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鹭歌平静地看着暮夜，完全没有意外。因为早在三个目标下达时，她就已经读出端倪了。反而是杨耀眨巴眨巴眼睛很惊讶的样子。
淡泊名利的蓝毅霄和林依依都没说话。师姚和舒嬛相拥落泪，显然也没注意这些。
于是暮夜看向组织中唯一可能反对的杨耀，杨耀先是愣了下，看向白鹭歌的表情有些担心，见白鹭歌并未反对，就举起双手——
“我赞同哦。”他语气轻松地说，仿佛刚刚担忧的目光只是个假象。
暮夜朝他点头，然后对众人说：“接下来是副队长，由杨耀担任。”
“我吗？”杨耀指指自己的鼻子尖。他的能力严格来说属于中远程，在实战时虽然可以全局观看，却无法进行统揽。因为他要时刻注意敌情并且进行狙击。这个能力早就注定他是一名兵而非帅，暮夜却让他当副队长？
“嗯。恶魔弹头的能力不拘泥于远程，到时候我再告诉你——没有异议吧？”最后一句是对大家说的。
蓝毅霄耸耸肩表示他不在意；林依依只是默默地看过来不表态——就当她同意好了；白鹭歌点点头表示肯定；至于师姚和舒嬛……就让她们接着哭吧。
“蓝毅霄和林依依是战斗人员，其中蓝毅霄负责保护林依依，了解？”
“了解。”蓝毅霄面无表情。这名轮廓柔和的年轻人似乎越发不爱说话了。
反而是林依依提出了反对，说：“能不能请你别用这种口气对毅霄说话呢，暮夜？”话一出口，包括师姚和舒嬛在内都诧异地看向林依依。显然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她会这么说。
“明白了，抱歉。”暮夜竟然也道歉了！而且说得煞有介事，仿佛他真做错了一样……
众人的目光不禁左瞄又看，气氛也变得诡异起来。
“舒嬛是师之一族的暂定领导，也是夜组织的下属组织，名字就叫师组织好了，简单明了——师组织有一定程度的决策权，地位上仅次于白鹭歌和杨耀——至于具体的决策内容容后再商议吧。”
舒嬛抹了抹眼泪点点头。虽然论辈分师姚要比她大，可在人生阅历上，师姚的记忆大多只停留在十七岁的“人类”时期，而且很快就死了。之后的复活都是无尽的杀戮，导致她的心灵纯粹的得像白纸，武力上却十分逆天。显然比起领导，她更适合做一名战斗人员。
“师姚是师组织的战斗员。”暮夜果然这样说，又补充道：“而舒嬛，你们的首要工作是支持白鹭歌；第二任务是拯救族人。”
“拯救族人？就凭我们？”师姚和舒嬛异口同声。
“我从今天开始分配到师组织，也是战斗员——有异议吗？”这却是意外的选择。白鹭歌本以为暮夜要留在夜组织的……等等！如果分成两个组织了，她还怎么帮助暮夜？
看杨耀的表情，显然是也有意见。
“我有异议。暮夜，你不是更适合统领我们吗？”白鹭歌率先开口。
“我比较阴晴不定。”他用一句就说服了白鹭歌，逼得她接下来的词儿都咽到肚子里。只有舒嬛还一头雾水——她还不知道暮夜有被反方本能吞噬的风险。
“从现在开始，夜组织的所有决策都由白鹭歌出谋划策，不再遵循我的意见——大家请记住这点。”暮夜说，特地看了眼林依依。红瞳少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算是满意他的态度了。
暮夜微笑，将一枚空间项链交于白鹭歌之手。“那么，尊敬的队长，请指示。”
白鹭歌先是盯盯地望着他，眼神中含义万千——她在思考……
暮夜的决断力果然很强。他将领导的位置留给她，就是让她放开手脚好好干吧？在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前提下，把获救的可能性委托于白鹭歌，就算是对她的承诺了，也是考验吧——我把一手建立的组织拱手与你，想救我的话放手利用就是——你的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吧，暮夜？
白鹭歌暗自斟酌后，露出了微笑，眼眸晶亮地直视暮夜，道：“好吧。”我接受你的考验！她的目光如此说道。
暮夜也微笑了。他的表情一向温和，笑容却是极少。此时见他露出微笑，白鹭歌的心情反而凝重起来，心想：什么嘛！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就像交代完后事了一样，真不吉利！
