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晚上的纠缠都使毛先武错过了在夜总会寻找妻子的最佳时间，他也悟出了一个规律，尤创新总是在建美去伴唱的时候来纠缠。今天自己早点出去，即可躲开尤创新，又可在夜总会最热闹的时段找到妻子。当他来到空空荡荡的歌舞大厅时，却见一名时装女子一步三晃迈着模特舞步，亭亭玉立站在自己面前，笑道：“小白脸！又来找建美了？”
“白云小姐，你的生意不错，建美天天来这伴唱吧？”
“那当然了，你可不许坏了我的生意，建美虽然是你老婆，可她的工作是给我干的，我们有合同，在工作时间里，你不可以找她。”
“那么我就在这儿等她。”毛先武遵守礼节，站在一边一动不动。
白云点上一支香烟，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道：“建美在这儿见到了你，会影响她的唱歌激情，我看你还是暂时回避一下，到房间里等她，跟我来。”
毛先武有点迟疑，却被白云拽进了一个小屋里，把他按在长沙发上坐下，细声细气地说：“建美唱完了我就会叫她来，你别急，还早着呢！”
毛先武一想起妻子唱歌时引发的那些鼓掌声和喧嚣声就十分恼火，哪里肯在这里等她，就闹着要走。白云哪里肯放他出去，就站在门口挡驾，用手中烟卷指着他鼻子说：“叫你免费进包房你还不领情，真不知好歹，昨晚来了那么多钢厂工人有人出三倍的价钱还等不着我这包房呢！”
毛先武把三倍的价钱听成三陪的价钱，就好奇地问道：“三陪要多少钱？”
白云眉飞色舞地说：“陪你不收费，黄厂长也是熟人了，都不收费，可是他带来的那些男人，我可要收费，我们是吃这碗饭的，没钱哪来的动力。”
毛先武又好奇地问道：“昨晚上黄厂长呆了多久才走？”
白云趾高气扬地说道：“连晚饭都是我让饭店给送来的，到半夜还有夜宵，他老婆在省城，一个人寂寞，其他那些领导，我可就忘了，谁家的老婆搬来了，谁家的对象没来。”
毛先武摇头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来的人是领导，岂有此理，领导还上你这儿来开心。”
白云娇嗔地说道：“那五六个人都是领导，黄厂长都跟我介绍过，什么王主任、刘工程师，还有个杨总很瘦，比你还瘦，刮阵风都能把他吹跑了，说他也是厂长，还跟我握手来着。哎哟妈呀，我一碰他的手吓了我一跳，那哪叫手啊，明明是根铁棍子，又凉又硬。”
毛先武又疑惑地问道：“杨总也在这玩到半夜？”
白云认真地说道：“是啊！他不吃夜宵，你们黄厂长不放他走，说这是他亲自掏腰包请客，夜总会的发票报不了销，人家黄厂长可真是公私分明，他还特别声明了好几次，告诉大伙说，今晚可不是用公款大吃大喝……”
毛先武心中暗暗骂道：“这个老狐狸真够狡猾了，公私分明个屁，明明是拿我四十五万回扣来请客。”一想到这二分之一的佣金，毛先武心中就气儿不打一处来，越寻思越生气，在沉寂中忽然听到歌舞厅传来爆豆式的掌声，经久不息，似乎还有叫嚣声和喧笑声，使他火上浇油，他这才意识到八成是尤建美又在唱歌了，一种自家宝贝被众人共产的思想不禁涌上心头，就腾地跳了起来，去拽白云的手，想把她拉开夺门而出，不料站在门口的白云竟把上衣脱了。她的衣服很简单仿佛只有一层包装纸，一抖就开，一脱就掉，露出白花花的细皮嫩肉，向他挑逗式地笑道：“你拽，你拽就拽我的肉吧！拽破了皮，你可得埋单。”
毛先武纵然有一身武功也不敢施展，只好央求道：“好，好！白云小姐，你放我出去，把建美领回家，一定感谢你好吧，我求求你了！”
白云这才拾起上衣，一本正经地说道：“来软的还行，我去看看，等建美的节目唱完，我就打发她陪你一块回去。”
边说边穿好上衣，拉开木门，又打开外层保险门就反手将两道门都关上。
毛先武疑惑地隔着门大声问道：“这包房怎么还两层门？还怕人来偷包房啊？”
白云在门外笑道：“隔音呗，不然每个包房都唱，听谁的？”
“快点回来，晚了我可要把门踢开了。”
白云笑道：“这包间是老板装修的，尤寻租花了三十万，我的承包合同上都写明了，破损得赔偿三十万。”
毛先武在屋里大声抗议道：“真能讹诈，一个门充其量也不过几千块钱到头了，还能上万？”
白云在门外大声斥责道：“你是个守财奴，乡巴佬，没见过大世面，光算门钱，不算时间，你给踢坏了，不得停业装修啊，时间就是金钱！懂吗？”
毛先武在门里又大吼道：“老子每月是双份工资，还赔不起你个破门，告诉你叫她快回来，别跟我磨蹭时间，我不能再等她唱完不唱完了。快开门，我自个亲自去找她，开门吧！”
白云在门外又笑了，慢条斯理地说：“这不难，你先给我写个字据，保证今后不来夜总会找建美，如果不守承诺甘愿赔偿三十万，写好了从门底下的缝里递出来，我看到有你的签名就给你开门，在茶几上有纸和笔，就在点菜单上写。”
毛先武破口大骂：“你又搞什么鬼，建美是我老婆，还让我写卖身契啊，真他妈的岂有此理。”
