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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我帮你松松骨?

“你说,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够哥们?”他吐出一口烟问木强。

“怎么说呢?毕竟就如您所说,离开这个行业太久了,很多游戏规则恐怕一时半会也弄不明白,有可能因此会让他再次受挫。况且,对于一个日益壮大和成长的公司,需要的是专业化的管理。事业的发展不可能像当初在做一线临床时需要个人英雄情结,团队的合作精神才是企业的常青树。我想他会理解你的。”

“你说很对,但愿吧。好了,不说他了。这几天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不知你会怎么想。”

“您就直说吧。”

“我这边刚接了一个独家的丹参针剂,二十万保证金已打过去,这两天厂家就会过来同我签协议。考虑到我个人不太方便签这个协议,想以你的名义同厂家签约。另外,这个产品还放在你的手上招商,你得利润的12%,如何?”

“承蒙您看得起我小木,您放心,在易发公司时,我就接触了一些专做此类产品的客户。网络建设起来应该会很快。”

“那好,到时提成按季度给你。”

“这个不急,主要是先把销量做起来。”

“是啊,没有销量都是空谈。”

“易发的洪总最近有没有跟你联系呢?”

“没有啊,上次我辞职之后,给他发了一条短信,他也没回,人走茶凉啊!”木强感叹道。

“好吧,我赞成。”聂子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很多事情,你还是不太了解。”

“你们关系一直好像都很不错?”强子对他的话有点诧异。

“算是吧,不过我与他不同之处在于我不会……”聂子刚忍住了没说。

他没再问,知道他不会说,问了反倒是对他的不尊重,但是木强隐约感到有些事他和洪启千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

聂子刚起身去桌子上拿了张丹参的彩页给他:“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总结这样一个问题。同样的产品为什么在不同的公司有着不同的命运?后来我想清楚了,完全取决于招商人的观念,我相信你在洪总的公司已经学会了很多东西,这也是我把这个产品交到你手上的原因。”

“谢谢,我那时也在摸着石头过河,每个公司的政策不同也是招商成功的关键。”

“这只是微不足道的理由之一!”

“不是,聂总,我所说的政策指的是,招商经理在公司对招商产品的权限度。只有放开手脚让他们干,公司不必事无巨细地参与其中,让他们的权力最大化,才是很多产品起死回生的关键所在。”

“呵呵,我能够理解你所说的,但更重要的是首先你得把自己当作这个产品的代言人。其次是在开发的过程中,做到嗅觉灵敏,哪些人只是对产品的差价看重,哪些人才是站在一种高度看问题,有些产品是追求利润的,有些产品是带来品牌效应的,该追求利润的,一分都不放过。归根结底招商的本质最终回归的是招标的问题。”他给自己点上一根烟。接着对木强滔滔不绝,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此时表达情绪的顺畅,兴致盎然而一发不可收拾。

“在招商的道路上,要炼出一双火眼金睛,识别一些真正认可产品的人,不是一打电话就问你有没有四倍或几倍差价的人,说到底,就是‘经验’识人。你看我公司的几个招商部人员,都是跟着我做了好几年的,刚开始他们也是刚进入社会,经验不足,认人不准,很大程度上造成资源的浪费。弄得市场上,想做的人做不了,做不上量的一人,占了配送名额。”

“这点我明白,上一轮标期,许多厂家和代理商都出现过类似的情况。今年这个标期,无论哪个产品,点配送公司是得格外慎重,听说今年,不是特殊情况,点了配送的招标办原则上是不会更改的。”木强说。

“所以我们在与客户谈判中,一定要考虑周全。通过对客户的了解,掌握它们所在医院的产品结构,以及销售状况,最好是与这些客户见面之前,能够从他们身边的业务员或同行的嘴里了解他们的一些情况,比如在当地医院的口碑与医院上层的关系如何,甚至有可能的情形下,还要了解他们与当地政府某些部门的关系。”

“你懂我的意思吧?”