白鹭歌感到由衷的烦躁。正在此时，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暮夜刚刚好像说了“请指示”呢……
这么说，她已经是暮夜的上级了？啊哈……啊哈哈……
白鹭歌暗爽地憋笑起来，惹得杨耀一个劲儿地瞥向她。她摆摆手，表示自己笑够了，这才阴谋满面地说道：“首先暮夜——你说你曾对阿黛尔动过手脚，让她短时间内探测不到你。我想问一下具体时间。”这可是上级的问话！上级的问话哟~你小子隐瞒我蒙骗我用气势忽悠我的历史已经是过去时了哟~
杨耀的嘴角一动，突然后退两步离白鹭歌远一点。他只是站在白鹭歌和暮夜之间而已，就感到背脊发凉了。而离开这段距离后，浑身就轻松了……
杨耀的目光顿时怪异起来……
暮夜刚想开口，就听舒嬛哼哼笑两声。白鹭歌的眼球就移过去，露出狡黠的笑容，说道：“不用了，我想我还是问舒嬛比较保险，因为某人似乎特别爱打哑谜。”
暮夜一愣，歪头沉思——他有经常打哑谜吗？明明比起上辈子的自己，这辈子已经诚实多了……
舒嬛朝暮夜比出个“V”的手势，说道：“今天下午我们刚被袭击。”说到这里，她看了师姚一眼，突然面露沉重。“而且暮夜解决了师镆。”
既然加入同伴，那么做为夜组织的下属，她就有义务汇报敌我战况。
“什……什么！？”师姚惊讶得跳起来，等她回过味儿后，就面露凶光地瞪着暮夜——“你凭什么……为什么……我，我的哥哥……”她浑身颤抖。想攻击暮夜又找不到理由。师镆是她的哥哥，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暮夜也是她的……
回想起高山悬崖上，暮夜也是想杀她，甚至要将她沉入诅咒沼泽！要不是师姚在最后关头打破控制枷锁，清醒过来的话……想必现在已经死了。
刺骨的冰冷从脚尖一路蔓延到心脏，师姚突然大叫一声，泄愤般地踏着脚来到暮夜面前，攒住暮夜的衣领猛摇——“他是哥哥呀……是哥哥。你都给我机会了，为什么不给哥哥机会！”她的声音高到变调了，攒住衣领的手也用力到发白……
“师姚……”白鹭歌想上前劝阻，舒嬛却阻止了她。“让她发泄吧，过一段儿就好了。”舒嬛说。她是过来人，也经历过师之一族的讨伐行动。这些行动或多或少都有暮夜的身影。她不明白暮夜的做法究竟为何，但她理解。
成为傀儡的师之一族每一名都是特殊能力者，其危害是不可估量的。总有那么一个人要出面，总有那么一个人要放下人性，讨伐同族。只不过恰巧是暮夜罢了——没错，恰巧是他罢了……
舒嬛想着想着，握紧了拳头，突然流下泪来……
“可是……你从不告诉我们原因。”这回却是舒嬛开口的。身材瘦高，面貌清冷的她露出与之相反的痛心表情。“上一世就算了，那时候只有我存活下来。你也没义务向我解释——可现在我们是同伴了呀……”明明是同伴了，却什么都不解释。让她们眼睁睁看着同族被杀而不闻不问……这种事怎么忍受得了？而且拯救师之一族什么的，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师姚算是个奇迹，可师镆呢？难道暮夜所谓的拯救，就是让族人们解脱？
舒嬛的眼神阴森起来，甚至隐带恨意。她刚刚和师姚抱在一起可不止是哭而已。她们窃窃私语地聊了很多——其中当然也包括暮夜的三大目标，还有暮夜想解除万世规则的信息，她也知道了。
本来已经下定的决心，却在师姚痛哭质问的时候陷入了混乱……
同代人的情绪是会渲染的。无论你多理智多有想法，在距离同代人过近的前提下，都会忍不住产生同样的想法……
既然暮夜的做法是正当的，问心无愧的，可他为什么不说？
而且暮夜的目的如果达成了，师镆就真的死了。下一世、下下世都无法再复生——而她舒嬛，将是促成该目的的帮凶。换言之，她也是杀死师镆的凶手。
越来越狭隘的想法让她的胸口又闷又疼，泪水也流的更凶……
“抱歉。我也不想这样的。”这是暮夜今天的第二次道歉。他的语气好落寞啊，简直像得到了感情一般……
可舒嬛知道，身为深渊凝视者的暮夜，是不具备相关感情的。现在的他就像精密的仪器一般，规律地旋转着……
自己真要加入这样的组织吗？然后亲手葬送掉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