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儿有一手好针工,这在红楼的时候,就小有名气,很多姑娘的衣服破了,都是暖儿给缝补的,有时候别出心裁,给哪位姑娘衣服不小心残留的污迹上面绣朵小花,惹来姑娘们的争抢。纷纷故意在衣服上弄伤几点污渍,丢给暖儿,让暖儿依样绣上几朵花。
家里母亲和卿儿的衣服,也都是出自暖儿之手,这么小,却也是真难为她了。
不过暖儿不在乎,她觉得这样挺好的,有时候她觉得人生就像是一块布。
有的人出生好,生下来就是一块已经印好了花,精工细作的绸缎,而她,就是一块粗布,单调而平凡,不过,自己的人生是由自己掌握的。就像即便是一块最最普通的白布,可以自己调色晕染,也可以绣上各色的花朵。一样可以出众,一样可以缤纷。
也许正是因着这些很平凡,很微茫的希望,暖儿才能一步步坚强的走到现在。
看着面前盛开的那朵芍药,暖儿觉得有些妖艳。她还是喜欢百合,手上的功夫没有停下,马上在脑子里勾勒出来一朵百合花,绣在衣襟上面。
暖儿低头看看,心里一沉思:“卿儿还是个小孩子,这么寡淡的颜色不太好,应该穿的热闹些,便又用彩色的线,再绣上几朵鲜艳的花。”
低着头绣了好一阵,眼睛有些累,抬头看看天空,暖儿突然想起了一句诗,那是在红楼的时候,落音姐姐无意中吟出来的,她当时听来觉得对仗工整,就记了下来。
“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云卷云舒,云卷云舒……”暖儿轻声的念叨。
她心里突然想到,原来舒云的名字是从这里来的呀,“舒云,云舒”暖儿以前没有察觉,此刻突然间察觉出来,舒云的名字好美呢!舒云人长得也美,真是人如其名呢!暖儿低下头,轻轻的笑了。
“小姐,你在笑什么?那么开心。”小玉眼快,注意到了暖儿的笑容。
“突然想起了舒云的名字,觉得她的名字好美呢!很有诗意,不像我的名字,暖儿,暖儿,叫起来像是个烧火的丫头。”暖儿自嘲道。
“哪里呀,我倒是觉得小姐的名字好听,暖儿,一听就让人觉得很亲切,很温暖。”小玉嘴巴很快。
“你这个丫头,就会逗我开心,今天嘴巴抹蜜了?”暖儿笑着说道。
“奴婢说的可都是实话,奴婢没念过什么书,不知道什么诗意不诗意,舒云小姐的名字,奴婢听起来也就是那样,倒是小姐的名字,奴婢一听就很喜欢。”小玉着急的辩解道。她可不想让暖儿以为自己是刻意的在拍她的马屁。
“好啦,我开个玩笑,你一口一个奴婢,说的我头疼。”
“本来就是嘛,暖儿这个名字多好听啊,小姐偏说是个烧火丫头的名字,让人听了多晦气,咱们小姐可是裴府正牌的大少奶奶呢!舒云小姐的名字再好听,可裴公子娶得终究不是她,依我看,就是小姐身子,丫鬟命喽!”小玉嘴巴嘀哩呱啦说了这么一大顿。
偏巧被门口的舒云和翠青尽数听进而中。
原来舒云看天气不错,思量着有几日未见暖儿,有些想她,趁着天气好出来走走,不想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小玉说了这么一大顿。
翠青看了舒云一眼,舒云没说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她轻轻转过身,对翠青说道:“今日不太合适,翠青我们回去吧!”语气里听起来,浓浓的悲伤。
“小姐,那丫头说话一点顾忌也没有,奴婢替你去教训她!”翠青看不得舒云难过,义愤填膺挽起袖子,就要跑进去找小玉理论!
“你这是干什么,快给我回去,还嫌我被人笑话的不够嘛!”舒云低低喝了翠青一声,眼睛里两颗泪珠滴落了下来。
“你别哭,小姐,翠青不闹了,这就陪您回去。”翠青不再说话,搀着舒云走回去。
院子里,小玉说的那一通话,也惹怒了暖儿,她当即就变了脸色。
“小玉!你明知道我和舒云情同姐妹,你怎可也学那些混帐奴才说出这样的话来,若是被翠青和舒云听到了,会引起多大的误会!”暖儿正色呵斥道!