“当然!”木强回答。

“只有这样,做到知己知彼,引导他们进入我们既定的谈话目标里,让他们心悦诚服,就成功了一大半。这些都要求有一定的心理素质以及个人的思维逻辑性。我非常讨厌一些连产品知识都没弄明白的人,就懵懵懂懂地被一些厂家委派下来招商,找客户,当然会被一些‘老油条’驳得体无完肤。再好的产品对于代理商而言,也要考虑安全性。一个招商代表都这样唯唯诺诺、糊里糊涂的,客户如何相信他们的实力?如何放心把保证金和货款打入他们的账户?”

“这个您放心,我虽然不是学医学药的,但与人沟通方面是没问题的。”

“但你刚才提到的医学问题,我想我们还是需要不断地学习。因为产品在进入某家医院之后,对产品知识的讲解尤为关键,你得透彻地让地级市的代理人员理解产品,比如,产品的优劣势,产品的销售方式,住院部找什么样的科室,什么样的医生?针对什么病情的变化调整用药,在门诊部应该找什么样的科室,什么样的医生?针对什么病情配合什么药物?同时我们作为他们的后盾力量,无论是学术或礼品支持都要在不同的时期做不同的事情。”

木强深深明白聂子刚对这个产品的重视程度。所幸的是他今天通过这一番话,理解并明白了做成一件事情的关键。哪怕是对一个微不足道的产品,都要学习像聂子刚那样的良苦用心。

“聂总您说了这么多,恐怕我这脑袋一下子装不下,反正天天就在您身边,不懂的到时还得请教您,别嫌烦就好。”

“哪里话!我就说要做你们的强大后盾。你只要记得,合则双赢,分则两伤。要想使得他们跟随着我们的销售模式,最根本的一条还是利益分配的问题。”

“明白了,谢谢聂总!”木强双手抱拳作揖。

他深刻地明白,厂家追求销量,他聂子刚追求的是利润,终端追求的是疗效。三者的关系是互相连接的,这也是他未来能够在医药行业立足并发展的最有效方法。

下午,木强正在办公室里面打印协议,佘卫华打电话说她离婚了。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或许是听惯了她那种对生活与婚姻的剖析。

离婚,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今天这个雨天,路面结了冰有点路滑,下坡的时候看到很多人摔了跤。他一个人张开双臂时保持了身体的平衡,有两个情侣牵手反倒摔了跤,跌倒爬起时,相互还责怪对方。就像他们的婚姻,两个人不幸福,一个人很自在。

事实上,许多个锅碗瓢盆不新鲜的日子累加之后,便成了一种不堪忍受的噪声。当初佘卫华答应嫁给她老公,不过是一种手段,缺少爱情的婚姻,什么都不是。那种许诺是万劫不复的。城里人想出,城外人想进。他们周围本无城墙。

进进出出,人的秉性而已。

婚姻真正的意义是责任,而爱情却没有责任,想爱就爱,无所顾忌。很多时候,爱情却是一厢情愿的付出,不求回报,而婚姻却不是。就像他对所有女人的爱。

木强觉得自己在感情的这条道上和她老公的境况有点近似。一些时候注定为另外一个人快乐或难受。莫涓和陌沫像电影故事那样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消失。所不同的是,佘卫华的秉性是她还会留在这家医院做销售,而她前夫科室的医生恐怕不会管他们是否离婚,该开的处方依旧会开。上帝真会拿人开玩笑。

婚姻不过是张纸,撕了就碎了。

佘卫华轻描淡写地说完之后。他平静地说了声:“恭喜。”

而与陌沫、莫涓经历过那段自以为是的爱情后,他学会了妥协和习惯。他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

天渐渐亮了,城市伸着懒腰慢慢苏醒,昨天还是阴雨霏霏,今天却已经阳光明媚,这个城市的天气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他昨晚没上网,睡得很好。突然觉得自己内心充满了激情,早晨的勃起让他有种强烈地想去恋爱的冲动,想即刻得到一种爱,一种男女之间抚慰的爱。却又无辜地想起一些女人,心不由得疼痛。

阳光洒进来,照进他充满刚性的胸口上,那是一种暖和的光芒。

电话响个不停,木强忍了一会儿,赤身跑到客厅拿起手机,又躲进暖和的被子。是佘卫华的。木强没有接,把它扔在了一边,用枕头蒙住了整个脑袋。……

你叫木强,我叫你强子可以吗?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紧锁眉头的样子,更喜欢你充满阳光的笑意。

