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流火,赤芒坠地。
钟山毓秀,一息尽毁。
一处绵延千里的山脉,隔开了陆地和海洋,山中峰峦耸翠,枝繁叶茂,处处可见飞禽走兽,洋溢着勃勃生机。
那是一个看似普通的盛夏傍晚,夕阳西垂,倦鸟归巢,喧闹了一整个白日的丛林也逐渐平息下来。
忽然间,一道赤红如血的光芒划过天空,坠落向山脉的东南角。一片无比耀眼的光芒骤然闪现,照亮了大半个天空。就好像时间被扭转回清晨,另一轮“红日”又在东方冉冉升起。
光芒过后伴随着一连串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犹如无数道威力无匹的天雷齐齐炸响。广袤的大地开始剧烈颤抖,无边的大海也顿起波涛,这是天地之威在恣意咆哮怒吼。
冲击产生的飓风摧枯拉朽般撕裂了这片原始森林,一时间惊鸟无数,万兽奔腾。
然而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剧烈的冲击之后是漫山遍野的大火,熊熊的烈焰笼罩整个山脉,吞噬一切,毁灭一切。
顶峰处高耸的火舌向上窜动着,仿佛灼穿了天际。此时夕阳早已落下,可天空居然在这火焰的映照下,再次重现出火烧云的景象。
大火就这样烧了整整三年,三年里滴雨未下,树木早已烧个精光,裸露的土地也被炙烤的发黑龟裂,百里之内的空气都充满了焦灼的气焰,相隔万里也能看到那天边一片连绵的火光。
山脚下的村镇在大火骤起的一刻就化作飞灰,荡然无存,而其后的三年大旱,也迫使外围那些未被火海波及到的村庄里的人们纷纷远走逃难。只有那些不舍得离开故土的老人家,还呆呆端坐在门前,浑浊的双眼无神的凝望着天边,口中呓语:“老天爷发怒了,劫难来了,劫难来了……”
按理说,连续烧了三年,无论是什么都该烧尽了才对,可这火却一点熄灭的迹象都没有,仿佛要一直烧下去,没人知道那火烧到何时是个头。村民也由最初的绝望变成熟视的漠然,不断燃烧的火焰甚至成了山脉周边一景,每有外地人路过,村口评书先生都会津津乐道一番:“那一年,天上的火神化作一颗星辰下落凡间……“,这样口口相传,久而久之,这片村落里还盖起了火神庙,庙里烟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也一并带动了周围的繁荣。
在此起彼伏的祈祷声中,上天也仿佛平息了怒火,对世间万物起了怜悯之心。三年后的某天起,接连整整下了七天七夜的暴雨,大雨肆意,一片汪洋。遍山的火焰虽然不甘心,却依旧难挡暴雨的伟力,终于呜咽般熄灭了。
按说持续三年的大火熄灭应该是件好事,可世事难料,村落没了这一绝景,火神庙也失了神秘,游客越来越少,村庄也不复兴旺,那些以讹传讹的传说当然也慢慢消逝了。
虽说山上的火已经熄灭了,但是草木却不是那么快能够恢复的,这片山脉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生气,仿佛大地上的一块伤疤。所谓荒山野岭,大概就是指这样的地方。
冬去春来,又是数个轮回,转眼间,村庄里咿呀学语的稚子也长成了健步如飞的青年。山上的树木虽然不复昔日高大,但也开始泛起一些绿意。人们仿佛忘却了曾经的灾难,那场数年不灭的大火也只在故老口中相传。
然而这般祥和的景象却又一次被打破了。不知何时,山脉的东南方向忽然霞光万丈,祥云缭绕,百鸟来朝,万兽齐鸣,种种异象。众人都认为那里有宝物现世。刚开始,村子里的人纷纷入山想要寻宝,可只要走到离异象不足千米的地方,却都莫名其妙的无法接近那里。就仿佛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明明近在咫尺,却永远也到不了。一次,两次,……,百次,进山寻宝的人终于死心了,有些路过村庄的人也想一试机缘,但也没人成功。终于,除了那些初来乍到的外来者,村子里再也没有人去尝试寻宝。
啊……,不对,除了一个疯子!
“疯子癫又去找宝物了,找到没有啊,找到没有啊,……“,村头一群孩子围着一个头发披散,一身破衣烂衫的老汉起哄,这老汉本姓典,名夏,在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进山寻宝,足足二十年一无所获,却始终不肯放弃,执拗到这种地步,人也渐渐疯疯癫癫。他本来姓典,疯子典,疯子典,一直这么叫着,不知何时的就变成了疯子癫。随着岁月逝去,慢慢的连他本名都没人记得了。
又到了傍晚,又是疯子癫下山的时间,那群顽皮的孩子准时守在村门口,等着疯子癫,准备开始每天例行的玩笑取乐。远远的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山上跑了下来,怀里仿佛抱着什么东西,口中也在嚷嚷着什么。跑近了一瞧,那人不是疯子癫又是谁。
“我找到宝物了,我找到宝物了,……“他边跑边大声喊。听了这话,众人一惊,纷纷朝疯子癫怀中瞧去。
哪有什么宝物,不过是一块大石头,“这疯子癫是疯的越来越厉害了……“众人纷纷摇头。
找到“宝物“的疯子癫再也不进山了,整天不吃不喝,就守着他的“宝物“。见到人便拉着,指着怀里说:“哈,看,宝物,宝物……“。
就这样过了三日,抱着石头的疯子癫忽然不见了,连续几天都见不到人影。
早些时候,一些偶尔想起他的人还问上个几句。
“怎么看不到疯子癫了?”
“谁知道?死了吧,几天不吃不喝,估计饿死在哪个旮旯里了”
……
之后疯子癫也没有出现过,久而久之,后来就再没人问起了。
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人,平日里最多也不过是众人口中的谈资笑料,村子里最关心疯子癫的人恐怕只有那群孩子,然而,一份乐趣没了,孩子们也总能找到新的乐子。
不过说也奇怪,疯子癫消失后的不久,山脉西南的宝光也逐渐熄灭了。也有人心里怀疑疯子癫,可想了想后又不禁打消这个念头,那黑不溜秋的石头怎么可能是什么宝物。
宝物事件就这样无疾而终,这不过又是一段奇闻异事,就和曾经火神下凡的传说一样,如同一朵小小浪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唯一的痕迹大概也就是在当地村庄的乡土志上添了那么一两笔。
“是日岁末,东南宝光现世,众人寻而不得,引为憾事。二十年又四月,光灭无果。”
是不是真的有宝物?
没有人知道。
“石头“难道是宝物?
也没有人知道。
疯子癫真的死了?
依旧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