门外不再有白云的回音了，毛先武使劲拽门，也打不开，急得在屋里团团转，忽然看到窗纱在随风飘动，打开窗户一看，外边下起蒙蒙细雨，对面是北山的剪影轮廓，有点模糊不清了，地面上还能借助几家窗外灯光看得清楚，约有二十米，心想若是二三层楼还可直接跳下去，可是身处五层楼上，纵身一跳，甚是冒险，万一伤了腿脚岂不贻笑大方，而且外边阴雨连绵，令人扫兴。只好使劲关上窗，借以出气。在屋里转悠了几圈，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最后还得去踢门，几经周折终于将里层木门踢碎，可惜外层还有扇铁门已被反锁，怎么使劲也打不开，两只脚都踢疼了，才意识到这是保险门。
门外又传来白云的艳笑：“我说守财奴啊！你今晚可破财了，还得写一张欠款条，破坏装修门，赔偿三十万，把两张条子一块递出来，就放你出去。”
毛先武骂道：“赔你个屁，快给我开门，否则老子明天把你撕成两半，看你怎么挣钱！”
白云在门外不紧不慢地威胁道：“你不想写，就在屋里呆着吧，派出所可经常来查夜，不等天亮就会把你当嫖客抓走，你还得再准备一份赎金，至少也得罚你几万，嘿嘿。你好好算算这笔账吧，别再想来夜总会一分钱不掏，出来进去的像给你开的似的。”
毛先武又声嘶力竭地吼叫了一阵，门外却一点回音也没有，毛先武喊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一样疼痛难忍，似乎觉得有点黔驴技穷了，本能地倒在长沙发上休息起来，静下心来思索一阵之后，忽然觉得身下的沙发很值得琢磨，软软的很柔和，如果楼下窗外也有这么一张沙发平铺在地，自己就会安全着陆，越想越觉得此路可通。就从沙发上跳起来，打开窗户观察楼下地形，将小小的脑袋伸到窗外，观察了半天，一摸头发并不湿，小雨已经停了，只有石头铺就的路面还有积水在反射窗户射出的灯光，用手测量了一下窗口的长宽，同长沙发的宽度几乎相等，心中不禁燃起希望的火花。随即将沙发拖到窗口，先使其一端抬上窗台，使劲从窗口处向外挤，竟探出窗外，然后再绕到另一端落地处，将其抬起向窗口推出，约有十来秒钟，只听扑哧一声，长沙发落地了。毛先武高兴地向外探头一看，在昏黄灯光下，好像长沙发翻个了，四脚朝上，躺在石头路面，很感不妥。如果纵身一跳，即便落到沙发上，也会被仰起的四脚把自己扎伤。在摇头失望中，又在地当中转悠起来，忽然发现这屋里还有一张沙发，原来包间里是三个长沙发，成套的设施。于是又喜出望外地连续向下扔出所有的沙发，心想这三个沙发难道都会来跟我找别扭，都来个四脚朝天，不可能！理想的概率总是存在的，然后探头仔细一看，果然有一个单人沙发板板整整地立在石头上，似乎是在招手纳客了。毛先武乐得直咂吧嘴，轻声地报复道：“老子来夜总会就是一分钱不掏，干气候（猴），气死你，白云！”跳上窗台后，往下瞄准目标，忽然觉得地上影物轮廓不清，不能掉以轻心，还得再仔细观察一番，这才发现包房里的灯光影响了自己的视野。于是又跳回来关上灯，再看，口中不住沾沾自喜地告诫自己“要胆大心细，遇事不慌，要从最坏处着想，往最好处努力。”
他站在狭小的窗台上，挪动了几个位置都觉得不够理想，都有偏离目标的可能，等到目标的轮廓完全看清楚了之后，才纵身一跳，在空中展开双臂当鸟翼以增加空气阻力，并弯曲双膝来增加落地弹力。终于如愿以偿安安全全地落在这张单人沙发上，自己还自我欣赏地上下又弹动了几下，笑道：“台下十年功，台上一分钟。”
可惜他笑得太早了，只听有人开窗大声喊道：“有贼快来捉贼啊！”喊声没落又响起敲击铝盆和铁盆的声音，霎时间人声四起，都向毛先武落地处涌来，将他团团围住，还有人手抓长绳要捆绑。
“乡亲们！别误会，我不是贼……”毛先武在单人沙发上喊着。
“人赃俱在，明明是偷沙发，还白话什么。”
“捉住他，别让他跑了。”
“至少也是个嫖客！”
毛先武有口难辩，即使满身都是嘴也说不清楚，与其在此束手就擒，倒不如一走了之，就在沙发上颤悠了几下后，来了一个空翻，逃出包围圈，撒腿就跑，将追逐者抛在身后，只听身后的杂沓脚步声和呼喊声在此起彼伏。
“咱沟里还没来过贼呢！他是头一个，可不能让他跑了，快来捉贼啊！”
毛先武本能地跑到二十层大楼门口想上楼回家，转念一想，不妥，万一让追赶者堵在家门口岂不尴尬，就绕过大楼门口向京剧团石屋小院跑去，这时广播喇叭也呼喊起来捉贼，只听到：
“……自从改革开放以后，野狼沟村由穷变富，村民过上了电气化生活以来还是第一次出现夜间偷盗现象，请大家一定要协助民警捉住盗窃分子……”
快到石屋小院时毛先武发现贾风等人也从院门跑出来捉贼，就调头向村外河套跑去，一直跑到钢厂新址那片红色塑料小房中，找到上次打狼歇脚的那间空屋才躺到光秃秃的塑料床上，休息到天亮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