曾经有一份真诚的爱情放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如果上天能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会对你说三个字:我爱你。如果非要给这份爱加上一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一万年?这话怎么听得这么熟悉,够俗的,好像台词吧。我不要一万年,我们的爱只争朝夕。

他脱下外衣给她披上。对面广力大厦的点点灯光投在青湖的湖面上,隐隐约约,与之呼应的一个球形灯光倒置在水岸边缘,色彩斑驳错落,不似在人间。

两人靠着坐下,肩膀一碰又分开,犹犹豫豫又靠在一起,目光相撞,心如小鹿乱闯。她低下头,耳根烧得通红,意乱情迷。他心里想着,这种没缘由的感觉真好。

她绝不认为他们认识不久,好像几百年,她熟悉他,熟悉他的气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他的一切。

她想着,身体微侧,头靠在他的肩上。他转过身,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两个人就这样痴痴地看着。

她站起身,抬头,举起双手,脚尖踮起,转圈,嫣然笑道,真好,太美了。突然,摔进湖里。

“陌沫!”木强大叫。

屋里寂静无声,他从床上一跃而起,醒过来。

目光转向枕边。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一条信息。全是佘卫华的。

短信很短:想见你。

此时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想着刚才的梦,他有点晕。茫然地穿好衣服,心里空荡荡的。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梦里醒来。不可思议的梦,让人匪夷所思。

他冲进洗澡间,水流哗哗地从头冲下,在镜子里看到开始有点微微突起的小肚,用力揉了揉,还是弹起。看着水汽渐渐迷离了玻璃,他觉得自己开始衰老。

渴望爱,却感觉到痛,生命里虚无的苦难像一张网紧紧地裹着他。

弗洛伊德曾说所有的梦不过源于一种冲动,是现实愿望里得不到的满足。却似乎又不对。他对莫涓一直从未有过那种特别强烈的肉体渴望,只一直清醒地在想念着她,想再次抚摸她那一头的柔顺头发和她暖暖的拥抱。而对陌沫想得到却一直未得到。他开始不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是怎么了。梦一开始总是快乐的,可惜总不持久。悲伤仿佛总无穷。

今日明日何其多,多得让他恐慌。光芒万丈的日子又有多少意义存在?他好像觉得自己不再需要大起大落,波澜起伏。只想如今天一样,安静地坐在这里,喝上暖暖的一杯咖啡。

电影频道正放着一部很老的法国电影,讲述中世纪醉生梦死的巴黎一个靠跳舞和出卖肉体为生的风尘女子与一个穷苦作家之间的爱情故事。很多疯狂而夸张的歌舞表演充斥镜头,男主人公说的一句话让他莫名的伤感:“我们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贱民,承受不起爱情这么奢侈的东西。”

爱情,这个世界上挺无聊的一件事,总是让人无辜的伤心。他喝了最后一口咖啡狠狠地想。

木强把手机关了,也没给佘卫华回复短信。他一整天坐在家里胡思乱想,想得自己精疲力竭。傍晚时分,他按时打开电影频道里正在播放的一部美国电影,觉得很有意思:一个政府部门上班的女主人公,白天不允许男人碰她的一根手指头,甚至同事的一句暧昧笑话,都会跑到法院告人家性骚扰,晚上则打扮得恶俗不堪,跑到最下滥的红灯区去卖淫。

男人喜欢婊子,敬仰牌坊,可是见不得端着牌坊的婊子。

很多人不是不想,只是没有堕落的机会。他们害怕堕落的结果会对平静的生活造成伤害,若给一些人提供可以放心大胆的机会,他们比谁都更疯狂。

他欠揍似的想到了陌沫。他觉得很操蛋。“陌沫是好女人。”他在心里求得自己赎罪。

木强坐在酒吧的角落里,要了一杯酒,他看了看四周,灯光柔和地折射在周围,温和的色彩充斥着整个酒吧。墙壁上的大块阴影连成一条线,像是一个斜卧的女人身体,有点看不清,浑浊且暧昧。他感觉整个人就这样掉进一个黑色的旋涡,一直往下沉。他喜欢这种短暂的晕眩,掏出烟,打火机暗红的火焰在空气中飞快地跳跃了一下,旋即消失。

