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阳上午喜欢到我家,也借机去老家转转。他骑着一副旧自行车,穿着白色短袖,或许因为太长,他老卷起黑色西裤的裤腿。踉跄着穿过洪武路一栋栋脏乱破旧的平房,路上总有无数颗大树。过了那座钳在墙缝里的红色土地公公庙,转过弯,就看见一条石头桥,过去就是天启路西。他在我家主要是跟我一起写作业,因此周六我竟养成看不见他就不写作业的习惯了。接着下午,因为我爸回来,我怕他废话,就去王正宇家。他家也不远,我家直往南,穿过老厂房宿舍区,竖着两栋宿舍楼,左边一栋,四楼便是。
那破楼到处挂着粗麻绳,晒着衣服被子。我喊暗号:“奥特曼!”总没反应。我再喊:“奥特曼!”王正宇从窗口探出他那副软弱无力的脑袋,要是一脸轻松,我们就知道姐姐不在家。他姐姐王正梅,不喜欢我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看见我们,就似看见鬼一样。只要王正宇不去网吧,我们就在他那间客厅隔出来的小房间里混上一下午。打牌、看电视为主。当然我这种场合我总以自己为中心。除了卢俊那个有钱的种之外。王正宇是个脓包、龅牙是个软蛋、王朝阳是个老实人。
第二天我们三一起去卢俊家。他家在太平兴。有点远,我们骑车去。得沿着圣河,直往北。在第三医院的后身。是些巷子。他家就在路边上,算是个大别墅。
“看看,呵呵,奔腾四处理器的。”卢俊传来骄傲的声音。我们三个惊讶的看着他新买的电脑,那屏幕墙纸是一条河水,就似年华一样闪烁着。他房间之前那些心爱的家当全被堆在旁边的角落,跟不要的杂物放在一起。有一个宽大的塑料篓,放着一堆玩具,有六七个塑料奥特曼。两个小的---艾斯、赛文尤其精致,用软塑料做成,面部清晰,动作潇洒。还有各种机器人,有可变形的,有拿武器的,整个篓子从上到下堆满了小人。篓旁的小台子上,放着厚厚一叠落满灰尘的七龙珠漫画书,奥特曼介绍图册,PS游戏光盘和各色人物的水浒棋牌卡。篮球、足球、干瘪的停在角落。这天虽然物质上比较爽,但是精神很苦恼。我必须承受卢俊那种骄傲的混账笑声,王正宇这小人不停地讨好卢俊,而王朝阳像匹快马,拿着卢俊的钱,不停跑帮着买东西,换来一点点报酬。
龅牙家的咸丰巷,古朴传统,青砖白瓦。不过我是不去的,因为嫌臭,却成了王朝阳每晚不回去,都可以逗留的地方。他必须穿过天启路,在一片巷子中穿行。那还只是进入百家巷。要从百巷中穿行,无数个弯道,无数条石板,才能到咸丰巷。夜里的巷子,朦胧闭塞。他不时的想到在我家看的恐怖电影,特别是《午夜凶铃》。他脑子几乎断定,巷子某个节点,某个深处,一定会冒出贞子般的鬼魂,它跳出来打碎一盆花朵,然后纠缠不休,吓到他七孔流血。他后背凄凉,加快脚步,又不敢加快,每每发誓再也不来,又不得不慢腾腾地前进,似乎这样安静就不会打搅到恐怖的幽灵。时间变慢,像是过了很久很久,进退两难地煎熬后他还是幸运地敲开了龅牙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