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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超凡之人

河内介比任何人都清楚,想让如今的公卿相信生活中存在幸运,就如痴人说梦。

衣食足而知礼节,是放之万世而皆准的真理。然而对公卿公家而言,他们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将衣食问题束之高阁,避而不谈。

衣食尽管常年不足,但作为聚拢在皇室周围的真理奉侍者,被要求无条件具备的,只有礼节。

举例来说,就算是家禄二百石、实收不足百石的中山家,其位阶与排场均要凌驾于幕府方面的御三家之上。

这些只能建立在尊奉宫廷为绝对真理的基础之上,并且周围之人,均被要求须兼备与守护真理条件相符合的美德。

中山家现任主人忠能卿的履历可以清晰地反映这一点。

文化6年11月11日出生

1809年。

同7年10月叙从五位下2岁

同9年1月20日叙从五位上4岁

同10年2月7日任侍从5岁

同11年1月27日叙正五位下兼阿波权守6岁

同13年3月7日元服听升殿拜贺8岁

同3月19日叙从四位下同

文政元年1月5日叙从四位上10岁

同3年1月4日叙正四位下12岁

同4年5月1日任左权少将13岁

同5年4月3日兼伊予守14岁

同6年1月5日加近臣15岁

同7年6月19日权中将权介如元兼皇太后权亮16岁

天保5年7月8日补藏人头26岁

同8月28日叙正四位上同

同6年8月5日为神宫奉行27岁

同11年3月27日任参议32岁

同12年1月22日补新清和院之长33岁

同2月4日叙从三位下同

弘化元年12月22日任权中纳言36岁

同2年2月18日叙正三位37岁

同4年3月14日皇太后宫权大夫39岁

同12月17日任权大纳言同

1818年。

1834年。

1844年。

田中河内介记得自己第一次看到这些时,不禁哑然失笑。39岁任正三位大纳言还好说,可6岁的阿波权守及13岁的少将之类的补任,让他马上联想到每年3月3日女儿节上的玩偶。

河内介不禁心生悲哀,想到难道宫廷最终不过是停留在古老格式上的优雅玩偶?

不过,一部分人进行了摆脱玩偶地位的神奇努力。进而,这种努力总算成为了衣食不足的堂上允许上殿的公卿文盲化的支柱,来阻止那无底的堕落。

先帝时期设立的小小讲座,如今已发展成为漂亮的学习院。然而,当河内介知道当朝天皇为充实学习院而如何削减自己生活费的时候,不禁朝着宫廷方向放声痛哭。

学问鲜活地一步步复苏着。

取而代之的,是宫中贺宴上的鲷鱼变成了鲹鱼,酒变得更淡,下赐的木杯也换成了用清水谷的土烧制的陶杯。

不仅如此。

从后宫的贴身衣物,到咸菜的数量都在减少;服装方面,出于与江户的关系,颁布命令要求对一些不必要的衣服全部进行“织补”而新订做的十之八九都被退回。

就是处于这样的生活状态下,当朝天皇在即位的同时,向幕府下达了那道果敢的敕谕:

“近年,时闻异国船只出没……”

这是将政治大权委任幕府以来的首次。自不待言,这种勇气源于天皇自身生活的清廉,是其勤勉好学后善心的体现。

受老天眷顾,人生来就拥有一双任何东西都遮挡不了的“批评之眼”

无论哪个时代,最为清廉,最为真挚,终身追求真理的形象就是美的化身。而遭到批评者的丑陋也会在某处反映出来。

有趣的是,不管一个人能否正确生活,这双“眼睛”都会一视同仁地附着在他们身上。

可以这么说,抱有踏上京城土地志向的青年们的“眼睛”不约而同地投向勤皇,是根植于他们将天皇生活与将军生活的比较之中。

“最真实地活着是最美好的!”

到了田中河内介心中,这句话逐渐变成了这样的信念:

“最美的人终将成为创造时代的力量!”

而在他不断领悟日本皇室绵延的理想的同时,让他寝食难安的,仍是公卿家的贫困。

没有比贫困更加践踏人们幸福感的东西了!

而且,人还有这样的弱点,即一旦他们由此抱怨自己不幸,那他们的贫困就将一味加深,最终他们连原有力量的一半都发挥不出。

想到这里,河内介决心成为中山家的顶梁柱。如今,这也是他生命的价值之一。

“庆子小姐奉诏入宫……”

其中自然包含着各种原因和期待,还有来自周围的嫉妒。

然而对河内介而言,他心中梦想着一个超出一切的祝福。

今天为支付服饰店的款项所困时,那不期而遇的偶然,以及许多人的好意,他想把这一切全都告诉庆子小姐。

支付给服饰店的款项最终是通过山田大路家的钱解决的。兄长信古的心意最终原封未动地留在了妻子手上。

岳父山本荣庵和莲月尼姑带着自己的钱满意而去。

或许不幸是不会找上不相信其存在之人的。

不过仔细想来,要是以这种甜蜜的情感去误导庆子小姐,那便有违师道了。

因为庆子小姐未来的人生之路,定会有许多狂风巨浪袭来。

天皇身边已有来自九条家的准后夙子(后来的英照皇太后)以及其他的典侍。

庆子小姐需认清自己的人生之路:自以“今参”新参)之身进入后宫之日起,每天的生活便很有可能如坐针毡。

正因为如此,必须在她心中深深根植一种永恒不变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会发展成为感恩,而感恩则是一切道德的基石。

其父忠能,还有从松浦家嫁来的母亲大纳言夫人对此自然操碎了心。然而对于教育,他们则完全托付于河内介,显示出充分的信任。

河内介从庆子小姐那里退出后,接下来走进年幼的逸丸公子的房间。

逸丸公子近来正在专心苦读《太平记》。河内介没有马上打断他。

“老师,藤房卿为何突然从天皇面前消失了呢?”

河内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厉声说道:

“现在开始学习《论语》遇到不懂的地方,要把问题先放在一边,学习每天的功课,然后在功课的学习中寻找解答问题的答案。”

河内介从逸丸公子鲜艳的绿色新裙裤上感觉到一股昂扬的斗志。他一边来到桌前端坐好,一边心想:

“决不能让这幼小的生命品尝贫困的滋味!”

这条裙裤还是与庆子小姐的衣服一起由河内介去定做的。看来逸丸公子很喜欢。

“明白啦!”

逸丸公子没有丝毫犹豫,马上合上《太平记》打开桌上的《论语》

日本古代战记物语。共40卷,作者据说为小岛法师。全书采用和汉混合体书写,描绘了日本南北朝期间,从天保2年(1318年)至正平22年(1367年)凡50年间的战乱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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