灯光越来越暗,只剩头顶一盏旋转的大灯,零零碎碎的灯光打在人们层次不清的脸上。他们很开心,屁股扭来扭去,一个妩媚的女人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娇滴滴。

“哥哥,请我喝杯酒吧。”

木强抬起头,晃了晃杯子,打个手势让穿插的服务生拿了一杯。他明白她不过是酒水促销员。他没有和她搭话。女人很快喝完杯子里的酒。

“哥哥,有什么心事吗?要不要妹妹我帮你松松筋骨?”

女人的头靠近,木强发觉她的眼睛有点像陌沫。他笑起来,顺手把打火机和烟一起递过去。

“要不要来一根?”女人很娴熟地点燃一根烟。又把它们递回来。木强没有放入口袋,随意把那个打火机斜靠在烟盒上,女人呆了一下,笑起来:“一家人哪,你坐,生意红火!”扭着屁股走开。

一家人?什么时候和她成了一家人,他突然想起了某些传言,赶紧把它们放入口袋。

灯光昏暗,影影绰绰,一切正在上演,空气中充满了潮湿的酒味。

酒吧的人越来越多。音乐悄然响起,循声望去,一束灯光打在舞台上,略带嘶哑的声音从一张宁静的嘴里倾泻而出:

你总是一般的笑

像摆在桌上的一杯毒药

无缘无故我又不想逃

你的天空总是流语非言

最近你可好

(music)

别离似一把剪刀

丢在那年慌慌张张的晚上

看着最近的你却无法接近我的怀抱

我们的世界到底怎么了

你的笑你的好你现在的疯狂

是我落在家门前的煎熬

让我迷失在这个残忍的世界

和你一起堕落飘摇

哪一夜,我才能看到你纯真无邪的笑

……

他紧抓住手中的杯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边上这个独坐的姑娘已经开始在乡村民谣里摇曳着身体,嘴里吐出一口烟,臀部性感地在椅子上摩擦。

他走过去,给她叫了一杯冰镇咖啡,她往椅子上一靠,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最后给了他一个挑衅的媚眼。

有时酒水确实能够给人以勇气,比如,在这样的环境里,在陌生的环境里给人以说话的欲望。

他们滑入舞池,舞曲飞扬,从纯净到迷惑,丝丝渗入肌肤,他与她旋转着,迷幻的灯影里,他凝视着怀中女孩的双眸,此时所有的曾经都已过去,痛苦与悲哀都见鬼吧,唯独这双眼睛,这双亮晶晶的眸子让他有了些许的感动,一切那样撩动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放在她腰上的手稍稍用了点力,女孩突然柔软无比,头低下,靠在他的胸口,双手缠住他的脖子,轻盈而狐媚。

他不再想起什么,所有的眼泪与悲哀逐渐散去,有的只是无边放纵的爱。

她拉着他的手出了酒吧,谁也没有说话。木强想起有几个这样的夜晚,莫涓也这般拉着他的手。

外面的风很大,黑夜里开放着黑色的花,欲望的花朵从不掩饰着无聊与忐忑,欲望像野草,有一点水,就会疯长。随即拦了一辆的士。

这个落寞而苍凉的夜色城市,如现在他的心,曾经高贵却已落寞。

这个夜晚,每个人被夜色抱紧,感觉却似有那么点温暖,摊开四肢,身体在黑暗中渐渐熔化。

黑夜终于沉沉睡去。

那么多时候相拥而眠的两个人,却各自做着自己的梦,这不是爱情,可是这仅有的温暖,让陌生城市里相遇的两个陌生灵魂却能勇敢地面对整个冬天的寒冷。

梦中有人对他说:我已死去一半。

浅笑中带着伤痛。

佘卫华一大早就等在远宏公司的大厅里,看到他就冲上来劈头盖脸地问他懂不懂尊重人?“开了机也不回信息,不知道昨天一整日去哪里鬼混了,手机都不开。”木强被她说得心虚。说自己前天晚上喝多了,头疼。

“喝多了?蒙谁呢,谁不知道你木强喝酒就晕!”她还在那里喋喋不休时,木强打开办公室的门。把她拖进去。

“一大早的,瞎嚷嚷,我又不欠你的命,还让不让人活了!”

