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秋风热情洋溢地把片片金光挂上树梢,阳台中央的玻璃桌上摆着两杯清香的菊花茶。我回头瞥一眼背后的客厅,一对扩音器把晚餐桌改成工作台,旁边黑色的钢琴像底片一样,映衬着天然的画面。电脑与扩音器连接在五线谱的两端,仿佛述说着这里的故事,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我听黄晓枫谈他的创作--大提琴协奏曲《中国女兵》,从理论到技巧,从传统到现代,从西洋乐器到中国旋律,我听得津津有味。
究竟是什么孕育了这个把音乐当作生命的中年工程师?1990年获得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岩石力学博士学位的黄晓枫,在北林海开了一家地质建筑咨询公司。他在2004年荣获华盛顿州咨询工程领域特殊价值金奖,2007年他被选为美国土木工程学会院士。别人看来,事业上的佼佼者,休闲时走进剧场和音乐厅,自然而然与音乐结上缘。我想,也许北林海市就是艺术故乡,歌舞升平,从蹦蹦跳跳的孩子到白发苍苍的老人,多少都与画廊舞台和乐器沾点边。也许,他是为了孩子的成长,所以用艺术熏陶,寄托他们的精神追求。
他说,自己来到人世的目的就是为了音乐,前半辈子没有明朗化而已。华人的艺术活动在北林海也非常活跃,每年春节都会有些喜庆活动。黄晓枫筹办了两次华人音乐会,把西雅图和温哥华的艺术家请来,与西华州大学乐团和当地专业的音乐人才一起表演,果真让音乐超出了国界,成为人人共赏的财富。又请中国大陆音乐家来演出和指挥,与美国这边同台合作。在他的眼里,东西方不论有多大区别,音乐是没有国界的,应该互补互融。请来的指挥诚恳地对他说:“美国这么好的条件,光演奏不够,你应该学习作曲才对。”他听进去了。
黄晓枫出生于东北吉林省桦甸县,在乡村和小城镇度过青少年岁月。走上的音乐路程看似偶然--10岁那年,小学里组织宣传队,他没有被选上,心中不服气,就用零用钱去买了一把二胡,在家里当玩具,折腾来折腾去,不知不觉地爱上了音乐。中学时,他以拉二胡的特长进了城里的好学校,参加了业余艺术团。从此涉足西洋音乐,学习乐谱,练小提琴、手风琴、钢琴和板胡。这个艺术团后来在插队落户时,集体被分配在一个村庄,到处演出,给了他接触各种乐器的机会。“文革”结束,他进入高等学府深造,大学的专业是采矿;但是,音乐的细胞已经复苏生长,像河流一样在他的生命中流淌。几十年来,从民歌到戏曲,从民乐到交响乐,从古典到现代,沉甸甸地积累在他的胸中。每一天睁开眼睛,最早醒来的就是音符和旋律,即便出国和成家立业,始终不渝。
他说,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并非偶然。两个儿子先后出生,都从6岁开始操练乐器。大儿子黄冰韬拉小提琴,小儿子黄冰川拉中提琴。两人都在中学毕业前举办了独奏音乐会,黄冰韬还被选入华盛顿州一年一度的交响乐演出,并担任首席小提琴手。那些留在中国大陆的业余艺术团的朋友们,怎么也没有想到黄晓枫出国改行,怎么改,也改不了音乐在他生命中的地位。教授他作曲的西华州大学教授Roger喜形于色地接受一个来自中国的学生,但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个学生把理论与创作运用得如此奇妙。两年的业余学习,每个星期一小时,黄晓枫觉得远远不够,老师却有点招架不住。这样的课程,一般学生只能接触创作的皮毛,黄晓枫却写了弦乐四重奏《故乡情》和钢琴三重奏《三十里铺》及大提琴协奏曲《中华女兵》,运用中国的旋律和西洋的技巧,还渗进了教授不熟悉的中国民乐元素。他们之间,难以维持师生间传与受的传统关系,而是知音的相互促进。温哥华的郭中华老师毕业于中国中央音乐学院,曾经是中央乐团的小提琴演奏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一直坐在旁边“陪听”的学生家长,一眨眼就成为出色的作曲家。当他看完了《中华女兵》的乐谱之后,激动地说:“如果中国舞剧《红色娘子军》采用你的小提琴与大提琴二重奏段落,该多好!”
第三届华人音乐会将于明年2月27日在北林海市举办,西雅图南面的塔克马交响乐团大提琴手陈凯将演奏黄晓枫的《中国女兵》。陈凯原是中国国家歌剧院的首席大提琴手,受到很多美国交响乐团的青睐,被邀请参加演出。陈凯聊黄晓枫,三句不离本行,他不了解黄晓枫的背景,对我说:“一个初学者拿出《中国女兵》,真是高水平!”
《中华女兵》以中国电影《红色娘子军》的军歌为主旋律,故事发生在二次大战之前,中国海南岛的一支女子武装部队,为生活所逼拿起枪杆子保护自己。黄晓枫拆散了故事原来的框架,起点落在胜利之后,一位女将军对自己人生的回顾。乐曲反映了一个孤独无助的女孩,在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悲惨境况下,不甘贫困、反抗挣扎的心理过程,从被收编后的欢乐,到出生入死的情感起伏。女孩终于在炮火中成长为受人尊敬的将军。当她打下天下,白发苍苍,回顾自己一生时,虽然不觉后悔,但是,血腥的战争,同伴牺牲,遭遇埋伏等重创在她生命的长河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她希望自己的经历不要重演,愿天下女人都过上和平幸福的生活。
陈凯评价说,中国靠《梁祝》让小提琴走向了世界,靠《黄河》让钢琴走向了世界。我们还没有走向世界的大提琴作品,黄晓枫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