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春节期间燃放鞭炮的碎屑狼藉满地,统统被雪片遮盖,不用清扫已经是相当美观了,好像天空降下了一张洁白的地毯来美化人间,也许这是残冬的最后一场雪。毛先武下班以后的节目照例是同妻子争吵,匆匆吃过晚饭就踏着路上的积雪来到小石屋,想看看剧团的小客班是不是按照他的布置在各自操练了,进了小院一看只有甬道上积雪残留着杂沓的脚印,其余的地方还是完好无损地一片雪白地毯。心理自然明白这些学员可能又去玩了,格子窗透出电灯光,只有黄花花一个人的身影,她在试穿新近购置的戏装,对面屋虽然也亮着灯却空无一人。
黄花花见到师傅的第一句话就问道:“又跟她吵架了吧!嗯?师傅。”
毛先武故作镇静地绷着脸,他不愿意抬眼去看对方那张圆脸上的好奇神色,更不想正面回答她,用冷处理方式来谈着她,好让她自己去意识到这是一个不该去问的事。便环顾左右后,慢悠悠地说道:“我不是说过,晚上的时间很宝贵,不要浪费。”
“吵架才是最大的浪费,不光费时间,还惹一肚子气”,黄花花说。
毛先武依旧不予回答这件事,一本正经地问道:“他们出去,也不跟你请假?”他看对方一时语塞,就自问自答地继续说道:“你大概也不管他们,放任自流了。”
“我要不让他们出去,不也得像你们俩那样总吵架吗!”黄花花不卑不亢,振振有词地回答道。
毛先武用漫不经心的方式来掩饰自己心中的忐忑不安,依旧板着面孔说道:“我和她不吵架,是争论是非对错。”
“您就别在真人面前说假话了,你们俩摔盘子摔碗,我在门外都听见了。”黄花花圆脸上现出一种幸灾乐祸的表情,瞥了师傅一眼。
“你偷听?”毛先武气得涨红了脸。
“哎呀!我是去找你,听到你们俩大声吵吵,我咋好进去呢?”边说边凑到他跟前拉住他的手,柔情似水地悄声劝道:“你不让她上夜总会,我看就是你心理不平衡,好像自己的宝贝让别人给共产了。你要是想开点,自己也去找个爱你的人玩玩,那不就扯平了,还用成天吵吵!”
“你也学坏了,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太不像话了!”
毛先武虽然声色俱厉,却没有去挣脱她的手,渐渐地现出无可奈何的样子,他被黄花花抱得越来越紧,圆脸上的香水味似乎使他陶醉了。当黄花花将头移到他的下身进行亲吻的时候,毛先武又忽然清醒过来,推开她,想站起走开。黄花花依旧不肯放手,喃喃地说:“他们在KTV包间里什么都干,你干吗总跟自己过不去呢?其实你需要我,我知道,你太亏了。”
毛先武极力压抑自己的冲动,好奇地问道:“什么KTV包间?”
“就是三陪么,陪酒陪吃陪唱,还陪着……”说着又来亲吻师傅,言外之意是说还陪着接吻。
“她不做三陪。”毛先武一本正经地掩饰道。
“我都看见了,吧台小姐还分配房间。”
黄花花比比划划地说道,毛先武乘她松手之际,挣脱开纠缠,站了起来,似乎要走。黄花花一把拉住他,认真地说道:“你不信,我领你去看。”
说着收好摊在土坑上的戏装,就拉着毛先武向三水北岸的歌舞厅走去。这时毛先武才逐渐看清在野狼沟歌舞厅六个大字下边,还有一些略小点的霓虹彩字:KTV包间。这时毛先武的半信半疑才开始动摇,随着黄花花一同上楼,顶层的舞厅里有许多男女互相搂抱,在靡靡之音中漫步起舞,灯光很暗,一不小心就会踩着别人的皮鞋,低矮的舞台上只剩下几个打鼓和弹电子琴的人。黄花花拉着毛先武的手艰难小心地绕场一圈后,并没见到尤建美,黄花花便冲毛先武说:“走,现在伴唱完了,准在包间。”
黄花花拉着毛先武的手下了一层楼梯来到第五层,拽开一扇木门是一个妖艳的女人搂着一个男人在边吃边喝,电视屏幕展示风景画面和伴唱音乐,女人站起来现出窈窕身段。毛先武点点头给关上门,说了声打扰了就退了出去。黄花花又拉开另一扇木门,是一男一女在对着电视边笑边唱,女子是一张瓜子脸,她叫尤四亚,也认得毛先武,就笑着说道:“往里边走,有空房间。”毛先武觉得很尴尬,关门退出后就对黄花花说:“别拽门了,先听听里边是什么动静,尤建美是女中音很易鉴别! ”于是俩人就挨门去偷听,直到身后一位服务小姐说:“还有一间空房,跟我来!”
毛先武摇摇头谢绝了,就拉着黄花花向外走,一直下楼走到外边雪地上,毛先武才觉得松了口气,二人不约而同地向小石屋走去。刚进院就见贾风拎着一根铁管子说道:“狼来了,师傅。”急匆匆地又去招呼身后的宋山、吕雪、蒋月,各人都手持铁管向外跑。
毛先武和花花也进屋抄起铁管跟着向河套跑,毛先武看见贾风已登上大坝就大声喊道:“回来,回来上北边工地,那里有人住,别让狼群伤了人。”
贾风等人这才转身跟着毛先武向北边那片红色塑料小屋跑去,个个跑得气喘吁吁却没有发现狼的踪影,那些亮着灯的红色塑料小屋显然是住着人家。毛先武跑到最高处向河套鸟瞰,皓月当空,白雪铺地,相距一千多米的两座大坝依稀可见。中间的河床上只呈现一条黑线,工字型河套结构几乎全在眼下了。这时毛先武才腾出空来问贾风怎么知道狼来了,贾风等人七嘴八舌地说,他们在村口大坝上练功,见到几个民工向村里跑,说是给狼撵的,不敢在塑料屋里住了。
毛先武半信半疑地说道:“四条腿还能撵不上两条腿?奇怪!”