“心虚了吧,老实交代,昨天去哪里泡妞了?”

“昨晚真是喝多了酒,头痛,怕被吵到,就关机了。”木强躲着她的目光虚弱地说。

她耸耸肩:“就别解释了吧。”

“不是解释,掩饰而已。”

“看得出也是。”她坏坏地笑。

“怎么了,今天不忙,有时间上我这儿?”

“这话说得真没劲,你可别忘了,我也是股东之一。”她伸着懒腰接着说,“人都解放自由了,以后就天天上你这儿。”

好像离婚的是别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激情还很高扬。木强看了她一眼,还真跟平时不太一样,又不能确定哪里不同。围着她看了一圈。

“我怎么觉得你今天跟平时不一样呢?”

“是吗?”她竟然很害羞地垂下眼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没看到我今天穿得很有女人味吗?再仔细看看,还化了点妆呢。”她瞪大双眼。

“我说呢,也没见你穿过这个样子,还化妆?好像老了点。”

“去你的番茄炒土豆,会不会哄女孩子啊!”

“说句实话,还真分不清男女。”木强故意竖起大拇指。

“靠,姐姐我以后就这么穿,会让你习惯于我这种女人味。”她站起身来,赌气似的从他身边转了一圈。

“女人味?哈哈,您请坐。”木强笑着转过身,把饮水机的电源开关打开。

“女人,今天过来有何贵干?”

“别叫得那么难听,没事我就不能过来看看。就想过来看看,怎么了?再说一遍,我是你的股东!”最后几个字差点儿蹦出这个房间。

“欢迎指导批评!”

木强觉得自己有点心神不宁,突降的感觉让他挺郁闷。

给她倒了一杯水说:“近段时间,听说医院的风声很紧?”

“是啊,我很少去了,就是去医院,包里什么都不敢带。听他们说,很多便衣蹲守在医院专抓代表呢。”

“那怎么办呢?”

“能怎么办呢,等这阵风什么时候过了,该怎么做还不是怎么做。”

有人在敲门。

“请进!”

“这么早,聂总。”

“是啊,昨晚睡得较早,醒来也早。”

“您的生活一直那么有规律,谁能看得出你接近五十岁了,要我看刚刚而立之年呢。”

“小木,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夸我啊,有客人呢?”

“哦,忘了给您介绍,佘卫华,也是我在这里的合作伙伴,临床运作的高手。”

“哪里,别听他瞎说,你好,聂总,对您是早有耳闻了,木强老在我面前说您是多么的优秀。”她伸出手同聂子刚握了握。

“是吗?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挺厉害,像我这个老头该在适当的时候退休了。”

“瞧您说的,我们跟您比算哪根葱哪,这个年龄段的男人才是最有魅力,最有能力的时候,哪能说退休二字呢?”

“哈哈,你这个丫头,好,冲你这一句话,我得继续干个二十年!”

两个人同时坐到沙发上。木强递给他一根烟。他挥挥手说:“上午十点之后我才会抽烟。”

“真受不了聂总,您也太虐待自己了。”

“这可不是虐待,这是生活的习惯问题。”

“哪像你?”佘卫华接着聂子刚的话白了他一眼。

“对了,刚才听你们说到医院的事,我正打算告诉小木,这段时间不要去伍科长那里了,他昨晚给我发了短信通知。包括小佘,这段时间风声较紧,注意一些,我们这边也要把一些账目重新整理一下。可不是说着玩的,谁是替罪羊,还真说不准。”

“我对医药这个行业越来越有点悲观了。”佘卫华看着他。

“是啊,其实医药行业现在是弱势群体,但是政府还在折腾大家,折腾很多年了问题还没解决。其实应该换一换思路,降价这么多次还不管用,还要折腾,恐怕折腾的地方不对了。”聂子刚用手指了指端在佘卫华手上的杯子,示意木强给她加点水。

