”暖暖问。

“嗯。”“所以你不是在作梦,我还活着,而且就在你身旁。”暖暖又说了一次。

我有些漂动的心,缓缓安定,像进了港下了锚的船。

“暖暖。”我在黑暗中说,“见到你真好。”“我原谅你。”暖暖在黑暗中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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