黄花花惊叫道:“瞧,河西边,那是不是狼群?”
众人抬头一看,在河床西边果然有一片黑影在移动。大的黑影有三四个,一群小的黑影是一大片,比例好似猫和老鼠大小,随着距离拉近,小个子吕雪说道:“那群老鼠大小的黑影就是狼群,前边的三个大黑影,可能是马,听说西山后边是一片大沙漠和草原,备不住是被狼群追散的马群。”大个子贾风插言道:“我看也是这么回事,我爹就这么说过。”
宋山嬉皮笑脸地说:“吕雪成了贾风他爹了。”
蒋月结结巴巴地问道:“那狼群怎么不……不咬马呢!这不……不……不都跑到马……前边去……去了呢。”
黄花花说:“那三匹马太危险了,咱们去救救它们吧!”
大个子贾风又指手画脚地惊呼道:“瞧!狼群在赶着三匹马向西山狼窝跑。”
众人极目远方果然发现,跑在前边的三匹马的左右和身后均是狼群小黑影,密密麻麻地簇拥着三匹马向西山方向奔跑。
毛先武疑惑地问道:“狼群还会有这么明确地战略战术吗?”
小个子吕雪点头道:“狼王狡猾,都是它指挥地,狼都很顾家,这等于蚂蚁搬家,把三匹马往狼窝里赶。”
贾风又补充道:“要是现在把马都咬死吃肉,狼群就拖不动马身了。”
黄花花十分惋惜地叹道:“那三匹马真可怜,上当受骗了。”
月光下河套西边的黑影逐渐隐没在西山中,忽然传来一阵惨烈的猪叫声,只见前方的红色小塑料房附近跑出十来匹狼,向河床方向奔去。好像还有一个十分巨大的黑影在缓慢移动,由于距离近,只有一百米左右,已能看清,这个巨大的黑影是个大猪。
黄花花抄起手中铁管子喊道:“走,咱们把猪截住,准是工人家养的。”
贾风和吕雪也抄起铁管跟在后边,宋山和蒋月二人走在最后还议论着:“怎么新搬来就养猪啊!”
毛先武说道:“大家注意安全呀!”
众人来到近前才发现,原来是一匹大狼用嘴咬住老母猪的耳朵,又用尾巴来不住抽打猪屁股,驱赶老母猪向西走,其他几匹狼嘴里都咬住个小猪崽子吊着向西走。来到河床边上,老母猪似乎发现河床太深了,就不肯往下跳,大狼拼命地往下拖,并且已经坠到崖下了,企图用自己的身体来把老母猪坠下河谷。后边又上来一匹狼,咬住老母猪的另外一只耳朵往下坠,终于把老母猪拖下河谷,这时众人已赶到河床的东岸上,十来匹狼均已跳进河谷。毛先武心中正在盘算有没有必要下到三米多深的河谷中救猪,说时迟,那时快,黄花花已经跳了下去,同几匹狼展开了大战。跑在后边的毛先武发现身后又有几匹狼追了上来,便命令道:“都别下去,后面有狼。”边说边飞身跳下河谷来救黄花花。贾风等四人闻声止步,回头去阻止身后的几条狼,毛先武落在黄花花几步远的河床上,只见四五条狼均吐出嘴中的猪崽子,来围攻黄花花。毛先武挥动铁管,先来一个横扫,只听嘎巴一声,打断一条狼腿,黄花花的铁管落到狼头上,在雪地上闪出火花,毛先武喊道:“打腿,打狼腿!”只听头上贾风的声音喊道:“狼是铜头铁身麻秆腿,要打狼腿!”
黄花花这才改变战术,也进行横扫,果然有效,又打断一条狼腿,河床上的狼群已有三四条变成了瘸狼,纷纷向西逃跑。剩下的四五匹狼也领教过铁管的威力,立刻跑到瘸狼的前头逃出河谷,黄花花还要去追赶却被毛先武阻止了。
“打狼不是咱们的目的,要保护人的安全。”
毛先武见黄花花没受伤便打了个空翻飞身上到河床东岸的高坡上来助战,这时贾风等人已将尾随的狼群打跑。黄花花不会打空翻,一直在河谷底下上不来,便将手中的铁管伸到高处,贾风等人去拽住另一头铁管,才将她拽了上来。
毛先武见众人都没受伤就说道:“咱们下一步的武术是都要练空翻,不然三米深的坑都上不来。”
众人齐声喊好,宋山兴高采烈地说:“好啊!师傅教咱们打空翻,以后翻墙上房就不成问题了!”
毛先武总结道:“咱们这次行动都很勇敢,很齐心,但是有个重大失误,黄花花不应该跳下河床,太没必要了,这是冒险,打狼不是我们的目的,咱的任务是保护人,当然也要学戏,黄厂长布置过,我们是双重任务。”
贾风等四员小将正在听师傅讲话,忽然发现河床下边的老母猪缓慢地跑过来,可能是耳朵都没有了,流血过多。贾风等四人都跳下河床将老母猪捉住,但是四个人怎么使劲也没把老母猪举到河岸上,毛先武急中生智,说:“咱们都把裤带解下来,结成个绳子套在猪身上,你们四人还从河床底下抬,我和花花在岸上拽,准能拉上来。”众人如法炮制,果然将半死的老母猪拽上东岸,这时天色已东方发白,找到失主后才回石屋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