木强撇了撇嘴说:“这里她不用客气的。”

佘卫华没有理会他,接着聂子刚的话说:

“政府在这个行业里面经常制定一些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政策,其实是让这个行业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能说政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政府其实应该弄清思路,知道问题出在哪,要对症下药才有用。所以我个人对中国的医药行业感到很悲观,就是发现政府的很多政策不着调。”

“嗯,有道理。”木强附和。

“也不能说完全是政府的不作为。主要是那些不懂得这个行业运行规律的所谓专家,弄出了一些不着调的东西。政府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比如说药价高的问题。很多媒体,包括卫生官员一直在讲药价高,是因为流通环节多,流通环节加价过多所致。一种商品不管中间环节有多少,它最重要的零售价格受两个因素决定,第一需求,第二市场的结构。终端的零售价格受需求和市场结构决定,零售价格一旦定了,我们中间的流通环节也要定了,我们药品价格之所以高,与中间环节能有多大关系?因为我们终端市场结构决定了中国的零售价格。药品的最终价格取决于市场结构。”

“上次我的客户姚竹南也是这样认为的。”木强补充。

“和柴米油盐一样,不是柴米油盐不重要,是因为柴米油盐都放开了。其实真正的问题是零售环节存在问题,是公立医院垄断的问题。从采购量上看就清楚了。完全是体制把医院推向前面。公立医院在药品垄断地位不打破,药价永远就虚高,因为它有垄断地位。上海要实行的闵行模式其实就是一种‘以药养政’,中间增加了政府环节,政府先把利润拿走,然后再拨给医疗机构。设一个政府部门本身的目的是想干好事,但是这个政府部门一旦设了就想给自己谋利益。”

木强深深被聂的话折服。对大环境的分析不仅透彻而且到位。他在想如果哪位政府官员听到聂的这番话,会不会有所想法呢?最好是由聂领头创立一个什么医药联盟机构,对政府的一些政策进行监督,对医疗机构,特别是二级以上医院临床费用的共同抵制,那样医药高价的问题会不会有所缓解,会不会创建出一个医药环境的新格局呢?但是木强没说,只要还在这个行业做的人,大概都不会出这个风头。枪打出头鸟,谁都知道。

自上一次莫涓给他波澜不惊地留了那几个字,就再也没有下文,如同她先前的作风一样。他自始至终都没弄明白这是否是场梦,还是原本他的生命里莫涓就是个幻影。对她的想念真切、温润却沉重。

“习惯难受,习惯思念,习惯等你。可是却一直没有习惯看不到你。”他在自己空间说说里写到。

他又把它删掉,觉得自己太矫情。

关上电脑,他不知自己该干些什么。打开电视,他一个台接一个台按下去。太无聊时,他常常用电视打发时光。电视真是个好东西,它让人失去胡思乱想的机会,让人暂时忘却生命里多多少少的痛苦和无聊。

他觉得现在的电视剧好像成了这个时代的教科书,教育着人们,引导着人们,它是孤独人们的空气和坐标,是夜晚一盏指引灵魂的灯和饭桌前的菜,它深入人们的躯体,变成偶尔泛滥自己的灵魂。它的一句话或半句歌词,人们就会心照不宣。觉得现在的自己就像那些正在成长的孩子,从小就在电视里阅读名著,通过电视审视人生,从电视里了解自然,囫囵吞枣地吸收着一些道德观念,久而久之,感官都开始退化,灵魂汲取了同一来源的“养料”而变得彼此相像。就像他这样无数次同宅在屋里所有的人一样,空虚且矫情。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电视里正放着一个访谈节目,一个钻石王老五谈着他的发家史,谈着他在这个过程中所领略到的世间冷暖和磨难。他对此一直不以为然。所谓成功人士总是在“成功”之后,把自己曾经经历的一点磨难无限地放大,把别人的痛苦无限地缩小。放到娱乐媒体来获取更多人对他的关注,以对他曾经做过的一些不道德的行为加以遮蔽。而他所经历的所谓苦难不过平常人所经历的一半。