小玉没想到暖儿会发这样的脾气,暖儿进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这样的语气和神态说话。小玉也知道自己的话说的有些过分了,是啊,不管其他人是怎么说的,暖儿都一直把舒云小姐当成最好的姐妹来看待的。
有什么好吃的,暖儿第一个想起来的人就是舒云,有了好的布料,暖儿也是先想着送去给舒云瞧瞧,这么好的关系,自己怎可在中间说三道四呢!
“对不起,小姐,我以后不再说这种混帐话了,你别生气了,小玉知道错了!”小玉拉着暖儿的衣袖道歉,又带有几分撒娇的情绪在里面。
“好啦!我没有真的生气,只是你这丫头,总得呵斥几声才听我的话!”暖儿收起刚才严厉的表情,又挂上平常那温暖的笑容。
见暖儿不生气了,小玉松了口气,心里默默想到,暖儿小姐生气起来,倒真是有几分大少奶奶的气度呢!以后裴府的事情交由她掌管,也许会不错呢!
暖儿不再理会小玉,低着头继续绣花,她并不知道舒云已经在门外听到这一切,伤心的离开了。
“小姐,你手艺这么好,不如给咱们裴公子绣件衣服吧,他一定会很喜欢的,给他绣个饕餮。”小玉忍了一会,又不憋住,开口故意找话和暖儿说。
“饕餮是什么?”暖儿好奇的问道。
“饕餮好像是龙的九个儿子之一,是上古神兽,这是以前我听照顾公子的婆婆所说的,公子平日里穿的那件长衫,上面有一个张牙舞爪有点像龙的动物,那就是饕餮了。”小玉耐心的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我第一次见那个东西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像龙,又不是龙,又有点像是麒麟……”
“其实这东西应该就是大家想象出来的啦!小姐可以依样给公子绣一件嘛!”
说起裴子言,暖儿突然想起来,又是好几日未曾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又在忙些什么。
便问道小玉:“这几日怎么没看到裴公子,他是不是又出门了?”
“没有,今日我去厨房拿菜,还看见后尘在帮公子选午饭所吃的菜品的,想必是公子有什么事情在忙,所以没有过来看望小姐吧。”小玉会错意了,以为暖儿在埋怨裴子言没有来看他,急忙替裴子言辩解。
暖儿听出了小玉的意思,有些害羞,急忙说道:“我只是问问他,没别的意思,总觉得这裴子言来去无影踪,搞得神神秘秘的。”
“小姐,想念公子就说嘛,干嘛不好意思,都是要成亲的人了!”看见暖儿害羞,小玉有心调侃。
“臭丫头,看你再开我的玩笑。”暖儿放下手中的针线作势要打小玉。
小玉急忙跑开了,两个人在院子里,追追打打,闹腾了好一会。
觉得有些累了,暖儿急忙喊停:“不玩了,不玩了,你这丫头腿脚那么利索,累死我了!”
看暖儿累了,小玉赶紧跑过去,扶着暖儿,暖儿作势抓住小玉的手:“臭丫头,看你往哪里跑!”“小姐,你赖皮,竟然利用人家对你的关心使诈!”小玉故作苦相。
“好啦,我又不是真的打你,过来陪我坐会,我有问题要问你!”暖儿拉着小玉来到花园的小石凳上坐下。
“小玉,你说裴子言是个好人吗?”暖儿轻声问道。
“当然啦,难道小姐觉得裴公子不是好人?”暖儿的问题,让小玉很奇怪。
“不是,不是。”暖儿赶紧解释,她怕小玉误会。“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人好像有很多面呢,神神秘秘的。”
“小姐,我跟你说,我虽不清楚我们家公子在做什么,但是我敢打包票,我们公子是这个京城最好的人了。”小玉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小玉命苦,辗转在好多家官宦人家里做过丫头,咱们公子对下人,真的是没人能比。我有几个一起长大的姐妹,也在别家做丫鬟,过得日子苦不堪言。”这些话说道了小玉的伤心处,她的情绪看起来很悲伤。
暖儿知道不便多问了,就赶紧安慰小玉:“小玉,我也跟你一样,出身很苦的,当初在红楼做活计的时候,可比你们难多了,你要相信只要我们单纯善良,勇敢的面对所有的困难,上天一定会把欠我们的还给我们!”
暖儿这些话是说给小玉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