不过当他后来说到自己曾经爱过的一个姑娘时,倒是让现场的主持人叹惋半天。

从他不太着调的叙说中,观众逐渐弄懂:一对大学生相爱,相约毕业后就结婚。毕业之后,女孩去了一家外资公司,他被分在一个整天无所事事的事业单位,两人收入逐渐悬殊。但女孩从不介意。倒是他终日觉得抬不起头。一天,两人逛街到珠宝店里,看着自己的女友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他却无能为力。分别后这一夜,他难以入睡。他在想:一个男人如果不能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创造最起码的物质条件,有什么资格说爱她,这种爱是自私的。第二天,他给女友发了一条短信:有朝一日我发达了必然会来娶你,如果我永远是这个样子,你就另找幸福吧。

他后来独自去了广东,在广州、深圳、珠海等许多地方。他变成了现在的钻石王老五,而女孩也早已为人妻。

最后,他告诉主持人:

什么是真爱一个人?绝对不是把她留在身边用穷日子糟蹋她,要是真爱一个女人,就让她每天都活在衣食无忧的日子里,要是做不到,就别轻易说爱她,放她走。

“爱一个人,最可怕的感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是为爱逃亡啊。”

其他的话让木强觉得肤浅,唯独这句令他难忘。

无法考证这个王老五所说故事的真实性,但事实上对于一个人的真心相爱,没有最起码的物质条件,在一起终究会有负担。关上电视,他看着墙面发出的淡淡清光,落寞地想。

他记得曾经看过莫泊桑的一篇文章,名字不记得了。但是里面的故事让他一直记忆犹新。

在科西嘉岛上,有个人曾遇到一位老妇人和一个坐在草垫椅子上的男人,男人是聋子,当老妇人知道这个人来自法国南锡这座城市的时候,显得异常激动,然后用充满回忆的低沉语调问了布里兹玛一家、圣塔雷兹一家,后来问:

“西尔蒙家你认识吗?”

“认识,他们家最小的儿子是将军。”

她因激动、焦虑而微微颤抖着。

“对,亨利·西尔蒙,我知道,他是我弟弟。”

那个人惊愕地看了看她。想起了一段往事。想起了发生在当时贵族地区洛林一件极为轰动的事。

年轻的美丽富家女苏珊·西尔蒙遭父亲麾下一名轻骑兵队的士兵诱拐出走。一个英俊的农村子弟,在他服役期满后的那一晚,他们便一块消失。众人四处寻找,始终毫无音讯,从此就再也没有他们的下落。大家都以为她死了。而这个游客竟在这个闭塞阴郁的山谷见到了她。而他指着坐在破尾门槛上的、一动不动的老人说:“就是他。”

游者问:“你过得幸福吗?”

她非常真挚地回答:“是的,非常幸福,他让我过得非常幸福,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游者凝视着她那张历尽岁月依旧容光焕发的脸庞有点难过,却又惊叹于爱情的魔力。这个昔日的富家女跟随着这样一个乡下农民,自己也成了农妇,几十年如一日。

她坚强地让自己适应了平实无华,毫不讲究的生活,屈从于简单的生活习惯,却从没有动摇过对他的爱,她成了乡村野姑,戴着软帽,穿着粗布裙。她用陶盘盛食物,在木桌上用餐,坐的是草垫的椅子,吃的是马铃薯,肥肉加卷心菜汤,她睡在他身边,睡在草席上。

除了他之外,她从来什么都不想!她从未怀念过昔日的绫罗绸缎,华贵服饰,昔日柔软的座椅,昔日垂满流苏、芳香温暖的卧房,以及昔日休憩时用的轻柔羽绒枕。她只需要他,只要有他在,她一无所求。

她那么年轻,便抛弃了原有生活与世界。离开抚养她、爱她的人,她独自与他来到这个荒野峡谷。他就是她的一切,她希求的一切,她梦想的一切,她想要的一切,她不停寄望的一切。而他也使她的生命充满了幸福快乐,从最初到最后。

她的人生是如此的幸福。

一整晚,简陋的床上,不断传来老士兵低低粗粗的呼吸声,他身旁就躺着那个天涯海角追随他的女人。

想着这段单纯的爱情传奇,想着这种圆满,这么简单的幸福。他想起来这篇文章叫《幸福》。

这种触动灵魂的爱情,在一瞬间能够改变一些人对爱情的理解:爱上爱情本身,与其他无关。

什么样的爱情才是最幸福的呢,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每个人相爱的版本都不同,每个人相爱的理由各不同,现存的爱情总是让人无法判断是非。也许,最好的答案就是随心所动。

而他和陌沫呢,就像养了一盆花,从最初的新鲜到最后的腐烂。现在连最初的记忆都成为一种负担。

叶子,算不算呢?记得最后一次见面。叶子说,她真的过得好累,想找个肩膀靠一靠,她说她对另一半要求很简单,能够志同道合,能够有责任。无论从哪个方面去理解两条都不为过。只是想到她说他和章起跃是一样的“货色”时,他失去了对他们之间仅存的信心。“货色”一词,让他无语且尴尬。他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俗得不可救药的混混,所以他对自己无比失望,对她无比失望。

进入爱情也许仅需一刹那的眼光交流,丢失爱情连一刹那交流都不用。就像他们之间,醒来,翻身已不见。从此他再也没见过那个叫叶子的女孩。而此刻他只想念莫涓。

他不折不扣地认为,当所有的爱成为一种过往时,能够给他内心带来最深刻记忆的,不是当时的初相逢,不是她娇柔的面容,也不是她曼妙的身体。是她对他影响深刻的思想。莫涓,让他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她半热烈半颓废的思想,她与众不同的纯真与魅惑。但她就这样挥挥手,很快把曾经忘得干干净净。是他的原因吗?

他觉得自己与她注定从此两茫茫。想着这句话,内心一阵疼痛。现在对于他而言,年轻漂亮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未来被某个人吸引,哪怕被她的“缺点”吸引,也许是她的怪念头或她的软弱,甚至她脸上的皱纹、斑点,寒酸的衣着,有点歪斜的走路姿势。这些可能比年轻漂亮更持久,能够更坚实地把他同这个女人联系在一起。只要在她的身边能够安稳地躺下来,不觉累。只要她的情感依恋在他的身边。

此时那个叫张艾嘉的女人温婉地唱着那首《爱的代价》,记忆里这首歌前奏里,有段对白是她最喜欢的。她曾经熟练地在他的一本蓝色塑料面的笔记本上写下:

一个小男孩对一个小女孩说:如果我有一碗粥,我就一半给我的母亲,一半给你。从此小女孩就爱上了小男孩。大人都说,小孩子懂得什么是爱?小女孩长大后嫁给了别人,可是当她想起一碗粥的时候,她觉得那才是她一生的最爱……

“曾经相守的爱意,让我无数次在夜里想靠近你,你却渐行渐远。而此时,你的样子,只能在满屏的文字中再次怀想。”他在只有她和他的世界里的私密日志里写道。

对于目前的运作状况佘卫华追加了15万元的投资,木强从亲戚朋友那里也七凑八凑地筹集到了16万元,加上聂子刚的参与,可以让他支配的资金有50多万了。聂子刚要求占30%的股,木强对此没有意见,钱总是大家赚的。倒是佘卫华在他面前发了点小小的牢骚,不过听完他的分析,也没再说什么。

这段时间丹参这个产品找了几个大客户,都是他在易发公司的原有客户,保证金跟他们都未提,聂子刚很满意,也没说什么,信任比什么都重要。就像木强对客户的信任和理解,进展很顺利。

佘卫华到的时候已经是要下班了,木强正忙着准备到聂子刚那里谈一些事。看到她心急火燎的样子,忙问:

“怎么回事呢?”

“你不知道哦,昨天在肿瘤医院便衣抓到了一个外企的代表,还是国内一家大型企业的业务员,兼职呢。刚才我进去的时候,那个主任朝我摆手叫我走,这几天我可不敢去了。”她气喘吁吁地说。

“怎么会这样?看样子前阵子说的那些的确不是空穴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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